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李淮全然被她的话牵着走,有些后悔怎么就许了这么个报酬。
元思蓁却立刻扯住他的袖子,对上他的眼睛,气恼地说:“你不会要反悔吧?”
李淮眼神有些闪烁,他心里确是想反悔,但要悔的是那入主东宫后要一拍两散的约定。
“好你个李淮!”元思蓁咬了咬唇,瞪了他一眼,“一次出尔反尔还不够,接二连三,如此不守信诺,你怎么服众,做什么皇帝!”
她似是气极,抄起手边的莲花灯就要起身离去,李淮心下一急,连忙伸手去拉,却没想力气大了,将人直接带到了怀中。
元思蓁这一下就是借力故意往他身上摔,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埋在了他的怀中。
李淮感受到她手臂的力道,更是有些懵愣,他想起元思蓁以往的种种行事,甚至以为她又要玩那套诓骗自己讨好处的把戏。
可若真是如此,他不但不气,反而觉得或许这是个将她留下的办法。
元思蓁抱了他许久,见李淮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剑眉星目下藏着的慌乱,让她不由勾了勾嘴角,趁李淮还在纠结之时,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微凉的薄唇带向了自己。
这一吻,浅尝即止。
她垂下手搭在李淮肩头,贴着他的脸轻声道:“你再不留我,我就真走了。”
李淮对上她的双眼,那美目犹如蛊人心神的深渊,让他心神一荡,那些积压在心中的杂念都被抛下,他只知道自己绝不想让人离开,即便又被她戏弄于鼓掌,他也甘之如饴。
唇齿再次缠绕,如同灵魂深处的熨帖,让人心驰神往,久久沉醉......
直到承天门上的晨鼓声传来,李淮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怀中人,而这一刻他看见元思蓁眼中的柔情,终是定下了心中所想。
或许他们早已不是互相利用,而是埋藏在深处的心意相通。
穿云而出的刺眼光芒照在元思蓁身上,她扭过头眯了迷眼,从李淮怀中坐起,轻声道:“时辰到了,莫让他们久等了。”
李淮微微一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他的耳根还泛着淡红,虽还想再与元思蓁待上一会儿,可也知道不得不先将正事做了。
“那你......”他起身整了整被元思蓁扯乱的衣领,又看了她一眼。
“我在这儿等你,再一起回王府。”元思蓁朝他眨了眨眼,扬首示意他快些下去。
“好。”看着她沐浴在晨光中的笑脸,李淮终是嘴角含笑地下了望仙台。
元思蓁在高台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走下龙首山,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踏上通往皇宫正殿的宫道。
李淮能得偿所愿,她极是为他高兴,而她虽失了继承祖师道统的机会,可却不会就此心灰意冷放下道心。
她下山之时绝不曾想到,自己会在长安城中有这么重的红尘羁绊,与李淮,与尉迟家。她只觉一切如同一场诡谲的乱局,或许这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而她只是来完成一段因果。这背后的种种疑惑,还要寻个机会问上师父一句......
