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风本就凉,加上今天下雨,那就是凉上加凉。
冯庭穿着清凉的坐在露天餐厅里,实在有些坐不住。
可是呢,在自己粉丝面前,碍于面子,装也要装下去。
一顿饭吃完,目送婷婷打出租去酒店,冯庭站在车辆呼啸而过的马路边,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夜晚回到家,她便开始低烧。
半夜醒来找水喝,才想起顾闻柯这一茬。
她一晚上加一下午没关注手机,顾闻柯到地方,下了飞机,肯定要给她报平安。
拿起手机一瞧,谁知,半条信息也没有。
冯庭挑了挑眉,刚才信誓旦旦的猜测,瞬间落空了。
她有些不快。
不过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还断断续续烧着,迷糊间被秦乐天一早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
冯庭扶着额头出来,瞧见客厅有两只小行李箱,秦乐天在叠衣服。
“大清早的,收拾什么呢?”
秦乐天说:“我打算搬回去住。”
“哦,”虽然一开始秦乐天过来的时候,冯庭很烦,但眼下秦乐天要走,冯庭忽地有些失落,“唉,都走了。”
她有些天旋地转,目光空空的走到沙发旁,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下了。
秦乐天的心立马一揪,发觉冯庭脸色发白,嘴唇没什么血色,意识到不对劲儿。
摸一下额头,发烧了。
冯庭晕乎着闭上眼,有气无力的转开头……
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转醒,淡淡的消毒水味首先充斥鼻腔,她启开眼,瞧见挂杆水袋里的液体,顺着皮管流进手腕。
秦乐天年轻稚嫩的脸庞映入眼帘,而后是秦思明。
看到秦思明,冯庭想要再装睡,被男人先一步发现。
“我听乐天说,你是昨天穿太少被冻感冒的?”
“这么说太片面,我觉得是因为抵抗力弱的问题……”她狡辩。
秦思明哼笑了声,没继续让她难堪。
秦乐天在一边闷不吭声,只默默的看着冯庭。
冯庭打完点滴回家,秦乐天这孩子煮了一锅清淡小米粥,本来要搬出去的,冯庭突然晕倒,着实把秦乐天吓了一跳。
面对赵凉凉的催促,犹豫着回复:【我姐身体弱,更需要我。】
赵凉凉心里生气,但如今刚和好,还不敢表现出来。
【你这样说我好伤心啊。我是你女朋友,她需要你,我更需要你啊……】
赵凉凉这么一提醒,秦乐天才幡然醒悟,他放下手机,把手里的碗递给冯庭。
静静的冯庭小口喝粥。
忽然说:“老冯。”
冯庭吊起眉梢,“老冯?怎么不叫姐姐了?”
秦乐天抿唇,支支吾吾的说:“不想叫姐姐了,你又不是我亲姐。”
一个称呼而已,冯庭懒得纠正,盖上被子睡觉。
冯庭这一病,就持续了两天。
而顾闻柯答应的一天两通电话,迟迟没来。
冯庭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有些郁闷。
好几次看着秦乐天感慨:“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我妈把我生成这副模样,不是让人糟蹋的,是让我去糟蹋别人的。”
秦乐天担忧的看着冯庭自言自语,还以为冯庭是发烧烧傻了。
直到第三天下午,顾闻柯的电话才打了过来。
彼时冯庭大病初愈,刚修养好生息。
她拿着指甲油,坐在沙发上给脚趾涂指甲。
顾闻柯来电的铃声把她吓一跳,手一抖,指甲油滴在地毯上。
这地毯,可是从澳洲空运过来的,冯庭私人定制的真羊皮。
她把指甲油放回去,静静的看着手机屏幕。
这两天的阴霾一扫而光。
她没有接,就只是看着,等到顾闻柯第二个电话响起时,她直接挂断,轻笑着,把顾闻柯拉进黑名单,同时把微信删除。
点的外卖送到,秦乐天掂着勺子从厨房出来,去开门。
他不会炒菜,只会煮粥,这两天勤奋异常,让冯庭都有些羡慕赵凉凉了。
“谢谢哥们。”
秦乐天接过来外卖,把门关上,解开塑料袋,把点的几样清淡的,适合病人吃的青菜摆到冯庭面前。
冯庭放下手机,对他摆手:“弟弟,你过来。”
秦乐天坐她身边,“怎么了?”
