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楼垂眸,面容平静,声音淡淡:“没领证就不受法律保护,我总会试一试的。”
沈娓:“……可是我不喜欢你了呀。”
傅沉楼闭眼:“喜欢一次,就能喜欢第二次,只要我努力,你回头就能看见我。”
顿了顿,他眸光微动,坚定道:“娓娓,你知不知道我们本该在一起,我们早该在一起。”
沈娓:“……”
滞了滞,她没过脑子地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这只是你以为的呀,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等一个人,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很久了。”
傅沉楼不看她,敛了眼皮,闷闷道:“这也只是你以为的,我没忘记过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他模糊不清的话语轻拂在耳尖,哑哑的,好像被欺负急了又委屈辩驳的样子,沈娓一时弄不清楚他的意思。然而脸上的温度还是上来了。
傅沉楼这样子还真是少见。不过也太黏人了点。
她皱了皱眉,看着他下颌的那颗小痣,怔怔地开口:“所以你是和我耗上了吗?”
傅沉楼没出声。
“第三者可是最被人不齿的,没有名分,还不被人放在心上,还要受到流言蜚语的议论。”
傅沉楼平时最厌恶第三者,他恼怒于这样的称呼,但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剖析开来给沈娓看。
他眼尾低垂,带着几分猩红,声线隐忍:“你没结婚,我就不算是第三者。”
沈娓无奈:“傅沉楼,你在自欺欺人。”
“晟为的总裁傅沉楼傅总是感情中的第三者,这个标题怎么看怎么抓人眼球。傅沉楼,你别闹了。”
傅沉楼闭了眼,把她抱得更紧。
别闹?他什么时候闹过?
“娓娓,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讲意味着什么?”
突然的话题让沈娓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迟钝地开口:“你说什么?”
傅沉楼闭了眼,声音微不可闻:“我的一切你都是清楚的,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只是一个人。十八岁之前我的愿望是养大敏敏,后来她被接走了。”
“我变得没有牵挂,没有目标。”
“可十八岁那年我有了你,好像那些离我很远的欲望我都有了。想要有机会娶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但还是不行,我拥有的东西太少了。”
他本来没什么世俗欲望的。可最后出国,拼命,建立晟为,做男人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多点娶她的资本。
沈娓没有打断他,他的话对她来讲有些遥远。
她没觉得傅沉楼在骗她,可正是这样她才觉得不能理解。
她不晓得会有人能那样冷淡地推开自己喜欢的人,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说白了,她就是不信傅沉楼喜欢她。
但是他长久以来的表现又让她觉得那是可能的。
沈娓仔细回想从遇见他开始后他们的相处。
他给她补课,没有过不耐烦。
他给她的笔记,嘴上说着是自己用过的,但是题都是最新一年内的高考题,那么一摞厚厚的笔记本不知道他要写多久。
他抱着她去医院,给她吹头发,还任她踩着自己,给她早好吃的。
她高考结束那天他也是匆忙回到江城,出国是后来改变主意的,这样为谁回的江城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当时忙着赚钱,但是剩下的时间都被她占据着。他总是不笑,然而那样柔和的看着她,有时候笑意和温柔会从一言一行中渗透出来,倾泄于清隽冷淡的眼尾。
她最喜欢的就是那时候了,开始时偷偷地看,后来正大光明地看。
喉间干咽了两下,沈娓沉着音张了张嘴,然而还没说话的时候就觉察到颈部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了下来。
她汗毛都被激了起来,心头微动。她翘起指尖轻轻点了点傅沉楼的肩膀,又推了推,没推动。
“……傅沉楼,你别哭啊。”弄得好像她故意欺负他似的。
傅沉楼声音微哑:“你喜欢冷淡的人,我就是。喜欢高的白的瘦的,我可以再瘦一点,你喜欢身材好的,我也可以。”
说着他拉着沈娓的手往腹部放去,他按着她的手,让她触摸。
顿了顿,他有些为难道:“你喜欢年龄小的,我……不是很符合。可是我会疼你的。”
