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景轻轻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看来这位华清着实也有几分才华,至少这琴技比秦漾好。
琴之一物最重真情实感,这是多少华丽的技巧都弥补不了的。
玉成景转头看姜清菀,这下她应该能听懂了……
忽然,他眸光一凝,神色有些不太好看,淡淡道:“你哭了?”
姜清菀尤不自知,有些奇怪的看向玉成景:“你,你在说什么……”
姜清菀话音一落,就被自己的哽咽声吓到了,她觉得心里堵得很,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玉成景盯着她桌前的那几滴泪,神色不明:“不用我说了,看来他的琴技比比秦漾强多了,是吗?”
姜清菀无心回答他的话,纵使脸上一片冰凉,她还是能感觉到泪珠成串地往下落,她想止都止不住。
“为何不说话?”玉成景垂眸。
姜清菀心中堵的要死,控制不住的流泪,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说了。
更加尴尬的是她竟然没有带帕子……
幸好这次出来带着帷帽,不然真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样子,一定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姜清菀沉浸了半晌,她悄悄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拉拉拉玉成景的衣袖。
“怎么?”
“帕……帕子……”姜清菀声音还带着一点哭腔。
玉成景手一扯,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袖角:“为别的男人哭,却来找我要帕子……”
玉成景似笑非笑,看也不看旁边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子。
华清的琴技真的这么好?让她哭的这么不能自抑?玉成景静静的看了一眼波澜不兴的华清。食指轻轻的叩了叩桌子“啪、啪、啪——”一声一声好像敲在了人的心上。
姜清菀心中的委屈,他怎么那么小气巴拉,不就找他借条帕子吗?
她心中难受,怼他的话张口就来:“就像你这样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谁嫁给你谁倒霉,一点都不温柔体贴,借条帕子都不给,抠死你!”
玉成景抬眼,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呢,倒霉的好像是你。”
“你答应过身体好了就放我离开,到时候谁还跟你有关系!”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我这身体,你陪我死比较快。”玉成景嘴下也不留情。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祸、害?”玉成景口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就是这样想我的?祸、害?”
玉成景心中涌起股暴虐,他甚至有一瞬想把她给掐死,这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呵~,好一个祸害!
姜清菀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又不对了,她其实并没有恶意,刚才不过是话赶话,赶出来了。她身子下意识的一抖:“我,我没有,我只是说顺口,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呵~,别往心里去?”玉成景气笑了,越是无意中说出的话,越是靠近自己内心的想法。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我说话不过大脑,你不要生气……”
“若是嫌弃我拖累你,直说就是,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强迫别人和我在一起。”
“是是是,是我非要和你在一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姜清菀抽噎了一下,刚才哭的太过真情实感,一时没缓过来劲儿。
“覆、水、难、收。”玉成景一字一顿。并不打算接受她的示好。
他又不是个小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玉成景讽刺的笑笑,看来所谓的夫人也不会真心待他。
“谁说的,你把它倒在池塘里试试……”姜清菀小心翼翼的,顶了一句!
玉成景被噎的愣了一下,气的狠出了一口气,看着她道:“你倒是有本事呀,你有本事,你还倒池塘里干嘛!”
“阿景……夫君,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姜清菀咬了咬唇瓣,心中那股难过劲儿还没过去,眼见着又要掉泪。
不一会儿成串儿的泪珠又滴落在桌子上。
玉成景僵了……
这是……被他气哭了……
玉成景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她骂他是祸害,他还没生气,她倒是在这里悲悲戚戚的哭了起来,一会儿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在欺负人。
玉成景心里有些纷乱,不期然想起那天她窝在地上哭的悲悲凄凄的样子,索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让她哭!!!不让她难受难受,就对不起她说的那几句话!
姜清菀这次哭起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也不像上一次悲悲戚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玉成景却比上一次她哭出声更加心烦。
“就像你这样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谁嫁给你谁倒霉,一点都不温柔体贴,借条帕子都不给,抠死你!”