冯庭想了想,笑着说:“我把顾闻柯拉黑删除了,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两天会找你,到时候你就这样跟他说……”
后面的话,冯庭凑到秦乐天耳边,轻轻吩咐。
秦乐天听完,转过脸看她,“你,你们俩在搞对象啊?”
冯庭“啧”一声,装模作样的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嘴。”
秦乐天一向很开得起玩笑,谁知今天抽风,竟然把铲子一扔,铲子噼里啪啦掉地上。
他解开围裙,朝她一丢。
“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你是大人你去做饭!”
冯庭被秦乐天怼的一愣一愣的,眨巴眨巴眼睛,悄悄去看秦乐天。
这孩子好像还真生气了。
冯庭也知道现在的小孩子都不喜欢被说小孩子,一个比一个有主意。
于是走过去,扯了扯他,低声道歉:“别生气嘛弟弟,我刚才没说清楚,我嘴里的小孩子,意思是年轻,你年轻,我年纪大了,我老阿姨了嘛,你经常说我老阿姨……”
秦乐天鼓了半天气,看她一眼,“我只是说说,我不觉得你年纪大……”
冯庭还有正事要忙,秦乐天脾气不错,很好哄,见他消气,才又嘱咐:“弟弟,我刚才交代你的,你一定要记得,如果顾闻柯找你打听我的事,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一字不落的那么告诉他,知道吗?”
秦乐天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知道了,一直说烦不烦。”
冯庭可怜巴巴的撇嘴。
这是……又跟赵凉凉闹别扭了?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一阵,走到厨房,攀着门框讪笑:“弟弟?”
“干嘛?”
某人头也不回。
冯庭比划着,试探的说:“要不,你把刚才我交代你说的,重复一下,我看你有没有记住?”
秦乐天又问:“你跟他真搞对象了?那你别忘了,你发誓要是喜欢上别人,就吃啤酒瓶子的。”
冯庭怔了一下,“哎呦没有的事,我能喜欢他?”
他转过身,这才说:“不就让我说,你觉得他是欺骗人感情的骗子,说好了一天打两个电话,结果三天了才找你,你每天等他的电话,现在已经伤心欲绝了,再也不想搭理他了,之前的事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冯庭就知道他会遗漏,悄悄提醒:“那我生病的事呢?”
秦乐天想了一下,“哦,你因为太伤心,还生病住院了,今天刚出院,状态还很不好,出去散心了,让他别再打电话了。”
冯庭竖起拇指,“弟弟记性真好,棒棒哒。”
她轻吁一口气,背着手去餐厅,这才安心的去吃饭了。
第50章 病重
一开始冯庭并不是这么计划的, 她本打算一声不吭跑过去,去找顾闻柯,故意让周家发觉顾闻柯在外有女人, 激化周顾两家的矛盾。
因为现在周家没落, 对顾家来说,周家很难再有任何商业价值, 没有商业价值的商业联姻,就少了一层保险。
从上次鸿门宴, 冯庭就知道, 顾闻柯对周家最后的耐心, 也被周禀则的不识时务消磨殆尽。
如果这个时候, 周家知道顾闻柯与她的事,按照周家张扬跋扈, 对谁都不放眼里的做事风格,肯定要闹一闹顾闻柯,逼他收敛。
届时, 顾闻柯与周家那点儿因为联姻才牵扯上的,外人眼中的世交关系, 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不过周可岚胆小怕事, 不敢这么做。
她从小在周家长辈们的严苛要求和白眼嫌弃中长大, 恐惧感根深蒂固, 她很怕到时候顾闻柯不离婚, 她又失去一个棋子应该有的价值, 鸡飞蛋打, 在周家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
前怕狼后怕虎,进退两难。
周可岚说要考虑几天。
考虑到周可岚与顾闻柯坐飞机回老家,冯庭一直在等周可岚的回信, 谁知三天过去,周可岚压根不搭理她。
换作以前,冯庭可以一个电话打过去问明白,但眼下周可岚时刻围在顾闻柯跟前,两人朝夕相处,又在周家的地盘,到处是周家耳目,细节决定成败,冯庭怕事情败露。
恰好顾闻柯也没联系她,恰好她又生病了。
冯庭左思右想,就决定自作主张,临时改变计划,借用顾闻柯对自己的怠慢,找茬虐上他一回。
两性关系中,想增进亲密关系,并不意味着要天天甜言蜜语,失去感也是递增亲密关系中的一种更有效的办法。
人面临失去,会产生紧张不安和担心害怕的情绪,突然意识到某个东西某个人的珍贵,以及失去某个东西某个人的痛苦。
这种痛苦的体验,会在和好之后成为感情更稳定的粘合剂。
所以她便让秦乐天配合她,演这么一出戏。
无论如何,这次因为祭祖耽误的几天时间,冯庭不想白白浪费。
秦乐天被蒙在鼓里。
以为冯庭嘴里的出去散心,只是为了让他敷衍顾闻柯。
没想到说散心,还真要去散心。
第二天一早冯庭就收拾行李箱,拿着从本市去南港的火车票从卧室出来,塞进装身份证的包里。
这两天生病,让冯庭清减了些,除了气色不好,脸颊也比以往更尖,脖子更细。
她提上行李箱,走到门口,忽而想起秦乐天打算搬走的事,转了身,对他说:“你哪天走?”
