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她看到男人挑起了眉来,而后,绷直的唇高高地勾了起来,目光投过来,有些烫。
叶静连忙转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
她的床不大,两个人肩并着肩躺着,就没了什么空隙。
男人身上的热气时不时从所剩无几的床中间隙漫过来。
叶静心跳微微快了些许。
她觉得自己这下更睡不着了。
蒋寒转头看了紧绷的她一眼,笑着又躺平了回去,闭起了眼睛。
“晚安,叶律。”
叶律彻底没法睡了。
... ...
上半夜蒋寒没怎么睡,下半夜叶静翻了好多身。
第二天,蒋寒睡醒的时候,惊人地发现叶静卧室的挂钟,指针指向了九点半。
从工作以来,他似乎好多年没睡到这个时间了。
他正要起身,看到了旁边安静睡着的人。
她侧卧着身子,朝向他的这边。
手随意搭着,她是不知道的,她随意地搭在了他的手心里。
夏凉被子滑落了些许,她的手凉凉的。
蒋寒小心翼翼地侧过身,用另一只手替她拉了拉被子。
她还没醒,长长的睫毛扑在眼下。
睡颜是如此的安静,一如平时。
蒋寒莫名地看了许久,直到她动了动身,平躺了过去,将手从他掌心抽离。
男人默默地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但下床的时候,险些碰掉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
蒋寒扫了一眼,愣了一下——
三个案子,清一色的讨薪案。
他动作停了下来,回想起她电脑上各式各样的讨薪案,恍惚想到了上大学那年。
他参加了法援社的比赛,和叶静组队办的,好像也是一桩讨薪案。
蒋寒准备翻了翻放在床头柜上的案子,却看到了摆在叶静床头的一个小相框。
相框里的女孩子还带着红领巾,年纪小小的,干净脸上盛满了笑。
而她身后站着一对人里,蒋寒认出了她的妈妈。
另外的那个男人,相貌和叶静有六分相似,眉目清明,笑意明朗。
是她早逝的父亲吧?
蒋寒看了看那些讨薪案的资料,又看了看相框里叶静已逝的父亲。
身边的人还在睡着,呼吸均匀绵长。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停留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第33章 距离 从校服到婚纱吗?
在袁晓蓓出现之后, 蒋寒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和叶静有过接触。
时间在繁重的课业中一天一天度过。
他不去遇见叶静,叶静当然也不见到他。
两个人就像是从不认识一样, 明明在一个专业一个班级, 上着几乎一样的课, 却毫无交集得像两条不相交的线。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法援社和其他几个学校准备办一场有规模的法律援助大赛。
清大的法援社团几个老手因为状况不能去, 社团里缺乏有经验的人。
当时的情况,想在同学们里面找到有经验的人是不可能了,但是找个有能力的人, 还能顶一顶。
法援的社长联系了蒋寒。
应该是没有抱什么希望, 就简单地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有没有意向。
以蒋寒的忙碌,大家都觉得他不会参加这种与他没什么关系的比赛,八成会摇头拒绝。
但他没有,他问了一个问题,“都定了哪些同学参赛?”
法援社长一个个报了过去, 报到最后, “还有叶静,和你同级同班的同学, 你该认识吧?她是这次参赛的主干。”
蒋寒默了默。
“帮我也报一下名吧。”
他就这么被临时拉进了法援比赛的队伍里面。
和参赛同学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叶静当然也在。
她看到他跟在社长后面进了教室, 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等到社长说他要和他们组队一起比赛的时候, 她眼睛睁大眨了几下。
那天她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小棉衣,搭了一条水洗的发白的牛仔裤。
社长说了一下几个组员的搭配情况。
蒋寒朝她走了过去。
“我不太熟悉法律援助,你带带我。”
她看着他愣了一会。
社长叫了她, “人家跟你说话呢?再帅也不能看呆了呀?”
