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法采
时间:2021-05-15 09:33:34

  “你做什么?”叶静问。
  被他吐出的酒气熏得耳朵有些发热。
  男人低声笑了笑, 大着舌头,“叶律耳朵真好看,粉白相间,像... ...桃花。”
  叶静:“... ...”
  只觉耳朵更热了。
  男人越发笑起来,叶静看了一眼,他眼睛眯了起来,伴着酒气,看上去倒像是个偷了大人酒喝的小孩。
  谁料这个小孩说的话,却十分惊人。
  他伸出手指,小心指了指叶静的耳朵,然而非常诚恳地问了她一句话。
  “我能亲亲你的耳朵吗?”
  叶静:“!??”
  耳朵倏而被烫了一下。
  她这次径直把他推开了,“我给你冲解酒茶。”
  蒋寒被推得一个踉跄,倒是不出声了。
  叶静去烧了壶水,回来的时候将他低着头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的,又像刚才偷酒喝的小孩了。
  约莫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小孩抬起了头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 ...”
  他道歉,委委屈屈。一脸的诚恳。
  叶静没脾气地嗯了一声,但他又补了一句。
  “我只是... ...非常喜欢你的耳朵。”
  这一次,叶静的耳朵上仿佛泼了酒,点着烧起来了... ...
  她不再理他,催了他去洗澡。
  好歹清醒一下。
  等他出来,解酒茶也冲泡好了。
  男人的眸色确实清明了些许,只是目光,还在她耳朵上绕来绕去。
  她瞥了他,他终于不再看了,反而瞧了瞧她圆鼓鼓的肚子。
  “叶绿素,想爸爸了吗?想让爸爸陪你玩吗?”
  叶静心想,看来酒还没醒... ...
  但他这话说了,肚子里面那个竟然非常配合地,动了一下。
  这一下动作不轻,在肚皮上鼓起来一个大包,蒋寒也瞧见了,眨了眨眼睛。
  叶静将解酒茶端给他,他却拉着她坐了下来。
  “叶绿素刚才答应我了,你感觉到了吗?”
  叶静点头,肚子里的小宝贝似乎感到了气氛的和谐,又动了一下。
  蒋寒立刻伸出手指碰了过去。
  他的手热热的,靠近的时候还有从洗澡间里带出来的热气。
  他在她肚皮上轻轻画了个圈,那小宝贝不知怎么,还真就在他画的圈上拱了拱。
  叶静惊奇,蒋寒也讶然。
  下一秒,两人目光触碰在了一起。
  客厅的时钟滴滴答答走了几下,两人都没错开眼神。
  直到叶静意识到耳朵又热了,垂了垂眼眸。
  恰在此时,肚子发出了一个大的动静,咕咚鼓起来一个超级大包。
  叶静吓了一跳,覆手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男人的大手也覆了过去。
  刚刚巧地,覆在了她手上。
  那个大包消下去后,又迅速地在原地冒了一遍,好像在提醒着这俩人他的存在。
  而一双交叠的手无间地贴合在了一起,隔着肚皮,触碰着肚子里的小人儿。
  时钟滴答的声音响了些。
  一秒两秒三秒。
  叶静听到男人醇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如果没有你和孩子的出现,我早就不是我了。”
  叶静抬眸看了过去,听见他又说了一句。
  “现在,此刻,真好。”
  *
  第二天,蒋寒彻底醒了酒,一早起床做了早饭。
  吃饭的时候,叶静总觉得他在看自己,但一抬头,又被他错了过去。
  等到她把最后一勺燕麦粥放进嘴里后,这次抬头终于撞到了他的眼神。
  他倒也不避讳,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最后落到了她的耳朵上。
  “昨天我说喜欢你耳朵的话,不是醉话。”
  叶静:“... ...”
  这个耳朵她不要了,还不行吗?