“谁嫁给你谁倒霉,一点都不温柔体贴!”
……
玉成景长舒了一口气,谁嫁给他谁倒霉吗?姜清菀还真是了解的透彻!
过了一会儿,玉成景不经意的转过头,微微睁开眼睛,眼角的余光看到姜清菀已经不再有泪滑落,玉成景面无表情的又转了回去。
华清算什么!他琴艺虽然不错,但是也不算特别好。值得为他这样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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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局箜篌,不知道你们玉衡书院谁来对战?啧,对了,你不是一向喜欢你那个学生吗?玉成景,不如让他来?”台上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对旁边的老先生道。
周夫子皱眉,那个老匹夫,明知道玉成景琴艺最佳,让他来比什么箜篌?刚才比琴的时候怎么都说让他来?如果是玉成景上来,也不至于落一个平局的下场。
真是欺人太甚!
“他身体不适,比箜篌自然有箜篌的人选,用不着他,不要总想着折腾我的学生。”
“这并不是折腾,你藏着掖着天天把他吹到天上去,我们自然想看看他是不是名副其实。”那个老头笑了。
周夫子轻哼一声:“是不是名副其实,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如果他掺了一点水分,你会天天盯着我翘墙角吗?”周夫子说起来就来气。
玉衡书院和齐松书院向来不和,两家为了争取优异的学子,这几年可没少打对台戏。
为了让玉成景入学玉衡,周夫子可没少往玉家跑,也没少撞上这位岑夫子,现在这一副无辜的样子给谁看呢。
有本事挤兑他,有本事别暗搓搓的老想翘墙角!
“看你这话说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没说玉成景没有选择去齐松书院,就算他有朝一日真去了,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真不准备让他上去?”
“不去!”
“哎呀,周老头,不要那么固执,你不去问问,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若他想去呢?玉成景一年多没露面了,心里不服他的大有人在……”
周夫子心中一动,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玉成景,沉吟了一下:“他们心中不平是为了名琴流云……”
“一通百通,他箜篌弹得好,别人自然也不会多想。”
周夫子转头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有备而来吧。”
“什么有备而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赶紧派人去找玉成景吧。”岑夫子跟他打哈哈。
当他愿意做那个坏人吗?院长的女儿不知道抽的那门子风,要跟玉成景比箜篌!他能有什么办法!
“那我就去找人问问,成不成的再另说,你也知道成景不喜欢出风头,最讨厌这种场合。”周夫子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个人问一下,若是他同意了呢?
玉成景从来不说空话,只要他愿意上场,肯定就会赢。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玉成景第二。
周夫子自信满满。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玉成景竟然真的愿意了。
玉成景漫不经心的站了起来,手中的帕子往姜清菀手里一递:“我要弹箜篌,拿着这个东西不像样,你先帮我收着。”
姜清菀本来心情低落,玉成景这么一说,她立刻高兴的接过帕子,玉成景和她说话了,是不是不介意刚才她的口误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不准用我的帕子擦眼泪,你就在这使劲哭吧!”
姜清菀被他气个半死,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先说错话了?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难过,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唉~,姜清菀呀姜清菀你这张嘴哟。
姜清菀心里自责的要死,她欠余正经一句正儿八经的道歉。
等他回来,她就向他好好道个歉,希望他能原谅自己的无心之失吧。
看玉成景走远了,姜清菀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玉成景的帕子啊,阴晴不定的小祖宗!不让用她偏用,看玉成景能拿她怎么办!
