那画面,真是尴尬得让宴月月这个“局外人”都恨不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两厅来,但钟离恪却看得津津有味的,甚至察觉到她过来时他还煞有介事地按下了“暂停键”,转过身慢悠悠地看向她。
“有事?”
尽管这人脸上的表情很正经,但宴月月还是从他脑门上的“戏谑”表情包猜到这人是故意的,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了,没什么想问的了……”
看这样子也能预料到画面里的两人最终只能不欢而散了,哪里还有什么故事。
说完这话,她打算转身就走,钟离恪忽地又打了个响指,水光镜里暂停的画面又运转了起来。宴月月一时好奇转过头,然后就见画面中的清月圣女身边又多了个少女。
那少女穿着和清月圣女相似的衣服,挽住她的手臂一口一个“大师姐”叫得很甜,但那双含着水波的眼神却一直若有似无地飘向顾辰。
画面里的清月圣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也已经习惯了她这个样子,但画面外的宴月月却是看得直呼胃疼。
“这谁啊?”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砖家没法解析水光镜中的人物,她得不到“科普”,也着实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师妹是谁,倒是钟离恪一如既往好心地给出了答案。
“她叫岑双双,是如今风云阁的辉月圣女。”
“原来是她啊。”听到这就是那个要杀自己的人,宴月月不免上前两步仔细观察了一番。
和清月圣女艳丽绝伦的长相不同,岑双双的长相属于清新甜美风格的。她的嗓音也确实听来十分甜美,比起面容清冷只可远观的大师姐,这个师妹在风云阁的师兄弟间显然更吃得开。
画面中因为岑双双忽然出现打断了这场尴尬的“相亲”,清月圣女和顾辰都各自松了口气,很快找了借口分开了。
原本事情到这里该结束了,但岑双双回了师门以后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大意就是对方眼光高,没看上大师姐之类的,又说她不是故意闯进去搞破坏的,但大师姐好像生气了云云……
总之,就是表现得好像是她的出现破坏了大师姐的相亲,至于原因她也不说。一帮男人所能脑补到的也无非就是顾辰可能看上了误入的小师妹而没看上大师姐,一时都觉得小师妹很是无辜,便义愤填膺地去让大师姐不要欺负小师妹。
连他们的师父,风云阁阁主也来劝自己的徒弟放宽心胸,不要被一时的感情迷乱失了本心。
素来面容清冷的清月圣女不知怎地忽然就笑了:“一群傻x……”
画面外的宴月月也跟着笑了。
这水光镜实在先进,还自带屏蔽脏话的。
当然,比起这个,她更好奇的还是为什么清月圣女会这么说自己的师门,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尊师重教也不存在爱护师弟妹这样的好品性,最重要的是……这水光镜为什么会记录了风云阁内部的事情?
“水光镜不是看不到自己未去过的地方吗?这些是怎么被记录下来的?”她忍不住问钟离恪。
“看来你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钟离恪眯起眼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面镜子是你卖给司曜前的,只为了换一个可以躲避风云阁追捕的地方。”
“等会儿,信息量有点大……”宴月月这回真傻眼了,愣了好半晌才渐渐消化了这话的意思,“你是说……你看的这面镜子原本是我的?那顾辰的九弟冒充他那段儿……”
难道那段不可描述的情节也是清月圣女亲眼目睹的内容?
钟离恪似乎没料到她关注的重点在这里,脸色一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不是……我何时说过我只有一面水光镜?”他皱起眉,仿佛不能接受这种对他的财力的侮辱,大手随意地一挥,宴月月周围便出现一圈水光镜。
不多不少,八面镜子,刚好出现在了她周身的四面八方。
“还好还好……”得知那活春宫不是自己记录下来的,宴月月松了口气,不过看了看那么多水光镜,忍不住问道,“你没事收集这么多水光镜干什么?”
“看热闹。”钟离恪懒洋洋地收回水光镜,一边淡定地说出了宴月月意料之内的答案,这话配合着他头顶那个惬意的“吃瓜”表情包还真是相得益彰,宴月月不由轻笑出声。
“话说回来,我卖给司曜前的镜子,怎么在你这儿?”她这才想起这茬来。
钟离恪不知何时又躺了下来,懒洋洋地开口:“他欠我钱,又不舍得还钱给我,就拿这些我感兴趣的东西抵债。我这八面镜子有六面都是他弄来的,还有之前的五行灵珠……”
厉害呀!这才是高人!
