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没看出洛书眼里的愤怒，徐言初轻柔一笑，整个人像是被圣光笼罩一般，看得洛书嘴角直抽抽。
罢了，生气又有什么用，气死自己也不过是便宜了别人，这不是他们摸鱼人的性格。
洛老并未在这里多留，交代了两句，又让特助把给洛书准备的零食抱了过来，就和特助去隔壁房间休息去了。
洛书撕开一包山药片，与徐言初相对而坐，“爷爷说你会告诉我一切，那现在开始吧。”
徐言初将茶几上的蓝色沙漏倒了过来，双手交叠在腹部，“看起来你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
洛书塞了满嘴山药片，嚼吧了几下，“一听就知道你没给我投票，垃圾！”
徐言初：“……”
“小书还是这么调皮。”
洛书瞟了他一眼，看了看墙上挂钟，“赶紧说，别想在这拖时间，多挣我家钱。”
徐言初摇了摇头，没再试探下去，“好吧，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
洛书双腿一抬，交叠着放到了茶几上，下巴微昂，抱着手里的零食，摆出了一副听书的二大爷模样。
徐言初眼皮跳了跳，开口道，“故事要从十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我刚进修回来，接待了我的第一个客户。”
“她是个很可爱，也很特殊的孩子，她的存在感非常稀薄，稀薄得就像是在身上开了屏蔽仪一样，只要她不出声，就没有任何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我在做家庭背景调查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据说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接生的医生因为她这种特殊的体质，抱着她几乎找遍了整个产房，后来还是孩子自己大哭起来，医生才发现她就在自己手上。”
“说重点。”洛书不耐烦听他这些没用的前情提要，直接用腿磕了磕茶几，打断了他的长篇累牍。
徐言初也不介意，依旧慢条斯理道，“那个孩子她很孤独，越长大就越孤独，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同，为什么连爸爸妈妈都看不到她，她很难过，她强烈的渴望能被人看见，于是她开始故意发出一些动静，搞一些恶作剧，以此来让爸爸妈妈注意到她。”
“但那些恶作剧就像是毒\\品，只能让她获得短暂的快乐，一旦停下，她就又变成了那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于是她变本加厉，越来越频繁的恶作剧，终于，在她十岁那年闯了祸。”
“那天是她十岁生日，爸爸带回来一位大肚子的阿姨，妈妈也带了个好看的叔叔来给她庆生，那天她很开心，她想试一试不恶作剧，做一个安静乖巧的小孩，爸爸妈妈能不能看到她。
可是结果让她很失望，满屋子的人啊，他们开心的交谈，互相说着话，却像是忘记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发现孤独的坐在沙发上等待带王冠吹蜡烛的她，爸爸甚至还开玩笑的把手上的小王冠带到了大肚子阿姨的头上，说，正好阿姨肚子里的宝宝要出生了，这个小王冠就当是给他提前准备的礼物。”
“失望、愤怒在那一刻充斥着她幼小的心灵，她终于绷不住爆发了，她愤怒的推倒了椅子上正开心笑着的阿姨，拽下了阿姨头上的小王冠，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而她也被反应过来的爸爸一巴掌扇了出去，之后爸爸抱着阿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妈妈也带着叔叔急匆匆的跟在了他们身后，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摔破了头正在流血的她，那一刻，她再次被全世界抛弃了。”
“当天，阿姨的宝宝生下来了，但因为难产，宝宝生下来就死了，她很害怕，一个人躲在厕所哭，她听到回来收拾东西的爸爸对着妈妈大骂她是个怪物，是个害人的怪物，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终于，她承受不住，砸碎了镜子，割破了手腕……”
“不对吧。”洛书睁开了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看向徐言初，“我怎么记得，是玻璃不小心划破的。”
徐言初浅浅一笑，“你记起来了？”
洛书半真半假道，“一部分。”
徐言初继续道，“确实是镜子不小心划破的，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洛书看着他，“因为她在镜子里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对。”徐言初点点头，“那是一个由她创造分裂出来的，唯一能看到她的人，她给‘她’取名叫小书。”
洛书弯着嘴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个人格？”
