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法采
时间:2021-05-15 09:33:34

  蒋丰义看着她,态度稍稍温和了些。
  “叶律师,你也是清大毕业,你们这样的人都是聪明人。你最该明白,你和蒋寒不是一路人吧?人和人要过一辈子,不是一路人,怎么过一辈子呢?”
  他说,“就算是因为一个契机在了一起,那怎么保证能长久?”
  叶静在这话里,轻轻笑了笑。
  嘴里散开些许苦味。
  “蒋寒... ...他是什么样的人?”
  蒋丰义的回答简洁明了。
  “不管蒋寒是什么样的人,他和你不是一类人不是吗?”
  叶静沉默了。
  隐在宽松大衣下面的肚子,不知是否感受到她的情绪,隐隐有些坠痛感。
  “您的意思,我听懂了。”她回复了蒋丰义。
  坠痛感更重了几分。
  “您回去吧,我会想想的。”
  她说完,不想再纠缠下去,转身离开。
  灰色大衣掩着她日渐隆起的肚子,这座大楼的内内外外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怀的还是蒋寒的孩子。
  他们只是知道,她和蒋寒,是两个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人。
  叶静一步一步往小道上走。
  蒋丰义似乎还有话想说,在后面跟了她几步。
  但她此刻是真不想说下去了。
  直到有人,卷着风跑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袭了过来。
  叶静下意识避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完全脱不开。
  蒋丰义也看到了飞奔过来的蒋寒,又在蒋寒抓住叶静手的那一瞬,脸色沉了下来。
  可蒋寒却并没理会他的神色,只是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拉着叶静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路里。
  小路里人很少,只有几只麻雀站在扯出来的交错电线上。
  叶静又挣了挣他的手,他却把她握得更紧了。
  他低着头在她耳边。
  “不管他说什么,你就当听不见,更不要往心里去,知道吗?”
  叶静抬头向他看了过去,在看到他深压的眉眼的那一瞬,心头蓦得酸了酸。
  后面的蒋丰义已经走了过来。
  “蒋寒,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严厉的很,和从前规整儿子走着他指定的道路的语气,没有丝毫差异。
  可蒋寒,早已不是当年的蒋寒了。
  “爸又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他问了回去。
  蒋丰义看着他紧紧抓着叶静的手,脸色阴沉的厉害。
  他压紧了声音。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提醒一下叶律师,不适合的人不要肖想。”
  “肖想... ...?”蒋寒一下就笑出了声。
  他看了一眼叶静,神色充满了玩味地跟蒋丰义开了口。
  “看来爸没弄明白,是你儿子在肖想人家!”
  “你...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这是对你爸什么态度... ...”
  蒋丰义气极,还要说什么,却见蒋寒刚才那一抹笑收敛了起来。
  他的神色嘲讽中带着几分看透了的模样。
  “你我父子也不用吵架,既然爸想弄明白,我可以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你。”
  蒋寒平静了下来,蒋丰义一时没出声。
  蒋寒说,“从小到大,我都得看着爸的态度生活。因为你的腿跛了,我一直觉得,那是我的责任。”
  在他小学三年级那年,蒋丰义让他在家写作业,他写了一半,楼下来了一群同学。
  蒋寒和这群人一向玩得好,没听他爸的吩咐,就跑出去和同学一起玩去了。
  蒋丰义回来看见没有人,就去到处找他。
  就在找他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从那之后,蒋丰义就跛了。
  蒋寒到医院的时候,他刚处理完伤口。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蒋寒,还敢不听爸的话,跑出去玩吗?”
  不到十岁的蒋寒,在那句话下,莫名冷得发抖。
  他爸将他拉了过来,拉到了自己身边,声音发颤地告诉他。
  “以后,你是爸的腿了,记得,要听爸的话。”
  ... ...
  蒋寒说他非常自责。
  “如果我没有跑出去玩,你不去找我,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但这都成了事实,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只能听你的,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 ...
  可我到底是谁?就是你的延续和希望吗?我没有我自己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你也不让我想明白,日子一天一天地就这么过... ...