宴月月原本觉得赚钱酒馆的老板这么有商业头脑,生意做得又大,虽然抠门又死要钱,但这番成就也着实是个大人物了,结果到头来这人竟然还是一直在给钟离恪打工……
“他不是应该很有钱吗?怎么还会欠你的钱?”
钟离恪嗤笑道:“他离开天地无极宗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开酒馆的本金是我出的。当初说好给我分红,但他死抠门不愿给我钱……”
说来说去,司曜前真的人如其名,死要钱,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银子。
不过和这种人打交道也有一个好的地方,那就是只要银子给到位了,你想要什么他都会你,而这人还真的很有能耐,绝大部分的问题都可以在他这里得到解答。
宴月月在启程回天地无极宗之前又去了赚钱酒馆一次,这次她运气比之前好,直接就见到了高级打工人司曜前。
司曜前毕竟也是修仙人士,有着典型仙风道骨的瘦削身形,身穿一件青色锦袍,腰间系着一个精致的金玉算盘,一看便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长相偏清秀,眼眸狭长略有些狡猾的感觉,看着人时眼底的光芒不断闪动,仿佛一直在算计什么……就是,非常典型的,心眼多又很能算计的那种人。
正如钟离恪所说,司曜前也是认识清月圣女的,而那面水光镜也确实是清月圣女离开风云阁以后卖给他的。至于清月圣女当时为什么匆匆离开风云阁,当时来抵押的清月圣女没说,司曜前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本是司曜前一贯的抬价套路,只是这回刚开了个口,他的债主就忽然上门来惯例的来讨要“分红”,那架势摆明了要给宴月月撑场子。
最后司曜前只得忍痛没收任何钱把自己知道的内幕告诉了宴月月。
原来风云阁一直秘传的圣物金屏琉璃樽曾经丢了一次,后来虽然被找回来了,但它不知为何抛弃了原本自己指定的清月圣女,改认了岑双双为新的圣女。
这是风云阁数百年来从没遇到过的问题,但风云阁上下都十分信奉圣物的力量,也一致认为圣物里的传承才是风云阁的根本。他们决定遵从圣物的意愿改岑双双为圣女,新的名号都想好了,就叫辉月圣女。
这样倒也没什么,清月圣女的性子很洒脱,甚至乐得不当这个圣女,也爽快接受了长老们的安排。
然而新的圣女继任大典都举办好了,圣物里蕴含的传承却没法从清月圣女转让给新的圣女,再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开始有传言说是清月圣女弄丢了圣物,惹怒圣物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今之计,为保传承只能用清月圣女的血祭奠圣物……
清月圣女又不是傻的,眼看苗头不对便找机会开溜了。
这就是司曜前所知道的全部内容了,宴月月听了之后只觉得满头包。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圣物里头的猫腻不小,不知为何,她对那个所谓的圣物抵触很强,好像冥冥之中觉得那是一种很恶心人的玩意儿……
“啊对了,当初清月圣女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件事。”司曜前仿佛不经意地将清月圣女和眼前的宴月月分得很清楚,话中有话地补充道,“她说自己遇到了一个邪恶的诅咒,离开之后可能会忘却前尘很多事,所以才会将水光镜寄放到我这里,待以后有机会再找我来拿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说这话的时候,司曜前的眼神一直在不经意地瞥向他的债主,钟离恪挑衅地看了回来。
“看我作甚?”
“那水光镜……”司曜前本想说你是不是该还给人家了,却被对面的人来了个灵魂一问。
“既然只是寄放在你这,为什么东西会到了钟离恪手里?”
司曜前一时被噎住了,他本想推说是钟离恪非要抢那面镜子,但钟离恪本人就在现场……
“是我弄错镜子了……”他底气不足地解释了下,很快换来钟离恪毫不留情的嗤笑声,于是司曜前只好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咳咳……那个……不知道小店的东西有什么是宴姑娘看得上的?尽管挑一个!”