他瓮声瓮气地继续补充:“我只比你大一点点,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气你,我很成熟,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娓娓,喜欢我吧。“
沈娓感受着手底下壁垒分明的温热肌肉,突然觉得手有点僵。
她好像脑子有些发热。
怎么话题突然就拐到这儿了。
还有,傅沉楼这样真像一只流浪猫呀。一幅露出肚皮求人收养的样子可真考验人。
她渐渐冷静下来,可还是不可抑制地考虑傅沉楼所说的内容,假如她拒绝他,以后会不会再遇见一个喜欢的人。
像喜欢傅沉楼时那样的开心快乐。
也许是能的,但是世上只有一个傅沉楼,即使有些人像他,可总归是不同的两个人。
没有谁和他有着一样的经历,也没有谁会那样默默无声地照顾她,持续几年的喜欢与等待是怎样的,她大概见识到了。
阴郁冷漠又小心翼翼的喜欢,她也早都领教到了。
她抿抿唇,推开傅沉楼。
他似乎觉得难堪,自以为他被厌恶了,这次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他错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飘飞的柳絮。因为难受,连呼吸都浅了许多。
沈娓趁他不敢看她就大着胆子看他,他现在像一只极力隐藏自己被抛弃的事实的流浪猫。明明心里那样失望,但还是抿紧了唇,装作这样冷硬又骄傲的样子。
然而那双浅淡棕瞳里的情绪来得那样浓厚,藏都藏不住。
沈娓看他敛下了眼皮,连带着那样汹涌的感情也隔绝再浓密的睫羽之下。
刚刚他掀起衣服把她的手放在那里,现在腹部的衣服都没放下去,卷在腰间,露出了一截腹肌。
他那样冷酷又衣衫不整的委屈模样,活像被欺负了。
沈娓此刻想起了霍岚对她的劝导。妈妈说当时傅沉楼才多大,让她不要对他太苛刻。
似乎她说的是对的。
她其实没多少良心,当时见色起意,只想着缠着他,没想过以后怎么样,喜欢得空洞而幼稚。
她沉默许久,看向那个冷着脸暗自难受的男人,“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什么?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沈娓摇摇头,她忽略他硬邦邦的语调。她笑了笑:“你知道流浪猫和流浪狗的故事吗?”
傅沉楼抿着唇:“不知道。”
他难受极了,此刻任他如何努力也扯不动嘴角。那样卑微的恳求却一无所获。
悲哀的不是这个,悲哀的是从前和现在的对比。以前他只是露出一点难受的神色沈娓就会担心他,可现在压根不可能。
重逢之后,他从未得到过那种优待。
他想,也许这份特殊已经变成别人的了,例如那个叫莫寒的。
风很冷,可远没有心冷。
沈娓弯了弯桃花眼,道:“在公园里有一只流浪猫和流浪狗,他们一起生活,流浪猫身姿矫健过得很好,然而流浪狗总是笨笨的模样,吃也吃不饱。流浪猫看不起他,甚至觉得他张口呼吸的样子都是丑而蠢的,可是有一天,流浪猫亲眼看见一个人来领养走了那条流浪狗。”
“它看见流浪狗对着新主人的时候是张着嘴巴呼吸的。”
“所以在很久以后,有人类对着他的时候,它学起了记忆中流浪狗的样子,张着嘴巴喘气。”
“它以为这样就会被人带回家。”
她顿了顿,看向垂着眸的傅沉楼:“傅沉楼,你知不知道你就像那只流浪猫?”
傅沉楼抬眸看她,声音又硬又冷:“所以呢?”他是可笑的东施效颦的人,不会有人来管他这只傻猫。
不合时宜地学别人,自以为聪明,其实蠢透了。压根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异类。
沈娓看着他冷酷的眼,伸手帮他把衣服下摆捋下来,笑着柔声道:“没有所以。我想说猫也挺好的。”
猫猫会成功的。毕竟,会张着嘴巴喘气的猫猫,可爱极了。
一种冲动来得突然而猛烈,她突然就想,和长大的傅沉楼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
第65章 试一试 挺好的
“没有所以。”
“我想说猫猫也挺好的。”
小公主的嗓音柔和, 落到傅沉楼耳中却全然听不出半分意思,他的思想仿佛被蜘蛛丝织成一团乱绪。心里此刻还是绝望的,羞耻于自己刚才的言行, 也难堪自己送上门都不会再让她多看一眼。
到底是不可能了, 傅沉楼默默扯了扯唇, 低着头,声音微弱:“沈娓,再陪我一小会儿。我不舒服。”
过了这几分钟,他就再难碰到她了。
窗外渐渐落了雨,凉飕飕的, 沈娓听见他的话抿了抿唇。
她越想越觉得困难。
她该怎么自然地开口呢?毕竟不久前,她还曾义正辞严地拒绝过傅沉楼。
但此刻他低垂着眉眼,攥住被角的手臂上青紧绷起,脸上却还是那样漠然冷淡,无端地让她记起从前坐在小院里树荫下默默择菜的沉默少年来。
突然间她有了一个疑问。
“傅沉楼, 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人都是会变的,这么久以来活在他心里的只有以前的沈娓, 那现在这样沈娓, 他还会喜欢吗?
