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鲜艳的唇色几近于白。
蒋寒脑海中浮现另一盒左炔诺孕酮片。
“你是不是... ...不太舒服?”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神色是不想让人探究的拒绝。
她只是说,“我昨天出了宴会餐之外,我还吃了些点心。”
蒋寒微顿。
两人都有被下药的症状,那下药的人在什么地方下药,蒋寒也思考过。
但他昨天见得人很杂,几乎和每个人都打过招呼,混乱的宴会上,谁都有可能在他酒里下药,而监控他昨天并未查到。
叶静就不一样了,她认识的人少,昨天多半都在角落里坐着。
蒋寒让她详细说了一下都和谁在一起过。
叶静列举了几个他不熟悉的名字,“其他时间,我大多和杨暖在一起。除此之外,就是柳成权,他只过来坐了不到一分钟。再就是... ...”
她说着,看了蒋寒一眼,没说下去。
她说不一定是谁趁人不备下手,“因为我昨天端着酒杯,但实际上没饮酒,只吃了些点心。”
这样一来,想要在她吃得点心上下毒,难度要大得多。
除非整盘点心都有问题。
蒋寒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去打了两个电话。
天空终于撑不住黑云的压迫,又淅淅索索地下起了小雨。
蒋寒回来之后叫了叶静。
“今天就这样吧,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叶静很干脆地摇摇头,背起包向外走去。
“我还是坐地铁吧。”
这是市中心,距离方鼎律所的办公大楼也并不远。
蒋寒犹豫了一下。
有电话打了过来,“蒋先生,您订的花还是直接送去之前的地址吗?如果是的话,我们现在就安排人给您送过去。”
蒋寒顿了一下。
同来的人已经出了门,她挑起了透明小伞,没有任何犹豫地走进了雨里。
蒋寒收回目光,跟电话里说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过会去取。”
... ...
雨很细,无孔不入,偏偏风大得不像话。
副驾驶上放着他亲自取回来的玫瑰花,上面是他刚才手写的卡片——给我的明米。
蒋寒将车窗打开,通去车内的烟味。
强风裹进来,险些将花束吹掉。
蒋寒又关起了窗户,摆好了花束。
车在路口等红绿灯。
对面走来了许多行人。
一个打着透明小伞的人闯进了他的视线。
蒋寒看住了她。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强风打着旋吹了过去。
蒋寒在车内都能感到这阵风的强烈。
再看那人,她手里颤颤巍巍的透明小伞,突然被风裹了起来。
她慌乱地去拉住伞柄,白色的短袖衫被风吹起,细瘦的腰露了出来。
蒋寒目光不经意扫过,却又硬生生定在了那里。
她细而白的腰上,竟然有些深浅不一的淤青。
就像是被谁大力攥了很久,毫无怜惜。
他一怔,神思有一瞬恍惚。
后面有人鸣笛。
原来是车行道绿灯亮了。
蒋寒目光收了回来,发动车子开了过去。
... ...
叶静的伞到底被风吹折了。
幸而地铁站就在不远处。
她撑着坏掉的伞艰难地顶风前进,突然有辆车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滑下,男人低而轻的声音传过来。
“风太大了,上车我送你回家。”
是蒋寒。
风吹得他声音有些飘渺的轻柔。
“上来吧,这里不方便停车。”
又是一阵强风刮来,透明小伞似乎要彻底报废一般又断了一根伞骨。
叶静皱了眉,却看见了车子副驾驶上,安静放着了一捧娇嫩的玫瑰。
她收回目光,掰了一下自己折了的伞,伞给面子地挺了挺,好像还能挡点风雨。
她说不了,随手指了一旁的商铺。
“我要去买东西,你走吧。”
第7章 药效 很多夫妻要不上孩子,这么巧轮到……
叶静做地铁从市里回家,一路上用手机做了些工作,半个下午又过去了。
她没吃饭,倒也不太饿。
但在公交站台换乘的时候,又看到了那家药店。
叶静脚步微顿,往药店里看了一眼。
手机正巧来了信息。
【我马上到你家了,在家等我了没?】
叶静怔了两秒回过去一条。
【你来我家做什么?】
对方回过来的时间间隔有点长。
公交车已经进站了。
然后手机弹出一长条信息。
傅厦:【你说我来你家做什么?!叶静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你不是说给我过生日的吗?!你不会是忘了吧?!】
叶静看了一眼日期,终于想了起来。
今天是傅厦的生日,上一周,是她跟傅厦说好了,让傅厦来家里过生日的。
公交车到了,她没上车,连忙转身去了这附近最大的超市买了菜和蛋糕。
... ...
