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女——孟中得意
时间:2021-05-15 09:42:24

  虽然耗子说贺北安的初吻在跳水捞落水大爷之前还留着,但沈芷总持怀疑态度。她以为贺北安应该在亲吻和抚摸上有丰富的经验,毕竟他年少的时候就渴望和女孩儿有深入的接触,生理的欲望驱使着他一有空就亲她。她因为这个有点儿看不起男的,和动物一样被生理欲望支配,太过低级,可碰到贺北安,沈芷却觉得他这样很可怜,所以只要他的要求不太过分,她就会满足他,这个施与者的立场也让她觉得格外安全,而当她也享受他的亲吻抚摸时,她就一点点失去了安全感。这让她从施与者变成了同谋者。
  周彦在她之前交过女朋友,不止一个,沈芷并不在乎这种事,她对周彦的过去一点儿不感兴趣,她只注重现在。她没问,周彦自然不会主动告诉她,如果不是周彦的妹妹不小心提起,沈芷一直都不会知道。她并不认为周彦比贺北安更有经验。
  每次沈芷和周彦有触碰,即使是拉手都会让她产生心理压力,这种压力发展到后期,她甚至不想和周彦见面。她没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周彦,私下里去看心理医生,医生问到她的童年,是不是和父母缺少亲密接触,沈芷并未展开说自己的过往,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即使对方是医生。她只说她以前和别的男孩儿接触过,她并不抗拒,医生说得很谨慎,那你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你现在的男朋友,沈芷说,您猜错了,我喜欢他,非常喜欢。她确实喜欢周彦,喜欢他的家庭氛围,和他在一起,沈芷觉得自己内心都平静了许多。那个医生被沈芷私自判定为庸医,心理医生并没治好她,她是自己疗愈的,依然和周彦固定约会,周彦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
  她告诉自己,凡有所失,必有所得。
  但是她和周彦并未走到实质性那一步,因为她不想未婚先孕。她给周彦分析了各种避孕手段的优劣,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任何避孕手段是百分之百的。她对周彦说,如果对她的做法不赞成,可以随时和她分手。任何一个有担当的男孩子都不可能在女朋友提出这个时马上分手,但她感到了周彦的失落。她并未因这个失落而改变意见,也不觉得抱歉,再有担当的男孩子,也不可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光去照顾孩子,她不认为周彦能承受得起意外的后果,她自己也承担不起。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无关技巧,她是在这亲吻和抚摸里感到了无法克制的喜欢,而恰好,她也喜欢他,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沈芷擅自关了灯。一个人太快乐的时候面部肌肉就容易扭曲,远没有平静时来的得体。贺北安的眼睛就像她的镜子,她不想在他的眼球里看到自己。
  接下来的情景只在贺北安的想象里出现过,窗帘拉着,外面的月光泻进来,把房间里的浓黑的夜色给染灰了。他第一次做这梦的时候,起床兜头浇了个凉水澡,随便拿毛巾擦了擦,套上白T,跑了十公里,跑得太快,T恤湿了一半,那时候的他看着很瘦,肌肉也是少年人的肌肉,靠着打篮球和长跑得来的,现在也没什么改变,投篮的时候,他会想起被耗子不幸打中的沈芷,他的手伸到当年被耗子打中的地方。他当时并没多想,是过了好些天,他在一天晚上突然想起,沈芷发育的挺不错的。
  在这浓黑的夜里,沈芷发现贺北安之前的经验好像失了效,他有的是热情,这热情因为没有足够的技巧变成了煎熬,不过后半夜一切都好了起来,越来越好。
  如果沈芷没说那句话将会更好。
 
 
第47章 琐碎往事
  卧室的床头对面挂着一幅画, 是贺北安找人照着沈芷的相片画的,那时候他有了钱,很多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出去的, 找名画家照着沈芷的照片画。画上的沈芷剪着短发, 发尾有一层小小的卷。
  四中有人曾对烫发的沈芷提出质疑, 老师为了平息民愤,说沈芷的卷发是天生的, 而对于她的耳眼,老师解释说她的奶奶是少数民族,有从小打耳眼的习俗, 其他同学就不要效仿了。她的眼睛斜着, 好像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不上眼。
  那张照片是沈芷第一次成绩超过赵航时拍的照, 照片曾躺在学校的大画框里。当时的沈芷并不知道她会和贺北安睡到一张床上,还会和他抱在一起,他的汗淌在她的眼睛锁骨以及手臂上,也许是她自己的汗,两个人缠在一起, 汗水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沈芷年轻时承受不起意外怀孕, 现在她能承受得起,虽然她并不怎么期待。
  贺北安开始还和她说话, 后来就不说了, 沈芷的手指去摸贺北安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些湿, 是汗浸的, 她的手指去摸贺北安鼻子上的汗珠,眉毛上的汗,天已经转凉, 窗户很严,没有任何风透过窗户透进来,她喜欢他身上的汗,他越用劲儿,证明他越喜欢她。