  可我终究要是要明白,我到底是谁。”
  蒋寒一口气说了这么长长一段话,叶静目光落在他脸上,男人平静地说着,眸中却似淌出悲伤。
  他又在悲伤里,笑了笑。
  “所以爸知道我是谁吗?换句话说,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蒋丰义从来没听儿子说过这样的话。
  当下惊住了,愣在了那里。
  半晌,他激动了起来、
  “你的感受?我怎么不顾及你的感受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呀,没有我哪有你现在?!不然呢,你想当什么样的人?你想要什么?!”
  蒋丰义有多暴躁不安,蒋寒就有多平静无波。
  他回答他,i一字一顿。
  “我要的,只是自我。”
  他说完,再也不理会蒋丰义,拉着叶静的手要离开。
  然而蒋丰义跛着脚跳到了他们身前,挡住了他们的路。
  他不可思议地指着叶静。
  “就为了这个女人?”
  蒋寒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指向叶静的手生生按了下去。
  “这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人。”
  蒋丰义还真要说什么,蒋寒却突然看到了叶静的脸色。
  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煞白,原本红润的唇色,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蒋寒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叶静张口想说什么,下一秒,却倒进了他的怀里。
  ... ...
  复交附院,蒋寒被傅厦挡在了病房外面。
  蒋丰义还没从刚才的情形里回过神来。
  直到蒋寒清楚明白地告诉他。
  “她怀孕了,我也要做爸爸了。”
  蒋丰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宁愿过这样的和普通人无异的生活,也不想走向他指给他的光明大道。
  下一秒,蒋寒却说了一句话。
  “如果我做父亲,一定不会像你这样。”
  蒋丰义在这句话里,一股惊愕之气冲到头顶,夹杂着的,还有挫败与颓丧。
  他还是想问蒋寒,如果没有他的教育,蒋寒如何能有今天的成就。
  有个男人走过来跟蒋寒借烟。
  蒋寒说没有,蒋丰义说他不会。
  男人走了,蒋寒看了他一眼。
  “爸又怎么知道我不会?”
  蒋丰义皱眉。
  “你会么?你什么时候学的?”
  蒋寒说很早以前。
  “拜你所赐,是我上清大的时候,你来学校闹事的那一次。只不过,我现在戒了。”
  ... ...
  那年,蒋寒在篮球场里,拒绝了前来告白的女生。
  他说,“我们不是同路人”,那个女生离开的同时,一直坐在看台上拿着小礼物看着他的叶静,也走了。
  可是蒋寒离开篮球场,就后悔了。
  他心里发慌的厉害,可自己做的决定,就该自己硬撑到最后。
  那天晚上,他一整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却在去水房提水的路上,看到了叶静。
  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定住了。
  而她也看到了他,只是下一秒,她当作没看见一样,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蒋寒在她的背影里,满嘴都是苦味,他忍不住跟了上去。
  可她不知怎么越走越快,甚至有些慌不择路,几次差点撞到了人。
  蒋寒害怕是自己的跟随,导致她如此,因而不敢再跟过去,转身离开了。
  只是他刚回到宿舍,就听说热水区出了事故。
  有两个女生撞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人刚打了满满一瓶热水。
  暖瓶爆了,热水滚了出来,两人都送去了校医院。
  蒋寒眼皮腾的一跳。
  然后,就听道同学说,“有一个女生,是我们班的叶静... ...”
  蒋寒几乎想都没想,冲出宿舍,一口气跑去了校医院。
  他要跑进去,傅厦突然出现,把他拦在了门口。
  “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
 
 
第43章 断绝   “你是想好了,要告白了吗?”……
  傅厦站在校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蒋寒知道她是谁,甚至知道她知道自己是谁。
  但他还是告诉她,“我是蒋寒, 我来看看叶静... ...她怎么样了?”
  傅厦轻轻哼了一声。
  “叶静跟你并不熟悉吧?现在里面乱得很, 我想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蒋寒垂了垂眼帘, 他说熟悉。
  “我和叶静... ...很熟悉。”
  “有多熟悉?你和她什么关系?”