徐言初摆摆手指，“准确来说，你是由主人格洛苏诞生出来的副人格，你拥有主人格想拥有的一切，比如，无论在哪里都备受瞩目的能力；又比如，无论何时都能看到主人格的专注力；以及永远都能让自己开心，从不在意别人对自己伤害的承受力，这些都是你的主人格想要而得不到的，而她全都给了你。”
洛书嗤笑一声，“她这么能，怎么不诞生个超人副人格出来。”
徐言初摇摇头，“你不信？”
洛书重新往嘴里塞零食，“信啊，那她现在哪里呢？我是说主人格。”
徐言初俯下身，看着洛书，“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主人格和副人格是不能同时出现的，当一方出现，那就意味着另一方必须沉睡，而按照以往的疗程来看，你的主人格这次似乎不像是沉睡了，洛书，你‘杀’了她？”
洛书丝毫不惧，与徐言初对视，“作为心理医生，我‘杀’没‘杀’她，你不是应该更了解，还是说，你没这个本事？”
片刻后，徐言初轻笑着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不错，不愧是强大到可以自己构建世界的副人格，那么……”他脸上的笑散去，严肃的看着洛书，“你应该也能承受，你的主人格已经消亡了这件事。”
洛书猛的抬头，震惊的看向徐言初，“你说什么？！”
徐言初闭了闭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悲痛，“我以为能让你们融合的，可惜啊，她太痛苦了，所以她选择将这个世界留给你。”
洛书扯了扯嘴角，这个消息比她得知自己只是个人格还难以让她接受。
她不是‘创造’了她吗？她不是想让她‘看见’她吗，她做到了啊，无论是活动着的，还是安静待着的，她都能‘看见’啊，她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那她‘看’什么，笑话吗？！
这一刻洛书很愤怒，一种被人抛弃和不信任的愤怒。
“这个懦夫！难道别人的目光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她不是还有我吗！”
洛书气得不断的往嘴里塞零食，可往常美味无比的东西，此刻却是那么难以下咽，她暴躁的把嘴里的零食全都吐了出来，又把桌子上的全扫到了地上，发泄似的不断用脚踩着。
等把那些零食都踩得一片狼藉后，她才冷静下来，抹了把脸，重新坐回沙发上，“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回来？”
徐言初摇了摇头，洛书讥笑一声，“你收了那么多钱，结果把人家孙女搞没了，都不会良心不安？”
徐言初拧着眉头，“只是换了个人格，并不算生命消逝。”
洛书舔了舔后槽牙，眼神阴恻恻的，见状，徐言初连忙道，“或许办法也是有的。”
洛书哼笑一声，继续核善的盯着。
徐言初赶紧道，“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受世人瞩目，被所有人仰望，再也不要被忽视，你如果替她实现这个愿望，她或许就能回来。”
洛书收起了核善的眼神，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徐言初微笑，“按照你诞生的时间来算，你不也只有十岁嘛。”
洛书：……
随即她又想到什么，狐疑的看着徐言初，“这该不会是你们下的套吧，我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副人格，我就是我，你们把我整容，然后装成是她，然后利用我来给她实现梦想。”
徐言初也不知道洛书怎么会开这么大的脑洞，他无奈道，“我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再说了，你有没有被整容你自己不知道？”
洛书老实的摇头，“我有失忆症，还真不知道。”
徐言初没好气的笑了，“行了，什么失忆症，你根本没有失忆症，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是主人格在掌控身体，你没有经历过，又怎么会有记忆，你要实在不信，就去找你爷爷验DNA，看看你是不是他亲孙女。”
洛书不争辩了，随后又试探着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徐言初摇摇头，“目前我能想到的就这个，这就好比刺激垂死之人的求生欲，你只有给她最想要的，她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洛书抿紧了嘴角，不再挣扎，“行吧，就按你说的做，反正我也是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就当是还她的‘诞生之恩’了，不过……”
洛书哼笑一声，“得按我的方式来，娱乐圈汲汲营营、累死累活那套我是不吃的，我们摸鱼人有自己独特完成梦想的方式。”
见她松了口，徐言初也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刚松一半，就看到对面小祖宗的眼神又阴沉了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
洛书阴恻恻的盯着他，嫩红的嘴唇开合，“你说想让我们融合，可是十年过去了，她却在不断的消亡，而我构建的世界却越来越完整，徐言初，你有其他的目的吧。”
第21章 改变