  贺北安是后来才想起问她腰疼不疼的,沈芷说不疼,她确实没感到腰疼,也不知道是真不疼,还是其他地方的疼痛把腰疼给掩盖了。
  她想起以前去看骨科门诊,一个病友和她的男朋友吵架,男朋友看似很有理,批评病友当时有外伤没及时看,落下了病根,现在这病给以后他们的生活造成了严重困难,女孩儿开始忍着,后来开始骂,什么造成不便,不就是有些姿势没法做吗,男孩儿突然就没了吵架的力气,低声指责他女朋友怎么能当众说这些,女孩儿说你都这么想的还怕我说出来,后来两个人在候诊区公开分了手。男孩儿走了,留女孩儿一个人在那儿哭。
  沈芷坐在她旁边,等待着排号,女孩儿停了哭,问起沈芷的病情。
  病友问沈芷为什么男朋友不陪她来一起看医生,沈芷说她没有男朋友。病友很贴心地建议她找男朋友时先不告诉人家自己的病,否则恐怕没有下文。沈芷笑着不说话,她并不需要找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女孩儿没从沈芷这里收获感同身受,沈芷并不觉得这病比感冒严重多少,女孩儿很羡慕沈芷的乐观。沈芷忍不住笑,她哪里是乐观,分明是悲观,因为一早默认了最坏的结果,只要不那么坏她就觉得可以接受,这种悲观让她很少失落。她建议病友去肿瘤病区看一看,看了就会觉得自己这病不算什么。沈芷的话好像并没起到劝诫的作用,她没有再说话。
  沈芷因为对疼痛有预知,反倒不觉得那么难熬,或许这疼痛被别的掩盖了。她想起贺北安跟她说,接吻会产生内啡肽,抚摸也会产生。
  沈芷发现贺北安变了,他以前里面的皮肤和外面完全不一个颜色。他其实天生很白,就是懒得防晒,所以脸比没露出来的皮肤要黑好几个色号,到了夏天会有些改变。沈芷和贺北安共同生活的那个暑假,贺北安有次洗澡忘了拿换洗衣服,直接赤着上身就出来找衣服,他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过,见她背过脸,马上套了件T恤,头发仍是半湿着,过来和沈芷说话,沈芷发现他太着急把T恤穿反了。他不以为意,和她一直去楼下吃晚饭。那时他还年轻,身上没有一条不该有的疤痕,他虽然有那样一个爸爸,却始终是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沈芷在贺北安的胸前摸到一条疤。
  她的手指停在那儿:“这个怎么来的?”
  “不小心弄的。”贺北安说得很轻松,好像是随意磕碰留下的。
  “怎么不小心?”
  “早忘了。”
  他当然没忘,那时万老板看他有了些发展,想要截他的生意,找人敲打他,他那一身伤就是被敲打出来的,他在医院躺了几天,一直发烧,第一天还去了重症监护室,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从医院出来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的,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想到了沈芷,他不能就那么完了,他喜欢的姑娘,他的兄弟,他的事业就这么让人给毁了。万老板没想到手下下手太重,他听人说贺北安伤得很重,也怕搞出人命,还去医院看望了贺北安,亲眼见着贺北安吃下了一个苹果,贺北安吃完还很客气地请他吃。他太客气了,客气得万老板心里发毛。
  万老板大概还在雪茄室尝雪茄。贺北安今天本来没准备和沈芷躺在这里,他只是想和沈芷吃吃饭,未来很长,他以为他等得及。
  现在他发现,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他体谅沈芷腰疼,自始至终都是他在出力。
  贺北安很突兀地问沈芷是不是没经验?
  沈芷说:“你如果有这种要求,就不应该找我。”
  她催贺北安快一点,可贺北安偏要和她作对一样,开始缓慢地折磨她。他第二次再来时就比第一遍从容多了。
  沈芷开始时很快乐,中间也快乐,可到最后腰酸取代了其他,她不得不承认她吃不消他。如果不是贺北安的手机一直响,沈芷觉得等天亮后,她可能需要去医院。
  在电话响到第四遍的时候,贺北安接了电话。他接电话时是避着沈芷的。
  电话里告诉他,万老板现在不想抽雪茄了,贺北安说那就先让万老板好好休息休息。
  既然马宇早晚要收拾这位,为了不节外生枝,他只好提前收拾。
  马宇其实本来比他要老实得多,他家原本是开木厂的,家里很殷实,要不也不会在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又追生一个女儿。木厂着火那天,马宇的爸爸在厂子里,不光人没了,给人定制的家具也都毁了,养家的担子就落在了马宇身上。父亲去世之后,他就独自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贺北安和马宇是高二暑假时认识的。那时他为了看航展去工地打工。马宇那时候很老实,有人看着他年轻老实一直支使他干活儿,连分发的盒饭也只给他剩俩馒头。贺北安看不下去,他把自己的那份饭很谄媚地主动献供,等大哥们吃完,他开始道歉,“现在我才想起我在里面吐了两口唾沫,你们要是喜欢,我明天还要在里面加点儿料。”他的挑衅太过明显,被他耍了的人决心要教训教训他,贺北安手脚正想活动活动,也没示弱,他一个人当然不是一群人的对手,何况那些人还是成年人,手上有家伙儿,一贯老实巴交的马宇上来帮他的忙,他这时才发现马宇原来手上有两下子。