  男人在她无语的神情中笑了起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叶静一愣,他却笑着用力握了握,将她的手握在了他掌心。
  “我说的,现在,此刻,真好,也不是醉话... ...都是我的真心话。”
  叶静耳朵又烧了烧,她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这时,蒋寒的电话震动了起来。
  两人都看了过去,电话显示是蒋寒的父亲,蒋丰义。
  叶静起身收拾了碗筷,蒋寒接了电话。
  蒋丰义的声音沉沉压着。
  “我已经到了浦市,你上班之前,咱们见一面。”
  昨天他刚刚和方建元摊牌,今天他爸就到了浦市。
  蒋寒摇了摇头。
  给他指向这条路的人,和不允许他离开这条路的人,始终是一样的人。
  现在他要选择,自己做什么样的人。
  是继续同流,还是分道扬镳。
  ... ...
  蒋寒去见了蒋丰义。
  后者来的很匆促,除了基本证件什么也没带。
  蒋寒见他嘴角起了两颗光亮的水泡,叹了口气,带他去吃了早餐。
  蒋丰义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了。
  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蒋寒身上,蒋寒任由他打量。
  蒋丰义终于忍不住了。
  “蒋寒,你真想好了?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蒋寒笑了一声。
  “爸觉得,怎样是给我自己留退路?”
  这一句问得蒋丰义有点不明所以。
  “当然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鼎这么好的平台,你不想继续待下去吗?你这个婚不成就不成了,说来是他们方家人对不起你。方律师跟我说了,希望你留下来,他会补偿你,这样还不是最好的?你要是闹大,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现在他手里握满了证据,可以要求方家人做很多事,甚至比方建元承诺给他的都多得多。
  这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可是没有人想过,他一旦要了这一切,将会失去什么。
  蒋寒眉眼未动。
  “爸也不用再劝,吃完饭就回家吧,我早就想明白了。”
  蒋丰义这饭如何还能吃下去?
  他盯着蒋寒足足看了一分钟。
  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被人哄住了?”
  这话问的,就像是问一个受骗的受害者一样。
  蒋寒却在这句话里,瞬间失去了耐心。
  看来方建元没有告诉他爸叶静的事情,既然如此,他更不会说。
  他站起了身,“时间不早了,我还得上班,你回家吧。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我心里有数。”
  然而蒋丰义完全不准备离开。
  “你家钥匙给我,我今天不走。”
  蒋寒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想去别墅就去吧,密码你也知道。”
  然而蒋丰义却说不是。
  “你去你住的公寓。等你下班,咱再好好聊聊。”
  蒋寒这次目光定着看了他很久。
  “没有公寓钥匙,房子我卖了。”
  这话落地,蒋丰义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过了两秒,他反应了过来。
  “你、你不会是卖了自己的房子,给别人买了吧?!”
  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蒋寒吗?
  “你疯了?神志不清了?!”
  蒋寒着实笑了起来。
  他说是,“我确实疯了。”
  他说完,完全不再理会蒋丰义,转身离开。
  ... ...
  蒋丰义在早餐馆里坐了很久,直到服务员来清理餐桌,他才回过神来。
  从蒋寒上大学之后,他能同蒋寒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但那时蒋寒还在国内,但凡发现蒋寒有什么不对劲,一列车就去了首市。
  那时候,蒋寒还是按照他指的路线再走。
  虽然后面出了国,但这条从普通人走向精英阶层的路线没有变。
  当时他是想让蒋寒留在国外的,可蒋寒不知怎么,更倾向于国内。
  毕业一年之后,恰好他妈妈生病做了手术,他便直接回国来发展。
  国内现在蒸蒸日上,也没什么不好。
  蒋丰义闷了两个月,也可以接受。
  而且蒋寒有了国外留学和工作的背景,在国内的发展反而更顺畅。
  待到他进了方鼎,蒋丰义又在儿子身上感到了优越。
  每每有人问他,蒋寒如今的发展状况,他把方鼎的名字一提,说是国内顶尖的律所,别人艳羡的目光就止不住落过来。
  从前见他一条腿跛了、在单位里永远也不可能有发展的人,眼下都不敢在他脸前乱说话了。
  这可是他用三十年,才得到的结果。
  这样一个结果,能说破坏就破坏吗?
  一旦破坏了,他这三十年费的心血算什么?
  蒋丰义越想越觉得周边的冷气都泛了上来,让人不寒而栗。
  一定是女人无疑了。
  不然蒋寒怎么会非要和方家撕破脸,还卖了自己的公寓呢?