最终,一分钱没花的宴月月从赚钱酒馆的宝库里选了一柄剑,顶着司曜前一脸沉痛的表情离开了。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选什么的,毕竟司曜前虽然做得不太地道,但她也无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倒也没觉得自己太亏,不过在那宝库见到这把剑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了。
“为什么选这个?它看起来并不值钱。”
回去的路上,钟离恪随意地问起这件事,宴月月把剑拿出来对他指了指剑柄处的一个花纹道:“这个和你以前送给小天的那把刀上的纹路好像,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打造的,我觉得还挺有缘分,便选了它。”
听她这么说,钟离恪先是一愣,随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宴月月不解地问。
“你可知……”钟离恪伸手把那剑拿过来在手中转了转,“他那库中所有的宝贝加起来许是都不如这把剑来得稀有。”
“真的假的?”宴月月眼神一亮,颇有一种低价在古董摊位买了个宝贝的惊喜感,见钟离恪认真点头,脑门上也没出现任何奇葩的表情包,便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她不由又好奇起来。
“这剑什么来路?和小天那把宝刀什么关系?”
“这个么……容我先卖个关子,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的。”钟离恪一脸神秘地说着,脑袋上还浮现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包,看得宴月月不知为啥一阵手痒……就,很想揍他。
不过她最终还是忍住没出手,毕竟她这些日子实在承了他太多情了,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而且根据她观察这人不想说的事她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横竖自己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就顺其自然好了。
她决定把这剑也送给顾愠——反正这种神秘兮兮的设定,听起来就是给龙傲天准备的金手指。
天地无极宗学子正式入学后一般每月只有一日假期,这次宴月月带着顾愠出来已经用掉了这一日假期,也不好多耽搁,从赚钱酒馆回来就打算带顾愠回去了。
空明山三巨头的前两头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连猹这个向来以它主人为重的小东西也要跟着它的结拜兄弟一起走。
宴月月好奇之下打听了一番,小家伙回答说它们三个现在都身无分文了,要是都跟着主人的话,岂不是要让它主人一个人养三个只会吃喝睡的废物?
小家伙对自己的属性倒是认知深刻,但问题是……“那凭什么就是我养你们啊?”
她比钟离恪穷多了好不好!
“仙女姐姐现在在那什么学院当老师,可是有钱领的,我主人他被逐出师门无家可归也没个着落已经够惨了,我不能拖累他!”
猹双标得十分坦荡,宴月月哭笑不得地没了脾气,使劲揉了揉猹的脖子就不去管它们了。
不过在他们离开之前,钟离恪倒是真难得干了件人事,他把小黑龙的封印解除了。
尽管他展现得好像很好心的,嘴上说着封印了黑龙这么久看它已经洗心革面了,决定给它真正的自由,但宴月月的视线却一直定在他脑袋上那个“斜眼笑”的表情上无法移开。
她总觉得这人好像在打什么歪主意,可眼看小黑龙当真对他感恩戴德起来,仿佛这一瞬间它对钟离恪几百年来的仇恨都烟消云散了,她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也许钟离恪就是为了看黑龙对它感恩戴德这一幕呢?
宴月月安慰自己是她想太多了,好邻居虽然不算是个好人,但对她,对这几个小家伙还是不错的。
毕竟他悄悄把黑龙的储物袋给她了,顺带还给了另一个袋子,说是猹的抚养费——瞧,连她自己也不免被这位好邻居感动到了。
“娘亲,钟离叔叔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啊?”小顾愠已然把自己的亲爹忘记了,趴在宴月月怀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和理想爹爹渐行渐远,难过地问道。
“嗯……你钟离叔叔是个大忙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宴月月柔声安抚小家伙。
她说这话是真心,因为她真的觉得钟离恪有事情还没处理完,否则这人应该最终还是会去天地无极宗闹一场的——不知为何,她就是有这种预感。
虽然如此,但毕竟谁都知道钟离恪看起来很闲。一时间她这话听起来就很敷衍,不过顾愠素来乖巧,听她这么说就闭口不再说话了,倒是黑龙忍不住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
“他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就是天天在屋顶用水光镜偷窥别人?”
它虽然被解除了封印,但毕竟原形太大了很引人注目,就依旧保持着小黑龙的样子。这会儿它也总算回过神,对于自己先前竟然对钟离恪感恩戴德的一幕十分懊悔,并且迫切地希望所有人都一同忘记那件事,于是不遗余力地诋毁起钟离恪来。
然而,它不说还好,一开口就让它的小弟们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这几个小家伙总是在不该记得的时候记性特别好。
“黑老大,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我主人的!你说他是你见过最善良最正直的人!现在怎么这样!”猹老三第一个站出来替它主人鸣不平。
“是啊老大,咱们做妖也要有骨气,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小人参精挥舞着它柔软的触须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