叶静刚回到家不久,傅厦就已经到了。
两个人从上小学的时候就在同一所学校,一路上到了研究生毕业,又一起来了浦市。
傅厦跟她可不客气,上来先把她训了一顿。
“... ...你真是越来越没记性了,我都不知道你天天忙什么?”
傅厦一顿,终于看到了她的脸色。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生病了?”
叶静说有点,“可能得流感了吧。”
傅厦:“有可能。你不知道,最近流感的人太多了,我们医院门诊部都快被挤爆了。幸亏我们科室还好一点。”
傅厦是皮肤科医生,工作强度稍微小一点。
两人也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当下聊着天一起做饭。
叶静手艺很好,傅厦在她旁边也就打个下手。
不一会,四菜一汤出锅了。
叶静解了围裙。
傅厦搓着手拿了筷子,“谁要是娶了你可真是太幸福了!我们医院有两个还不错的,要不我介绍给你?”
叶静瞥了她一眼,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给自己只盛了小半勺。
“你自己怎么不留着?”
傅厦夹了一筷子番茄鸡蛋,就着米饭吃了。
“我不行,我现在越来越倾向不婚主义了,对男人提不起兴趣。你可以,反正你们家亲戚老给你介绍相亲,我看我们医院这两个,比你们家亲戚介绍的都强,你回头见一面呗。”
她说着,看了一眼叶静的碗,伸手又被她添了一勺饭。
“你吃的也太少了,多吃点... ...所以,要不要见个面认识一下?”
叶静吃了一小口米饭。
她说不用了,“最近太累了,实在没时间。”
傅厦也不勉强她,只是一低头,突然看到她脖子上有点红色的痕迹。
皮肤科医生对这最敏锐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就说了不对劲。
“你这个... ...怎么这么像吻痕?!”
叶静被她说得一愣,今天一天她都散着头发,把这事忘了。
她尴尬地拨了一下头发,勉强解释,“你看错了,蚊子叮的... ...”
“不是... ...叶静,你是觉得我专业不过关,还是我和你关系不够铁?怎么不说实话呢?”
叶静被她盯着看得心头一虚。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傅厦突然促狭一笑。
“说实话,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 ...”
叶静含混起来,傅厦将脑袋伸到了她脸前。
“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都不知道?”
她指了指叶静脖颈上的吻痕。
“看来他还挺喜欢你的... ...”
喜欢?
叶静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蒋寒在昏迷中,叫了一声“明米”。
她不想将这事说出去。
倒也不是不信任傅厦,但万一传到了方明米耳中... ...她不敢想象,对那样乖巧的小姑娘要造成多大伤害。
秘密还是沉在她这样的人的心底吧。
叶静将傅厦推回到了座位上。
“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不重要,今天是你生日,先吃饭吧。”
傅厦也是饿了,“反正你在早晚得告诉我。”
“... ...”
