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这些,以前她被遗忘在雁衡山之上,每日浑浑噩噩度日,成亲生子都离她很远。
一直到遇见周玄焱,甜蜜之时,她当然也幻想过未来。
叶清夫妇的生活是她所能想象的美好的家的样子,她期待过和周玄焱在一起后,她们也会夫妻恩爱,也会拥有孕育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会有一个她渴望已久,只属于她的家。
但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易破易碎,苏缨心中迷茫,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破水而出,苏缨趴在浴桶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心中的窒息感慢慢地消散。
苏缨披上宽袍,走出净房,抬头望向夜空,夜色清冷,小小的院落仿佛间变得格外的空旷,她好像突然就不能接受这种令人心慌的寂静。
忽然门外传来一丝动静。
苏缨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等她躲进屋里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垂眸,在淡淡的烛光下,她看到了铜镜里她红肿的眼睛和泛红鼻尖。
她轻轻地说:“你可真胆小啊!苏缨缨。”
陆翀很忙,但一想到回来可以见到苏缨缨,他浑身都充满了动力,再一想不久后又要离开她几个月,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有些慌。
着急的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好,原本可以天黑前就回来,但为了买月香楼的酱肘子,多等了半个时辰。
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食盒,那酱肘子他等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他得意洋洋地想,苏缨缨肯定喜欢吃!
陆翀径直走向正屋,把食盒放到桌上,一瞧,苏缨缨又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陆翀皱着眉,顺手拿了脸盆架上的巾子,走过去拢住她的发丝:“苏缨缨,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苏缨身体微微僵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叫他什么。
苏缨背着陆翀,没有开口,只小声“嗯”了一声。
陆翀以为是刚才语气重,惹她不开心了,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会着凉的。”
苏缨侧目,瞥见铜镜里的他们,陆翀低着头,在认真地帮她擦头发,就好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苏缨情绪低落,不明白自己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陆翀抬眸看了她一眼,剑眉挑起,凤目严肃:“苏缨缨你眼睛怎么了?”
他凶巴巴的样子,好像她被人欺负了一样,而他要去为她报仇。
明明欺负她的人是他。
陆翀握着她的胳膊,把她扳过来,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下巴,臭着一张脸,只要苏缨一开口,他就撸袖子。
苏缨闪躲着垂下眼眸掩饰住眼底的难堪,声音细弱:“洗澡时,眼睛里进了水,好痛。”
陆翀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缨缨也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绪,就像苏缨也没有想过他会骗她一样。
陆翀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心疼地看着她:“我帮缨缨吹一吹——”
陆翀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薄薄的眼皮上,神情专注,好像为爱人舔舐伤口的大狼狗,温柔得苏缨想哭。
她承认她胆小,承认她懦弱,可是她真的好喜欢他啊!
喜欢到,她不敢问他,她怕她开口,这岌岌可危,一戳就散的泡沫瞬间破碎。
陆翀抬手,指腹触碰她的眼角。
带着茧子的指腹有些粗糙。
苏缨心里陡然又生起恼意,先前以为他少年时吃了许多苦,以为他被东家折磨,手上才生了这些老茧。
现在想来,这些茧子全是练武得来的。
而且他身上半点商贾之气都没有。
处处都在露馅,他连骗她都骗得不仔细。
苏缨突然瞪他。
陆翀楞忪一下,有些莫名,贴心地问:“吹得不舒服?”
苏缨揉揉眼睛,低语道:“已经不难受了。”
陆翀抖开巾子盖在她的小脑袋上,手掌包着她的发顶揉了一把:“那过来吃肘子。”
苏缨拂开挡住自己眼睛的巾子:……
这条巾子是她洗脸的巾子。
苏缨被陆翀摁在椅子上坐下,面前摆着他带回来的酱肘子,几碟小菜和一张烤饼,手里被他塞进一双筷子。
陆翀站在她身后,一边帮她擦头发,一边催促道:“快吃啊!”
苏缨握着筷子的手指颤了颤,夹子一块小小的肘子肉送进口中。
他记得承诺给她带东西的话,那他离开后,也会回来接她的,对不对?
可是她不想等他了!
她们不合适。
想清楚的这一刻,苏缨心中好多遗憾。
苏缨不敢承认,她之所以那般难过,是她意识到她与周玄焱之间横着一道深深的鸿沟,那是身份的不匹配。
他不是那个等着东家处罚的落魄商户,他是掌握重兵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她全部的勇气,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陆翀把她头发全部捋到她身后,防止发丝落到她碗里。
他转身回到妆匣,拿起木梳,瞥见放在他床头的一摞包裹,瞳孔微微放大:“苏缨缨,你是不是又买东西了?”