话音落地,她脸色不好意思了起来,白皙而小巧的耳朵边缘,泛起一片细细的粉红色。
蒋寒站在她身边,心头跳了跳... ...
那次比赛属于在多个选题里自由挑选,当时组里有些分歧,最后采用了投票的形式决定选题。
她当时第一个上去,毫不犹豫地就投给了一个讨薪案。
剩下蒋寒的时候,最高选票的两个选题票数持平。
一个女生试图说服叶静改选,“又是讨薪案啊... ...我们其实办了不少了,你不想换换吗?”
她没说话。
社长也很犹豫,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了蒋寒,“你选吧,选什么就是什么。”
很多同学都朝着他看了过来,有人连声叫他帮自己所选的选题投上这最后的一票。
他眼角扫过叶静,她没有看自己,也没有拉票,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不去干扰他的选择。
蒋寒投了票。
社长随即宣布,“那就定讨薪案了!”
他说完,叶静抬起了头。
蒋寒见她目光在黑板上的选票结果上定了定,而后看向了他。
他冲她微微笑了笑。
听见她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地说了一句。
“谢谢。”
... ...
那场比赛很顺利,她拿手的案子果然打得游刃有余。
蒋寒尽全力帮她。
那年寒假蒋寒没回家,甚至想着过年也不回了。
蒋丰义对此很有意见,蒋寒说是学校非常看重的比赛,蒋丰义才闭了嘴
那场比赛他们拿了高名次,但是叶静在接到结果的时候并不开心。
所有人包括当事人都很高兴,没想到拿到了这么多钱。
但蒋寒听到她低声说着。
“他们应得的,本应该比这么多。”
她有点不甘心,当事人却说很好了。
“能拿到这么多钱就不错了,再多的,咱们小老百姓也不敢奢望。”
蒋寒难得听到性子温和的她,说了句稍显锋利的话。
她说,“应得的,为什么不要呢?这样只会便宜了欺负人的人。”
当事人听了,尴尬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社团其他同学把她拉开了。
“这样就很好了,我们完成任务了,当事人也满意了,可别说那样的话,太有攻击性了。”
她低了低头,说了一声。
“对不起。”
她走了出去。
组员们还在和当事人说着剩下的事情。
蒋寒跟了她出去。
她没察觉,自己一个人走了很远。
当事人家在首市郊区的山脚下。
她一路顺着山路向上一直走。
当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蒋寒见她毫无察觉,出声叫住了她。
“叶静,别往上去了。”
她停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
冬天的风凛冽得刺骨,吹得她和光秃的山景融在一起,显得萧索起来。
她没再往上走,就那么站在了大石头上。
蒋寒快步过去,又叫了她。
“那里不安全,你下来。”
她很听话,从大石头上走了下来。
蒋寒松了口气,听见她轻声解释了一句。
“我想去高一点的地方透透气。”
她声音低低的,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歉意,但蒋寒总觉得,那声音里仿佛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他指了指刚才路过的一片树林。
“那边风不小,要吹一下吗?”
她说好,两人走了过去。
光秃树林里的风真的很大,叶静垂着眼帘不说话,只有风声在两人中间呼呼作响。
半晌,蒋寒问她,“有没有觉得透气一点?”
她点点头。
蒋寒看了她一眼,她脸色仍然没有什么和缓。
他忍不住劝她。
“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好了,赔偿款要考虑的因素很多,我们想争取足够的赔偿,但是对方也在努力减少金额,最后能达成这样的结果,当事人表示满意,不就可以了吗?”
蒋寒在学校里话不多,日常说话更是能简则简。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了这么长一串。
但叶静只回了三个字。
“我知道。”
他看向她,她又说了两个字,“只是... ...”
“只是什么?”
她摇摇头,不肯说了,慢慢地叹了口气。
“是我不好,我为他们讨薪,大概是为我自己讨薪吧,我总是不甘心... ...”