  这么一闹,马宇的工作就没了,他俩的工资也没了戏。因为他,马宇丢了工作,贺北安很过意不去,他把自己的钱都给了马宇,还送了他正在用的手机。他告诉马宇,缺钱就找他。有一阵儿,马宇一直以为贺北安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儿,打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贺北安确实不愁吃穿,他愁钱,但他身上充斥着有一股万事不值得发愁的派头,活得轻松肆意。
  后来他为了挣钱那么拼命,马宇还纳闷当年他认识的贺北安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贺北安出院的时候,精气神很好,他本想着以后再算账,可马宇那时很意气用事,没等他准备好去找万老板报仇。马宇没让万老板吃到好果子,他自己也没落着好,贺北安自己有伤的时候都没求他在省中心医院的舅舅,马宇躺在医院里,他才联系。舅舅开始骂他,毕竟护短,骂了几句又开始骂他的父亲。
  贺北安回卧室时,沈芷正披着被子抽烟,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翻出来的。他走过去,抢过沈芷手里的烟,塞在自己嘴里抽了一口。
  两人轮流交换着手上的烟,贺北安的手搭在沈芷的肩上,和她说话:“沈芷,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并没找到像沈芷的人,哪怕三分像的都没有,但他的孩子一定会像她的母亲。
  这句话给了沈芷很大的反击余地,但沈芷什么都没说。
  沈芷听到这话真的想了一下,女孩儿像爸爸,她不知道贺北安小时候长什么样,应该很可爱吧,他的孩子也许会像他一样,有一个很厚的耳垂。她的孩子如果像她,一个像她的男孩儿,她一定会对他很差劲,就像她的母亲对她一样,她会把以前的不满全部抛洒到他身上也说不定。
  贺北安问起沈芷的小时候:“我想你小时候一定很可爱,恨不得早认识你几年。”他去摸沈芷的鼻子,“你小时候鼻头应该更圆一点。”又去摸她的眼睛,“眼睛也应该更圆一点。”又捏捏她的脸颊,“你的脸上应该有很多肉,你生下来应该很胖吧。”
  “并不胖。”沈芷琢磨了下措辞,最终说道,“像一个毛发不旺盛的猴子,五官皱巴巴的,很难看。好看的新生儿应该很少。”
  她描述得很可观,既不伤心也不感到难过。
  “怎么会?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她没见过,但金美花跟她转述过,她听到的时候,也曾低声反驳,说金美花骗她。可她心里知道,都是真的。
  她不说话。
  “那也应该是个可爱的猴子。”
  过了会儿,沈芷突然笑道:“你应该庆幸没有早认识我,我认识你的时候脾气已经变得很好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沈芷跟贺北安讲她以前那些讨人嫌的事情,经常和人打架,她说:“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打架很厉害,我们胡同的小男孩儿都不是我的对手。”
  她会抓人咬人,对于各种打人的方法无师自通,经常有人找上门来,金美花那时候就指着沈芷的小身板说:“她这么小,别人欺负她还差不多,她哪敢欺负人家。”她下垂着眼睛,闭着嘴巴,不说话,就连那些找上门来的家长都不确定了,她个子太小了,实在看上去不像是个欺负人的。
  杨老师一贯不喜欢沈芷,可看到她的样子,也不免怀疑是金美花虐待了她,她的爷爷一去世,她的父母主动提出要接她回家。
  爷爷去世后的那年国庆,沈芷的母亲没跟金美花打招呼就来了乡下。来得很突然,正赶上沈芷拿着小木槌在院子里做打糕,她看见杨老师也不叫妈,一溜儿跑到厨房里向金美花报告“她来了”。
  沈芷早已没当年那么猴子样了,她皱成一团的五官终于张开,说漂亮也不算过分。
  越看自己小女儿,杨老师越觉得她受了虐待。大女儿十岁时快一米六,小女儿这个年纪才刚一米四。再看看桌上吃的,辣白菜、大酱汤、炒年糕、玉米糊……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每天吃泡菜年糕能长个吗?
  可无论她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沈芷就是一句话:我不走,除非奶奶轰我走。
  杨老师就此寒了心,忍不住数落沈芷种种拿不出手的地方。普通话蹩脚,说话土里土气。衣服五颜六色,跟花被面似的,俗不可耐。不会弹琴不会跳舞就算了,竟然吹起葫芦丝来,葫芦丝多脏,也不怕得病。最无法忍受的是没礼貌,见了她扭扭捏捏的也不叫妈,跟落落大方的大女儿比起来差远了,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还有沈芷这头发,谁家孩子十来岁就烫发。
  金美花会烫发,沈芷额头上的卷就是她给烫的,两个人都觉得烫得很好。
  这番数落听得祖孙二人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沈芷眼泪在眼眶儿打转,牙咬得咯咯直响,“看不惯我们,就走!谁也没让你来!”
  金美花瞪了沈芷一眼,怎么和你妈说话呢!我就这么教你的吗!
  随即又冲着继儿媳一团和气地笑,那笑沈芷回想起来竟有些谄媚,谄媚得她心痛。
  金美花以前可是很神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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