“是袄子?”陆翀挑开节扣瞧见里面的东西。
苏缨为她自作多情而羞耻,她咬了一下唇:“你,你需要吗?”
“当然!正好去京城的路上穿。”陆翀喜滋滋地说。
他看着细心购置的冬袄,俊美的面庞止不住的开心,他家缨缨就是心疼他。
不过陆翀担心她把钱都用在他身上,自己没钱花,把今日让人取的银票从怀中拿出来,放到苏缨手边:“喏。”
看着这厚厚一沓银票,苏缨眸中黯然,原来他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
她还傻傻地忧心他回京不能向东家交差,甚至还把地契典当了。
苏缨胡思乱想的时候,陆翀也在奇怪她为什么,这回不让他试衣服了?
分明昨天她很敢兴趣,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想到这儿,陆翀耳根发红。
他想,应该是不方便吧!
秋冬的袄衣现在试一试,都觉得热。
陆翀薄唇微勾,他家缨缨就是很体贴啊!
苏缨愤愤地吃光了所有的菜,肚子撑到她躲在被子里默默地流眼泪。
深夜人总是多愁善感的,更何况本就脆弱的苏缨,她悲哀地揣测着周玄焱的心思,怀疑着他的爱意。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他无聊时的消遣,或许付出了几分真心,但当他回归到日后正常的生活,这样的真心都能保持多久?
她们也才相识两个多月,这短短的时日在漫长岁月面前不值一提,他有显赫的地位,有巨大的财富,有精彩的人生,他此番离开,说不定没有多久就会忘了她。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她灰暗的一生中最绚丽的日子。
认识他,苏缨很开心。
她想,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苏缨想留下一些什么。
苏缨颤着手指解开身上的宽袍,松松垮垮的宽袍轻松地脱落。
光滑的手臂撩开布帘,隔着月光,隔着纱帐,苏缨望见了床上沉睡的背影,心尖颤抖,她没有犹豫。
陆翀睡梦中也很警觉,似有似无的清香袭来,他知道除了苏缨不会有旁人,放松了警惕,他不紧不慢地揉了揉头,慢悠悠地睁开凤目,目光尚未清明,哑声问:“怎么了?缨缨?”
身侧床板微微一动,他身上的薄被掀开,香香软软的身躯依偎到他胸膛,陆翀清醒了。
第27章 二十七枝春 送抱(二更)……
缨缨, 以后我叫你圆圆好不好?
——《陆翀自我攻略手记》
-
晚风穿过半开的窗扇,扬起布帘和纱帐,黑夜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当柔软的胳膊环上陆翀腰际时, 他身体瞬间僵硬。
陆翀侧着身,一只手撑在软枕上, 另一只手还在揉自己头发,他的动作停顿,屏住了呼吸。
但这一刻的他并不知道苏缨想做什么,他扯了一根头发, 头皮一刺,不是做梦,他想应该是苏缨做了噩梦,害怕了!
陆翀小麦色的面颊微红, 平稳的心跳也怦怦跳动起来, 不过心中有些得意,这表明在他家缨缨心里, 他是可以依赖的人。
陆翀轻咳一声,慢慢放下手, 手掌按照感觉轻轻地搭在了苏缨肩头,安抚地拍了拍:“是不是……”
话没说完,陆翀瞳孔蓦地放大, 沙哑的声音渐消, 他喉咙滚了滚。
陆翀手掌试探地收紧,轻轻地攥了攥苏缨的肩头。
柔软细嫩的感触清晰地传达到他脑海——
艹!
苏缨缨没有穿衣服!!!
脑中轰鸣一声,陆翀这才意识到依偎在他胸膛前的苏缨是不着寸缕的!
苏缨躲在自己被子里把宽袍和小衣尽数脱下的时候,紧张极了, 脸色滚烫,心脏都跳到了嗓子口,不过赤身下地,撩开他纱帐的那一刻,苏缨奇异的淡定了。
她既已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回头。
苏缨胳膊从陆翀腰间拿开,高高抬起,勾住了他的脖子。
陆翀脑中一片空白,他震惊地低头对上苏缨的眼眸。
月色中,四目相对,气氛诡异的僵滞。
苏缨仰着头,眼睛弯弯,一如往昔的纯净璀璨。
陆翀太阳穴突突跳动了两下,有些发懵,喉咙干涩得像是三天三夜没有饮水,开口却只能叫一声:“缨缨……”
苏缨不想给他反应的时间,忍着羞意,抬首吻上他的薄唇,犹豫了一下,并不熟练地探出舌尖。
陆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应她,品尝她香甜的唇瓣。
手掌动情地裹住她的后脑勺。
待到苏缨上半身不动声色地贴紧他的坚硬的胸膛,小手偷偷碰到他中衣系带时,陆翀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陆翀偏过头,按住她的肩膀,呼吸粗重,热烘烘的气息打在苏缨耳朵上:“苏缨缨!”