秦乐天看过去,“你是不是想撵我?”
冯庭立马嘴角一弯,笑了,“我只是问问,”她把家中备用钥匙丢过来,“走之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她到门口换鞋,秦乐天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一声,房门紧闭,冯庭潇洒出门。
秦乐天眨了眨眼,环顾空荡荡的客厅,一时不知道搬走还是不搬走。
想了想,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赵凉凉从昨晚就开始闹他,说他变了,没有以前宠她,没有以前爱她。
秦乐天摸起来手机,这个时候才回:【那你觉得我没有以前宠你爱你,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赵凉凉被问到心坎里,知道再说下去,自己那些破事,只会一遍一遍的加深在他心中的负面印象。
不敢回,她昨晚气的一夜没睡,掀被子躺下,差点郁闷死。
实践出真知,冯庭在男女情感上,向来料事如神。
这次也不例外。
她早晨刚走,顾闻柯上午就给秦乐天发消息了。
问:【冯庭在家么?】
秦乐天没想到顾闻柯来的那么快,回:【不在家。】
顾闻柯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秦乐天:【她因为你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准。】
顾闻柯一怔,【因为我?】
秦乐天看完消息,笑笑,就把昨天冯庭再三嘱咐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
还添油加醋的说:【总之她挺伤心挺生气的,你就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她这人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闻柯脸色瞬间一沉:【她生病了?】
秦乐天:【难道我还骗你?她在家晕倒,我送她去的医院。】
男人看过消息,久久没有回信。
就在秦乐天打算放下收手机去画画,男人才回:【她把我微信和手机号都拉黑了。我猜到自己食言她会非常生气,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秦乐天哼了哼,【不客气,举手之劳。】
以为男人会知难而退,谁知他竟然还问:【那你是否知道她去哪散心?】
秦乐天说:【不知道。】
知道了也不告诉你。
顾闻柯终是没再问。
他人此刻在省级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大厅。
大厅和走廊里乱糟糟的,不管在社会上是多么光鲜亮丽的身份,家人被送入里面,在外面的等候的人,一个比一个颓败邋遢。
三五成群坐在地上,打地铺,吃泡面,目光空洞,表情呆滞,有即将面对生离死别的不舍,也有被昂贵的医疗费压的喘不过气的无助。
他犹豫许久,又尝试了一下,电话号码还是在黑名单,这两日兵荒马乱,顾闻柯的手机在前天送周可岚太奶奶的来医院的路上丢失,刚买来的手机尚且用不习惯,手生。
他也不知冯庭那边能不能收到消息,迟疑再三,低头道歉:【是我不好,答应了你却没做到。不过我这边有特殊情况,我可以解释。】
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发过去:【我替你秦乐天说你病了,是真的?】
顾闻柯发过消息,仍旧没有任何回复。
他驻足片刻,转过身,视线从乌泱泱的人里扫过,往走廊岔口走。
周可岚在外面抱着手臂沉默,一米外围了一群人,来回踱步,这边有一辆运送重症病患的推车,车两边坐着四个人,周禀则、周禀然以及他们彼此的父亲。
老太太病危,说不行就不行了,如今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一线,周家长辈里能扯上关系的,这两日陆陆续续都来了。
老太太这次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话说的也很明白——
“不动手术没有希望,动了手术只有一线希望。”
周家人一直拿不定主意,不动,人挺不过明天,动了,老人可能死在手术台。
到底是体面的死,还是为了那一线希望把百岁老人送上手术台挨一刀,实在难以抉择。
熬了一天一夜,顾闻柯略显疲累,他拿着手机从一侧回廊走出来,给自己点燃一根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