  傅厦的问话,几乎问到了蒋寒心头上。
  校医院里面的混乱传过来, 他想着刚才叶静越走越快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躲着他还是怎样。
  蒋寒心里酸涩的厉害。
  他说,“叶静可能和我不太熟悉, 但我知道她, 我... ...我喜欢她。”
  但凡换一个非傅厦之外的人站在这里, 恐怕要惊到了。
  蒋摇头也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他会喜欢别人吗?
  但傅厦只是无所谓地挑眉笑了笑。
  “叶静这样好的女孩,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如果有十个八个喜欢她的人过来,我难道都放进去?”
  她说着,突然问了一句。
  “你既然喜欢她,怎么不见你来表白?”
  蒋寒在这句话里, 没有开口。
  傅厦又是一哼。
  “你喜欢一个人, 就是听之任之?或者说,明知道她也喜欢你, 但转弯抹角地拒绝她?”
  蒋寒嘴里的苦涩, 浓重的化不开。
  校医院里有女生的哭声传出来, 乱糟糟的, 也分不清是谁。
  蒋寒止不住向里面看过去, 但傅厦让他走。
  “叶静一向稳当小心,她这两天,先是削铅笔的时候割了自己的手, 后是莫名其妙走路走神,就和别人撞上了... ...”
  蒋寒愕然,嘴里更苦得仿佛塞满了黄连。
  傅厦说走吧,“在你自己都没想明白之前,最好别来招惹叶静。你总不能想让她继续这样下去,明天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情吧?”
  她说完转身进了校医院。
  蒋寒的脚步顿在那里,他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一直站在校医院楼下的花坛旁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叶静出来了。
  他想上前,脚步又生生顿住。
  叶静没有发现他,只是和傅厦一起往回走。
  天还不是很热,大家都穿的很多,叶静和那个女生都没有受什么太大的伤。
  但蒋寒看着叶静手腕和脚腕包着的纱布,莫名地就跟着她走了很远,一直走一直走,她没回宿舍,反而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蒋寒在门口,听见她周末要请假回家。
  他吓了一跳,以为伤比他想象的严重,但她跟老师说,“是我爸爸的忌日,我想回去一趟。”
  老师有点不放心她的烫伤,但她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没事。
  周五上完课,叶静就背着包离开了学校。
  有同学见到蒋寒也背了包,问他做什么去。
  他说家里有事,“回家一趟。”
  他和她上了同一列火车,分到了她同列车厢的隔壁间。
  这次她有了自己的卧铺。
  但是中铺,而蒋寒是下铺。
  他不敢在她脸前出现,暗暗找人帮她换了过来。
  她没察觉,连声跟人道谢。
  她手腕脚腕的烫伤并不轻,缠了厚厚的纱布。
  睡着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地托着手免得碰到。
  蒋寒在她睡着之后,才睡到了她的上面,直到下车,她也没察觉。
  而蒋寒在那一站,也跟着她下了车。
  他跟着她到了她家,小院门口有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与小院相衬安静祥和。
  又跟着她去了她父亲的坟前,看着她仔仔细细地为父亲扫墓。
  清风吹着,她落了眼泪,她脸上依然安静,但泪珠滚下来却又好像滚到了蒋寒的心头。
  烫得他心头发颤。
  在这期间,蒋寒接到了蒋丰义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起初没有理会,后来打得多了,他接了起来。
  蒋丰义问他在那,火车轰轰响着,他说在学校外面做实践。
  蒋丰义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周天下午,他和叶静都下了火车,回了学校。
  叶静直到登记之后进了校门,也不知道有个人一直跟在她身后,静默地在她身边。
  蒋寒看着她进校门,又想到了傅厦跟他说得话。
  傅厦让他好好想明白,否则不要去招惹叶静。
  蒋寒在想,这两天他一直在想。
  只是在校门口登记的时候,听见了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
  “蒋寒?去哪了?我在学校等你两天都没人?同学说你回家了,你回的哪个家?”
  蒋寒愕然抬起头来,看到了蒋丰义沉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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