傅沉楼看向她, 浅淡的眸色里深沉一片, 甚至沾了些不为人知的冷意。
看看,小公主又要找理由否定他的感情了。
是不是下一刻她就该说:你喜欢的只是以前的我, 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傅沉楼喉结动了动, 他看向一旁闭了眼,用隐忍冷淡的声音对她道:“沈娓,你走。”
强硬极了的声音,压抑到听不出情绪。
又要她走?刚才还让她多陪一会儿呢。
沈娓抿唇看他, 伸手拽拽他的袖口:“车巠口勿你回答我呀,傅沉楼?”
她今天是一定要一个答案的,不然她不会离开。
冷风吹了进来,傅沉楼觉得自己被气晕的头脑清醒了些,他抬眸,克制地收回被拉扯着的手臂:“你走。”
“傅沉楼!”沈娓抿了唇,强硬地拉着他,她弯腰捧住他的脸,对上那双漂亮的却又冷淡的眸子。
她眼里闪过羞赧,但又压了下去,鼓起勇气看着他,闷闷地问:“对着我的这张脸,傅沉楼你还会心动吗?”
“持续七年的心动,真的还会有吗?真的是存在的吗?”
傅沉楼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拉扯,刺痛难忍,但他还是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
他知道,也许下一刻,这个答案就会被沈娓否定,舍弃,堆杂在她曾拒绝过他的那些话语里。
然而他还是低了头,缓声道:“我很确定。”
下一秒,他垂眸。
沈娓瞧着那对颤动的睫毛沉默下来,那颗急于寻求答案的心也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她听见傅沉楼用那样平直但温凉的声音道:“沈娓,我不由我,我由你。从很久以前就是了,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早在你没察觉的时候。”
冷淡的少年在黑暗中动了心,谁也不曾发觉,包括他自己。
听着他的话,沈娓心里七上八下的。睫羽剧烈地颤动几下,蓦地,她压下了快要翘起的唇角。又移开了视线。
雨丝在窗外那颗绿植的枝叶敲打出圆而小的斑点,而她无心顾及。
说得够明白了,有些东西,傅沉楼明明没回答,但她也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鼻腔有些泛酸,眼前也有些模糊。
她眨眨眼,慢慢收回视线,看向傅沉楼。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抬起了头,寂静无声。
沈娓喉间微动,最后才勉强出声:“傅沉楼,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在一起,你觉得呢?”
说完她就低了头,将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在这里,傅沉楼看不见她的表情,更看不出她微红的眼眶和涨红的脸颊。
这样轻巧又普通的语气像极了说笑。也让傅沉楼迟疑了,他指尖动了几下,又看向窗外,茫然极了。
过了一瞬他才看向沈娓。似乎连呼吸声都渐渐地放缓,风声消失在耳边。
这是什么?被囚者的一丝光线,沙漠幸存者的一滴甘露,又或者是他失之交臂却又惊喜得来的曾经。
傅沉楼拉住她的手,目光轻颤。他听见自己压抑克制的声音:“……好。”
沈娓见他这样平静,又忍不住弯了唇,她扯扯他的衣服,轻轻道:“你不是第三者,就你和我,我们两个。”
“傅沉楼,你不会被人骂第三者的。”
“傅沉楼不是第三者。”
傅沉楼低眸看她,默默地笑了,随即又克制地抿了唇,仿佛那个轻轻的笑只是假象。
他压下澎湃的心潮,轻抚她脑后的发丝,低低道:“嗯。”
沈娓听着他这样淡定,又抬起了头:“傅沉楼,你就这样平静吗?”
看不出来欢喜,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真奇怪,明明她不答应的时候他那么激动,答应了却这样平静。
傅沉楼知道她的意思,他默默看着她,不出声。
只是过了一秒后,眼里就真正地酝酿出笑意。他不是爱笑的人,但是现在,那双结冰的眼里却骤然开出了满目的琥珀玫瑰。
温柔又多情的模样,那是沈娓从前也曾见过的。
她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说话。而傅沉楼只是顿了顿,之后又摸了摸她的头,用那种温和又从容的声音道:“谢天谢地,更谢谢我的娓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