蒋寒当时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没来得及问。
有同学来把他们叫了回去。
直到后面他问起法援社的社长,才听社长给了一个猜测。
“叶静父亲去世的事情,好像和这些有点关系,所以她对这个一直比较上心吧?”
... ...
蒋寒看了看相框里眉目清明的叶静父亲,又瞧了瞧安静睡着的她,轻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叶静睡醒的时候,饭香味从门缝里挤进来。
她走到客厅,餐桌上摆了三道菜,男人刚好从厨房出来,将最后一道摆在了餐桌上。
“饿坏了吧?我看这个时间吃早饭太晚了,干脆吃午饭吧。”
叶静一点忙都没帮上,饭都已经放在了脸前。
她很不好意思,傻愣了一下,男人走到她身前转了过去。
“帮我解一下围裙?”
叶静连忙上了手。
大概是蒋寒意外系成了死扣,她解得很慢。
蒋寒想到那件事,问了一句。
“不太听你提起父亲?”
叶静话很少,偶尔提一下自己的妈妈,蒋寒也只知道她母亲现在和舅舅一家,一起经营水饺店。
他问了那句,身后解带子的手顿了一下。
她只“嗯”了一声,接着将系带解开,什么都没说。
她不想提。
或者说,对他,她并不想多说。
蒋寒默了默,也就不再问了。
两人吃了饭,蒋寒倒是提了另一件事。
“上次我们住的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问得叶静一懵。
蒋寒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我想,我们要不要去别墅住?”
叶静立刻拒绝了。
她说不用,“你还是回你之前的公寓去吧,我在这边住的很习惯。”
蒋寒“哦”了一声。
叶静以为他是同意了,但他轻轻笑了一声。
“叶律要是不同意去别墅,我也只能和叶律继续借半张床了。”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卧室。
叶静:“... ...”
她想了想,又衡量了一番,最后同意了。
男人很高兴,趁着周末下午的时间,带着她又去了别墅一回。
“平时没什么人住,我找阿姨打扫一下,我们今天先买点东西,明天搬过来。”
别墅这边住的人并不算多,主要人群在附近的两所大学。
蒋寒准备开车去超市买点东西,但他想了想产检时医生说的话,又跟叶静提议。
“穿过学校就是超市了,要不要在学校里走一走?”
叶静也记起医生的嘱咐,点了点头。
学校很大,一路穿过去,从宿舍区到教学区,最后到操场。
大学的时光是最轻松愉快的,相比繁忙而沉闷的都市中心,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叶静往里面看了一眼。
恰巧有个男生力气太大,将球投了出来。
叶静往一旁退了两步,蒋寒上前两下拍起了球。
一个干净利落的投篮动作,将球掷回到了篮球场里。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都瞧见了,给他喝了声彩。
“要不要来一场?”
蒋寒还真就来了兴致,问叶静,“看我打一会球,行吗?”
上一次看他打球,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想来,恍若隔世。
他球打得很好,叶静看不出来有哪些地方比当年退化了,仿佛他还在经常打球一样。
她坐在球场旁边的长凳上看了一会。
他时不时回头瞧她一眼,冲她笑笑。
叶静看到一半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是个房产中介,问她要不要了解一下航市的房子。
如今的中介全都神通广大,稍微看点相关的东西,他们就找上门来。
叶静倒也没拒绝,简单听他们讲了几个地段的项目。
她主要在意学区房,中介推荐了一个,恰好是上次在车站,塞给她的小广告里的楼盘。
叶静聊完中介,男人刚好打完半场。
白色T恤湿透了大半,他边走过来边仰头喝水。
男人喉结分明,半瓶水喝下去,喉结上下滚动。
“好久没打球了,你看还行吗?”
像个跟老师要大红花的幼儿园小朋友。
叶静在他期盼的目光下点头,“和以前一样好。”
男人笑了起来,阳光下衬着满身的汗水,竟真就和从前校园里打篮球的大男孩重合在了一起。
他把水放在叶静旁边,又过去打球了。
下半场叶静又接了个电话,是傅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