司机送洛书回《加油吧》拍摄基地的时候, 正好第三期淘汰赛也开始播了，司机非常善解人意的打开了车载电视。
录播和直播不同，录播会进行后期剪辑, 后期会将一些好玩的或者是有争议性的片段剪到一起。
另外还有个好处就是, 学员可以看到弹幕里网友对自己的评价，然后再实时做出调整。
而此时, 电视上正在放的就是洛书和杨希沫的那段对话，洛书看着弹幕上那些飞快溜过的话，迟疑的问司机，“这个黎司, 很出名吗？”
司机是个老实人，在洛家干了二十几年了，可以说是看着洛书长大的，也知道一些洛书的事, 听她这么问也没有觉得有什么, 老实的给他科普，“我女儿是他的粉丝, 我老婆也很喜欢他，我看过他拍的电影, 好看，也拍得好。”
司机不知道什么演技、灯光和拍摄手法，他夸人就是一般人最质朴的感受。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干瘪, 他绞尽脑汁又回忆出了一点, “我女儿经常说，他是个为电影而生的人，是什么人间灯塔，哦, 对了，我记得他有个采访，那是我女儿非拖着我们全家一起看的，我老婆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的，我记得很清楚，他说，他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让华国的影视成为世界之最，要让华国不仅仅是经济军事大国，也要成为所有人想要追逐的艺术殿堂。”
“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个男人，有担当，有追求，和现在那些蹦蹦跳跳娘们唧唧的男的不一样。”
听着司机大叔钢铁直男一般的科普，洛书抽了抽嘴角，有那么一丢丢理解了那毒舌的家伙，毕竟人家和她不一样，那是个把电影当做生命的人，自己都舍不得有一点瑕疵，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去玷污它。
洛书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渐渐的思绪开始飘远。
两天前离开时，她还以为自己是个被阴谋算计了的人，只要找到小透明，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足这里，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作为一个‘人格’，一个被主人格抛弃掉的副人格，这就很离谱。
离开西山疗养院时，她问的那句话并不是突发奇想，小透明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很隐晦的写过，要小心徐医生，她在见到徐言初的第一眼时也是本能的戒备，就像是他曾经做过什么令她痛苦的事般。
而且，徐言初讲的那个故事也是漏洞百出，半真半假，再加上他在谈话时总是试图去挑动她的情绪，这就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徐言初有别的目的。
比如他从一开始就是想让她这个副人格将主人格替换掉，所以才会在这么多年的治疗中，不仅没有治好主人格，反而让她越来越消沉，最后甚至选择了消亡，而她这个副人格却越来越活跃，构建的世界也越来越完善。
还有，茶几上那瓶棕黄色长得像维生素B的药，她不记得自己有吃过。
想了想，洛书开口道，“李叔，给我接通爷爷的电话。”
回到拍摄基地，洛书刚把自己和毕珂音的零食放好，就被林池给堵了。
“小祖宗，你还知道回来啊。”林池瞪着她那双割出来的双眼皮，幽怨的瞪着洛书。
洛书灌了口水，“三天假期不是你批的吗，我这可是一分钟都没多耽搁。”
林池轻哼一声，“早知道让你出去会让我发际线变秃，你以为你还能出去。”
洛书眨了眨眼，继续灌水，没啃声。
林池自己气了会儿，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来，看看，这几家公司选一个。”
洛书上前，扒拉了下，备注为众生文化的打了十九个，善莱十二个，良声寥寥十二个，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她看得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林池：“这些都是这三天打来要签你的娱乐公司，前面三个是京圈里排名在前五的，对方开的价也算厚道，资源也还不错，你要是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又不想靠家里的话，这几家都是比较好的选择。”
洛书在床边坐下，捧着杯水，懒懒的也不说话，就看着她。
林池摸了摸鼻头，“好吧，我知道你看不上，但大小姐，你行行好，要不让你家公开你的身份吧，或者让毕氏赶紧把你签了，要不我就要被这些人烦死了，我特么是个节目的负责人啊，现在竟然沦落成了艺人经纪人。”
“我也没隐瞒身份啊，公开什么，难不成还要去出个公告把身份证贴出来。”洛书凉凉道，“而且你自己不知道拒绝的吗，往我身上一推不就得了，连摸鱼都不会，你有什么用。”
林池恨恨的磨牙，“要不是你那个微博跟个僵尸号一样，我至于吗，给你干了活，你还嫌弃我。”
洛书放下水杯，“所以你堵我就为了这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