碰到她,又想起她此刻的光景,飞快地缩回手,胳膊僵持在苏缨身侧。
他瞪着苏缨,神情甚至有些惊恐。
苏缨耳朵热乎乎,不死心地凑过去。
陆翀快速地掀开搭在腰部的薄被,裹住苏缨的身体,手腕竟有些哆嗦。
眼前闪过一片白皙,陆翀坐在床上,背对着身后的苏缨,不敢转头,整个人都木呆了!
随后跳下床,点上了一盏烛台。
眼前稍稍亮堂了一些,陆翀身上肌肉紧绷,“咚”的一声,重重地放下了烛台。
他迟疑地看向布帘的另一侧,布帘飘扬,躺椅上空荡荡的。
陆翀确定这不是梦境,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床。
不用他凝神,一颗小脑袋钻出纱帐,苏缨团团的一张小脸满是红潮,眼眸潋滟,唇瓣娇红,白皙的脖颈往下露出半截玉肩。
褐色的薄被挡住了其余的美景,半掩半遮,更有一种朦胧的欲态。
简直要命。
陆翀艰难地开口:“缨缨,你做噩梦了?”
苏缨乖乖地摇头:“周玄焱。”
她轻轻地喊他。
陆翀觉得自己需要远离她,冷静一会儿,但她带着蓬勃的爱意望向他时,他下意识地往她跟前走了几步,抬手摁了摁眉心:“缨缨,你现在该在自己床上睡觉。”
苏缨只软绵绵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不想睡觉:“你过来做好不好?”
陆翀深吸一口气,要死了!
陆翀强装镇定:“你是不是睡得不舒服,那今晚我睡在躺椅。”
陆翀后退几步,大力拂开布帘,掀开躺椅上的薄被。
青色的宽袍,嫩黄色绣着桃花的小衣,同色的亵裤映入眼帘。
陆翀恍惚了一下,原来不是意外,一切都早有预谋。
陆翀攥紧了手中的被子,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凸起,他想,今天不是苏缨缨疯,就是他疯。
但显然先疯了的人是他。
细碎的脚步传来,苏缨从身后抱住。
陆翀倒吸一口凉气,他硬邦邦的后背清晰地感受到了她的胸压了过来。
团团的,软绵绵的……
陆翀竭力让自己镇定,但依旧控不住地在脑海中描绘出她模样。
陆翀坦率地承认,他对苏缨是有欲望的。
苏缨缨是他心爱之人,他是个正常男人,他不想虚伪的否认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但有些事情不该发生在此刻,陆翀早心中打算,等接她去了京城,他要娶她,他要把世上最尊贵的东西捧在手心送给她做聘礼,再然后才可以做出现在他梦中的旖旎缠绵之事。
顺序不能乱。
苏缨哪里知道他想过这些,只是有些着急了:“你不想亲亲我,抱抱我吗?”
陆翀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眼她扣在自己腰上的小手,气血上涌,面红耳赤地握住她的手,想用力掰开,又怕伤到她:“缨缨,你冷静。”
苏缨偏跟他反着来,死死地扒住他,纤巧玲珑的身体在他身后蹭动。
陆翀头皮发麻,逐渐崩溃,好不容易拉开她,苏缨已经灵动地转身站到他身前。
陆翀喉咙滚动,微仰着头,只敢用余光扫她的发顶。
上身的中衣被她蹭得凌乱,系带松松垮垮地搭在一起,陆翀心里甚至有些委屈,他甚至已经开始回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让苏缨缨这般惩罚他。
但他唯一对不起她的事情,就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其余再没有了。
陆翀此刻看上去真的很像一位三贞九烈的良家妇女,而苏缨就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霸。
苏缨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与他拉扯,费了好大的力气,不由得有些气短。
陆翀鼻息间是她的清淡馨甜的幽香,耳边听到的又是她一声一声娇弱的喘息。
陆翀可耻的有了反应。
陆翀声音暗哑,他克制住自己,咬牙切齿,凶巴巴地说:“苏缨缨,你给我把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