  但是蒋丰义没有头绪。
  这些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蒋寒和他越走越远,连偶尔通电话,也没什么可说。
  蒋丰义没怎么在意,终归儿子按照他的想法有了出息,自己也不想管太多。
  但等他眼下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完全触碰不到蒋寒的生活了。
  他毫无头绪,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女人。
  但他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上次,在惠天翔律所见到的两个女律师。
  后面来的穿红裙的,好像没什么,但前面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
  蒋丰义记得当时自己觉得有点奇怪,但又有什么说不上来。
  他揣着混乱地思绪离开了即将打烊的早餐馆,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路上遍布的浦市律师大会的宣传广告牌。
  他看到了蒋寒的照片,赫然排在首列。
  若是平时,他心里不由自主就会涌现出自豪的感觉,可今天,他只觉得堵得难受。
  目光在剩下那些律师代表上转了转,却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女律师照片前停住了。
  叶静,惠天翔律师事务所,清大法院毕业。
  蒋丰义心头一跳,走过去看了个清楚。
  这个叶静,就是他那次见到的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而她毕业的年份,恰和蒋寒是同一届。
  换句话说,他们是同学。
  蒋丰义定定站了很久,一个沉了多年的记忆浮了上来。
  那年他送蒋寒坐火车去首市上学,同一个车厢的单亲家庭的女孩,好像... ...就是这个叶静吧?
 
 
第42章 自我   这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人。……
  惠天翔律所楼下。
  叶静尽早结束了律所里的工作, 准备去走访两位当事人,就提前下班了。
  她刚到了楼下,就远远看见一个人闯入了自己的视野。
  那人鬓角发白, 步履蹒跚, 相貌与蒋寒甚是相似。
  是蒋寒的父亲。
  叶静心里有了些数, 脚步不免定了下来。
  蒋丰义见她不再走了,看到自己后就这么定住了, 冷笑了一声。
  待他走近,便直接道。
  “叶律师既然认出来我,看来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叶静抿了抿嘴, 示意他去一旁说话。
  可蒋丰义摇头, “我腿脚不方便, 就在这说吧。”
  律所门前人来人往,不乏有人往叶静和蒋丰义这里投来目光。
  “您想说什么?”叶静问他。
  蒋丰义看了她一眼。
  “我想说什么,你该知道才对。很简单,离开蒋寒。”
  叶静在这话里没出声。
  路边有车辆呼呼驶过,卷起细小的灰尘。
  叶静沉默地站着。
  而在距此不愿的方鼎律所的大楼里, 蒋寒瞧了一眼惠天翔的方向, 眼皮莫名跳了两下。
  是右眼。
  不安的感觉冒了出头,蒋寒拨了叶静的电话。
  叶静没有接听。
  右眼跳的更加频繁了, 不安感仿佛晒在日头下的温度计, 持续攀升。
  蒋寒准备再给叶静打一次, 但转念一想, 又拨给了蒋丰义。
  电话嘟嘟作响, 依旧没人接听。
  蒋寒这次,仿佛感到自己心跳都快了起来。
  他立刻起了身,叫了秦晓钟一声。
  “我有急事, 先离开一趟。”
  不等秦晓钟应下,他已快步出了办公室。
  ... ...
  惠天翔楼下。
  蒋丰义的手机持续作响,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蒋寒打过来的。”
  叶静没出声,蒋寒刚才也打给了她,她只看了一眼就放回了包里。
  “您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蒋丰义说没错,“就是这件事。不管你和蒋寒现在到了什么程度,是时候结束了。”
  叶静一时什么也没说。
  半晌,她垂了垂眼帘,问了一句。
  “为什么呢?”
  她的神色很平静,蒋丰义看了看她,觉得自己心里想的,不妨跟她说明白些。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残疾人,一只腿是跛的,干什么都比别人差一步。但我的儿子蒋寒不是,他从小就聪明,他学什么都比别人快。蒋寒就是我的希望,我把我一辈子的心血都压在蒋寒身上,所以才有了现在你看到的蒋寒。”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你说这样的蒋寒,我能让别人干扰他的发展吗?”
  叶静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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