百余声晨鼓将长安城唤醒,元思蓁从高台上眺望,瞧见四面八方而来的官员陆续入了宫门,排着整齐的队列往宣政殿而去。而城中的七十二里坊一一开启,中轴大街上渐渐车水马龙,长安城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元思蓁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转了转莲花灯的灯面,倒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第130章 假戏真做(正文完结) 李淮的继……
李淮的继位大典在国丧三十六日之后, 这段时日他白日代行圣人之任,议事谋政,晚上祭陵守陵, 几乎没有能停歇的间隙。
为着这继位大典,元思蓁也忙得不可开交, 偌大的皇宫不比晋王府, 有几个得力的管事便能打点好, 皇后之责要掌管三宫六院, 即便李淮的三宫六院还是空的,现下也要安顿好先皇妃嫔,再熟悉各宫各院的职责与调配, 撤下旧陈设,换上新装点。
因着那罗刹鬼影的原因,元思蓁更是巴不得将宫里改头换面, 不留一点儿先皇的痕迹, 除此之外,她还走遍了皇宫大大小小的宫殿院落, 驱阴避邪,生怕还留了什么后患。
尤其是那望仙台所在的龙首山, 黑龙之气的龙脉所在,虽已经枯竭,可也不能置之不理,元思蓁费了好几个晚上, 布阵衍算掘地三尺, 才在龙首山西南处的斜坡上,挖出了个满是邪符的黑漆盒,上头的花纹也与那养蛊的阵法相对应。
黑漆盒已上的符咒已残破不堪, 再没有一点儿灵力,那盒中盛着的是人头顶、两肩三块骨头,在打开盒子的一瞬,就化为了扉粉随风飘散。
元思蓁猜这应属于罗刹鬼影的前身,本朝的开国□□皇帝。他寻求长生之法,以自己肉身为阵眼,布下养蛊杀阵,死后夺舍亲子。可养蛊哪有不受其反噬的?他虽又做了一世的皇帝,却已堕为恶鬼罗刹,占着这人皇之位,危害国运,社稷不稳。
且不说这气运之兆,单论皇子之间根本不讲什么兄友弟恭上下一心,只管为着皇位不择手段,斗得你死我活,又怎会有一个太平天下?
元思蓁仔细想来,李淮十几个兄弟,还真没有一个与他亲厚的,反倒是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尉迟善光称兄道弟。
想到这罗刹鬼的种种恶行,若不是怕动静太大被群臣议论,她差点想将龙首山给撅了。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在国丧期间寻了个由头,将长安城所有城墙楼上的屋檐重新修缮了一遍,还有宫门与蓬莱殿,凡是阵法出现过的地方,都没有放过。
她总觉得在李淮继位之时,这些危害社稷的邪门歪道要清理得干干净净,免得坏了他的龙运。
而将器灵交给花鳞后,对外称是尉迟才人旧疾复发,没多久便香消玉殒,虽已将器灵假扮一事告诉了尉迟家,但尉迟夫人仍是深受打击,精神萎靡了好一阵。
元思蓁有时在宫中见到尉迟善光,也会与他说上两句,可关于那亲缘的事情她一句也没有多问,一是她并没有向师父问个明白,二是不想再徒添乱局。
她没有什么要认祖归宗的执念,这十七年也早已有了自己牵绊,可如今亲人就在身边,有时听到尉迟夫人的伤心之情,看到尉迟善光不经意流露的失落,她也曾有过冲动,也曾想过自己若长在尉迟家,会是一番怎样的故事。
可现下却不是最好的时机,或许不久之后,待一切平静下来,她会寻个机会道出,又或许,她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中。
元思蓁与李淮各忙一头,自从那日在望仙台分开后,就没机会再亲密地说上几句话。
直到盛大隆重的继位大典后,元思蓁才觉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人坐在金銮御院的大床上,沉重繁复的礼服刚刚换下,满头珠翠宝饰却还未来得及取下,高髻之上的金凤钗精致华美,从银镜之中看去,栩栩如生振翅而飞。
这寝殿比晋王府的卧房大了许多,横梁之上都挂满了红绸缎,而雕花嵌玉的床榻旁燃着两柄龙凤和鸣的红烛,倒像是洞房花烛夜一般。
元思蓁猜这定是李淮的安排,他俩成亲之时虽也行李拜堂入了洞房,可洞房里是各睡一头,更别提什么合卺之礼。
她没想到李淮如此面薄又冷肃之人还有这样的心思,不由弯了弯嘴角,心里也有了那么点紧张与期待,将浑身的疲惫全都驱散。
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到殿外传来李淮的脚步声,元思蓁连忙将手中把玩的酒杯放下,真像个娇羞的新娘一般,侧身坐在床侧。