但傅厦又说,“不过你得小心了,我瞧着你这个男朋友很凶猛的样子,你又是个闷脾气,有什么委屈都是自己受着,你小心被他欺负。”
叶静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
两个人扯开了这个话题。
一顿饭吃完,已经很晚了。
傅厦找了个电影和叶静一起看。
看完电影两人也都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叶静醒来的时候,傅厦已经起床,用叶静妈妈寄来的老家的红豆和薏米煮了粥。
“我看你很疲惫的样子,好像被掏空一样。你这样可不行,要是让阿姨知道了,肯定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她说完叫了她过去吃粥。
叶静谢了她,却见她将包提了过来。
她的包里叮叮咚咚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傅厦直接倒了出来。
竟然是一大堆瓶装药。
“你在卖药吗?”叶静呛了一下。
傅厦瞪她一眼,将各种颜色的小瓶都摆在她面前。
“我本来准备自己补一补的,最近加班实在太厉害了。但我看你更需要,都送给你了。”
她将小瓶瓶都推给了叶静,告诉她怎么吃,见她记不住,干脆都写在了瓶子标签上。
“都是些维生素,少量补充一点没坏处。”
叶静经历了昨天的反胃,对药物有点下意识的抗拒。
傅医生不许她抗拒,“你要好好吃药,好好吃饭,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么瘦,拉你去医院做检查。”
叶静可没时间去医院检查,连忙答应了。
午饭吃过饭后,傅厦回了医院。
叶静打扫了一下卫生,下午随便对付了点,早早上床睡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连日的疲累终于消减了下去。
她打起精神去上了班,一口气加班到了晚上九点。
下了地铁等公交的时候,已经晚十点了。
傅厦给她发了条信息。
“药都吃了没?”
叶静说吃了,但看着屏幕上的“药”字,眼皮跳了一下。
她一抬头,眼前正好是公交站台对面的药店,她买左炔诺孕酮片的那家。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去了药店。
买药的阿姨还记得她,“你又要买什么药啦?”
叶静被问的有点尴尬。
“那个... ...紧急避孕药再给我一盒?”
阿姨脸上瞬间写满了惊诧和嫌弃。
叶静赶紧解释,“我前天用药之后呕吐了,会不会不太好?”
阿姨这才松了口气。
但她说,“呕吐是不好,有风险的。但现在距离你第一次买药,已经过去72小时了,补也没什么用。”
叶静这才惊觉,距离那天晚上,竟已过去了这么久。
她愣愣站着。
阿姨要下班了,见她这样,口气好了一点。
“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很多夫妻都要不上孩子,怎么这么巧就轮到你头上?避孕药的药效还是好的,但你小姑娘家,以后要注意了!”
叶静在她的话中稍稍松了口气。
不好耽误阿姨下班,她道谢离开了。
*
周六那天,蒋寒本来想和方明米吃饭之后,试着和她说一说那天晚上的事情。
但方明米国外的同学回国了,她被一群人叫出去玩,蒋寒就没再找到机会。
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冷不丁投在水中的□□。
□□没有炸响,非常幸运的灭了,没有了后续。
蒋寒周一上班的时候还在走神。
他也在想,那件事情背后操纵的人,到底是对着他来,还是对着叶静,又或者实际上对着的是方家人或者方鼎律所?
蒋寒想不通,对方一时也没了后续作为。
但事发在方鼎律所的周年庆上,应该来说和叶静关系不大。
她应该是无辜被扯进来的人。
念及此,蒋寒眼前莫名浮现那天在路边,叶静腰上的淤青... ...
蒋寒嘴角压成了一条直线。
如果哪天的人不是叶静,他恐怕难逃一劫。
他几乎有点庆幸是叶静,可对于叶静来说,这又是什么悲惨的“幸运”?
蒋寒心绪浮动起来。
手机里推送了一条母校清大的信息。
蒋寒看着推送的清大图片,思绪飘渺。
有个身影浮现在他眼前,那时候,她总是安静地坐在别人身旁倾听着。
她的话很少,但是神情总是那么的柔和。
他记起了他唯一一次参加法律援助活动的那一年。
那时候,她是他的搭档... ...
有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蒋先生,我们查到了一些关于那晚服务生的线索。您最好联系上次的女士,过来辨认一下。”
蒋寒心神一收。
“好。”
*
浦市在梅雨的间歇放出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