一个男人还整天随身携带着帕子……她一个女孩子都没那么精致。
主要还是不习惯,总是会忘,不过在这里也只能带帕子了,没有湿纸巾之类的东西。
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断传来,就好像玉成景身上的那个香味,也许是经常喝药的缘故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冷冷的药香味儿,非常醒神,但是却不会让人觉得苦涩。
姜清菀一闻到他这股药香味,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软了,她也是,和一个病人计较那么多干嘛,还和他斗嘴,差点没把人气死。
其实玉成景脾气怪些也可以理解,他日日与汤药为伴,她还说他是祸害……
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
姜清菀一看到玉成景仙气飘飘的坐在箜篌前,瞬间什么感觉和想法都没有了。眼中只剩下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她知道玉成景生得好,但是现在这么远距离的看他,才明白他生的究竟有多好。
他脸色稍微有些苍白,身形羸弱,靠得近的时候连手上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出来,玉成景被病痛折磨得脱了形,但是依然遮挡不住他的俊美,凤眼狭长,好像蕴含着无数的情谊,欲语还休。
姜清菀情不自禁的想,若是他身体好了,是不是比现在还要光彩夺目。那样的玉成景,天生就该站在高处。希望临走之前看到他那副样子,有那么一天,玉成景高高在上不再受任何束缚。
她知道有那么一天,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那一天可以晚点到。
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箜篌,但是不像古琴一般晦涩难懂,箜篌的声音清脆,这架箜篌在他手下好像活了一般,乐声时而婉转低回,时而欢快明丽,让人情不自禁的欣悦起来。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无形之中,她好像忽然明了这几句诗的意思。
玉成景不愧是玉成景!
姜清菀听的眉开眼笑,刚才的愁绪一瞬间都消失了。
看着手中被她折腾的不像样的手帕,姜清菀有些脸红,这个东西还怎么还给他?姜清菀不好意思了。
快速的把手帕折了折,往袖中一装,等他回来,死都不能承认借过他的手帕。
姜清菀看玉成景下台,心中有点遗憾,这曲子怎么就那么短?
玉成景缓慢的走回来,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想要拿出手帕擦一擦,但是摸着手帕的手僵了,才想起自己的手帕给了那个小丫头。
真是个冤家。
她擦过泪的手帕还能擦汗吗?
玉成景下来良久都没有人再上去,主事的人含笑出来:“另一位要参加比赛的人身体不适,我宣布这一局玉衡书院玉成景胜。”
姜清菀“扑哧——”笑了,哎呀呀~不得了了,玉成景啊玉成景你把人家逼的都借故生病了。
玉成景轻轻挑眉,女子还真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动物,就这么一会儿又笑了,那也不知道刚才在折腾个什么劲。
某人还不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神多么温柔,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
“阿景,你弹的太好了!让人听了很高兴!”姜清菀欢快的冲着自己的大腿笑道,好像刚刚生气的事儿是一种假象。
玉成景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听能让人哭的。”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受虐倾向。”姜清菀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甜甜的,就像你刚刚弹的曲子,听了很开心。”
“可惜就是曲子太短了,我刚回过来神,曲子就没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玉成景问。
“什么?”姜清菀有些懵。
“你刚刚没听我弹箜篌,那你在想什么?”玉成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某个从来不说第二遍的人,好像改了性儿,耐性十足的又问了一遍。
“我一直都在听你弹箜篌,但是因为太好听了,所以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记得家里也有一架,若是那日得了空,能不能弹给我听?我超喜欢听你弹箜篌。”姜清菀星星眼看着他,都忘了自己带着帷帽的事儿了。期望能用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打动他。
玉成景看她好像很感兴趣,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哪能你想听我就弹?我帮你做事,总得付出点代价。”
说完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吗?”
姜清菀被他看得全身发麻,话都快不会说了:“我我我我……”
“你?”玉成景玩味一笑:“倒也不是不可以,好吧,我就吃点亏,让你拿着我媳妇儿送给我。”
“等明日我有空闲了,就弹箜篌给你听。”玉成景慢慢悠悠的说安,缓缓闭上眼睛,在那里闭目养神。
姜清菀张了张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的这叫什么话?拿着他的媳妇儿送给他……
姜清菀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