只是她这动作虽然矜持,可那勾人的美目却毫不闪躲地望向李淮,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触碰交缠,一瞬间这偌大的寝殿满是旖旎,微妙的气氛说不明道不清。
许是这红烛烧得人心慌,李淮的耳根又染上淡红,他明黄龙袍在身,却仍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偏了偏头。
元思蓁见他如此,眼中的笑意更盛,起身托起裙摆朝他走去,也不多言语,纤长如玉的手指勾住他腰间的玉扣,轻轻扯着往红帐中而去。
“今夜洞房花烛,该行合卺之礼。”元思蓁一手勾着他,另一手举起酒壶往杯中倒酒,这本该是李淮所做,她却毫无顾忌地抢了过来。
待玉液斟满,两人才各端起一杯,在红烛的辉映下,手臂交缠,饮下合卺酒。
酒尽杯落之时,李淮的深邃的眼眸如有灼灼光华,反倒是元思蓁心头一烫,不自觉就低下了头,而她还勾在李淮玉扣上的手一垂,没想到竟直接将他的腰带扯落在地。
“呀?”元思蓁又惊又臊地看着李淮,全然没有了她方才的从容,可一对上眼前人的目光,她更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仿佛那勾人腰带的根本不是她。
就在她想将那腰带再拾起时,却见李淮伸手将她头上的凤钗取下,青丝如瀑,垂落在肩头。
“我自己来就......”元思蓁刚要开口,却被李淮一把搂在了怀中,急切却轻柔地覆上了她的嘴唇,不再给她喘息的机会。
元思蓁心慌意乱,只觉天旋地转不能呼吸,入眼全是绯红的罗帐,人已被李淮压在了床榻之上。
坚实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四目相对,唇齿交融,融融春意间,再没有什么能阻碍两人。
......
殿中的烛火就要燃尽,元思蓁已觉极其乏力,不想抬起一根手指,她心中有些郁闷,李淮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童子身,怎么这么......”她不经意见间却将话说出了口。
“嗯?”李淮还贴在她身后,将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极是疑惑,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听得元思蓁耳朵一痒。
似是故意气他,元思蓁轻哼一声,继续说道:“今日之后,你在鬼怪面前只能抓瞎了。”
“指尖血不是可以让我看见阴煞之物吗?”李淮闷声问道,不解她为何要提起此事。
“这法子只对童男童女才行得通,你破身了。”元思蓁这才转过身来,眼中又满是狡黠的调笑。
李淮闻言愣了好半晌,才脸色潮红地皱起眉,这岂不是说,每一次元思蓁给他点上眉间血,都意味着将这种事暴露在她面前?怪不得第一回 元思蓁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劲......
像他这样年纪的皇子,即便还未娶亲,也少不了侍妾伺候,可他一心扑在政务上,又防备心极重,才一直没有这个心思。虽说这算不上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早早袒露出来,还是有些窘迫。
元思蓁见李淮耳根已红到滴血,跟方才的强势判若两人,心中的报复之意已然满足,又忍不住托上李淮的脸,媚眼如丝,却故意语气认真地说:“好在当时没被旁人瞧去,否则你我假夫妻的事儿不就藏不住了。”
“不过现下倒是没这顾虑......”她贴在李淮耳边,带着清香的暧昧气息拂过他的脸颊。
元思蓁顺着他英挺的鼻梁向上看去,再对上李淮的目光之时,他眼中的羞赧已经褪下,只有令人心慌的深邃,她微微一愣,不等将这句话说完,又陷入了李淮的怀抱之中。
红烛帐暖,龙凤和鸣。
摇曳的烛光渐渐熄灭,最后一点儿光晕似是把李淮带回了那个灯火阑珊的上元佳节,他回眸的一瞬,红衣似火的元思蓁便撞进了他的心中。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会陷入怎样的诡谲乱局,却仿佛知晓会与这女子有解不开的纠缠。
或许从那时起,他也没意识到,自己设下了个圈套,让元思蓁一点儿点儿陷了进来。
否则不过要元思蓁护他周全,又何须结成假夫妻?即便是掩藏锋芒,又何止是耽于美色这一个借口?
李淮温柔地看了眼身边熟睡的人,或许此事,他永远也不会告诉元思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