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室内遗留的混乱痕迹，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进了几步，靠近了简温书。
简温书不太喜欢被吃掉这个死亡方式，它带来的体验很糟糕。
所以他在床上动弹了下，试图挣扎，又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摔了回去。
算了。简温书重新安静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他的手里。
“吃了这个，你快跑吧，”满脸血迹的女孩唯有眼睛亮的惊人：“外面有很多怪物。”
简温书没有领情：“我知道。”
霍姝靠着床，大量失血让她的注意力渐渐无法集中，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军队就在广场那边……”
她又把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里。
简温书这次低头看了眼，是一张血迹斑驳的地图。
“你沿着地图朝北走，地图上有标注安全区，”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那里就没有怪物了。”
她被骗了，这张付出了许多人生命为代价的地图，只是一个为了骗物资的谎言。
在简温书选择跟国家合作之前，从没有任何地区能在末日一开始就建立起安全区——因为末日最开始，是全面的秩序崩塌。
绝大部分人在这个阶段死亡，原本正常的社会秩序消弭，混乱、死亡和背叛掀开帷幕。
但霍姝在死前都仍然相信，她把生的希望带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简温书看了眼地图上大片的血迹，忽而生出了某种冲动，让他问出下一句话：“为什么是我？”
“我快死了，但你能活下去，”她扬起头，眼睛里有光：“去找军队，国家会保护你们的。”
她喘了口气：“你带军队去安全区……”
简温书冷酷的摧毁将死之人最后的愿望：“但我不想这么做。”
霍姝楞了下，她似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迅速流失的体力让霍姝没法进行太多的思考，她回答的声音低如蚊呐：“没关系，你活下去就好……”
她有些困难的朝简温书扯出一个笑容：“我只能救起一条小鱼。”
至于这条小鱼想做什么，是它的自由。
她死了。
简温书记得那个笑容，干涸的鲜血和尚未干涸的混在一起，散发出腥臭味，璀璨的不可思议。
那是陌生人的善，无数小鱼在海滩上搁浅，一个人的力量无法拯救所有垂死的鱼，所以她选择救一个是一个。
但她的小鱼，能救起整个世界。
简温书沉默的太久，霍姝忍不住看他。
他从久远的记忆里挣脱了出来：“但无论如何，活着都比死亡更有价值。”
霍姝在一旁用力点头。
活着才能跟你在一起，才能看到崭新的世界和鲜活的你。
简温书握住霍姝的手：“我不为他们难过，我相信他们在我们不知道的世界活着。”
“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简温书跟他们介绍道：“我的爱人、比我的生命更宝贵的珍宝。”
“我带她来看你们，”简温书温柔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很好，我们彼此相爱，我们……”
他看了眼阴沉的天气，距离他熟悉的末日终期已经过去了几个礼拜，世界和平，人们安居乐业，监控着异常的国家没找到任何末日的征兆。
曾经的遭遇就像是一场梦，而如今梦终于醒了。
即使是对末日最惶恐、最担忧的那部分人，也逐步放松了下来。
或许，末日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他们身上，随时会摧毁这一切。
但人不能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他们要面对的是和平安详的现实。
那么，等末日的屠刀落下时，再来恐惧吧。
简温书跟霍姝十指交叉：“我们拯救了世界。”
第32章 番外：一年后 “姝姝，你愿意嫁给我吗……
距离末日本该来临的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年。
胆战心惊的春天、暴雨频发的夏天、植物丰收的秋天、温度骤降的冬天, 等待着末日的人们以风吹草动的态度在稍有异常的季节变化中反复横跳，生怕末日猝不及防的降临, 摧毁眼下的一切。
但直到下一年的春天再度到来，世界也仍然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转，没有展现任何异常。
末日似乎真的消失了。
知晓内情的人们怀揣着谨慎的态度，小心翼翼的调整应对方案，将那些早已做好的复杂准备逐步简化，让庞大的国家机器回归正常的运转。
简温书的工作频率直线下降，到了来年春天，彻底成了一个挂名的指导专家，简温书对此非常满意, 他工作的太久, 如今只想陪霍姝体验崭新的人生。
“成绩出来了吗？”柳青青开了个视频, 凑齐了一群人, 隔着网络一起等待最后的结果。
霍姝按下刷新键，见页面发生变化, 立刻捂住眼睛，招呼简温书：“简温书！我不敢看。”
“又来了, ”葛云翻了个白眼：“谈个恋爱把自己谈成低龄儿童, 也就简温书受得了你。”
杜岚对此习以为常, 将重点转回正题：“通过了吗？”
简温书看了眼屏幕上的文字，点了点头：“通过了。”
“牛逼！”柳青青竖起大拇指：“真给你考上研究生了！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有什么不敢信的？”杜岚：“就霍姝跑图书馆的疯狂程度，考不上才奇怪吧？”
“我只知道谈恋爱使人成绩下降，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谈恋爱谈到成绩飞升的, ”富二代幽幽的道：“我们专业考研的难度大的离谱，一年才招多少人啊。”
“架不住跟她谈恋爱的是简温书，”葛云客观道：“霍姝之前分享到群里的拓展延伸书单你们看了吗？”
“点开看了一眼, ”柳青青：“感觉遭到了精神攻击，全是书名，密密麻麻一长串……”
室友的对话成了背景音，霍姝听到“通过”的那一瞬间，就一把蹦跶起来，抱住了简温书。
“我过了！”她激动道：“幸亏有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我也没做什么，”简温书稳稳的抱着她，波澜不惊：“是姝姝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妈，让她非说我考不上！”霍姝自摸出手机，离开镜头，然后屏幕里传来了她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声音。
“妈！我考上研究生了！没啥，就是按照我平常的学习习惯复习了一小会，一点都不难……”
柳青青被霍姝这三言两语打出暴击，沉默两秒后强行岔开话题，问富二代：“对了，你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富二代满脸写着不高兴：“我爸非要我回去继承公司，烦死了。”
柳青青的目光一落在葛云身上，停都没停，当即挪开了视线，活像是生怕晚上一秒就会自取其辱一般。
“杜岚你之前面试的怎么样？”
“过了，等拿完毕业证书就去上班，”杜岚朝屏幕上的简温书点了点头：“简总，多谢关照。”
简温书摇头，回了一句：“公司重组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关注过这些事了，是你足够优秀。”
富二代竖起了耳朵：“简氏集团这么大的庞然大物，怎么说重组就重组了？”
葛云弹了弹指甲，不屑一顾道：“就是因为太大所以才要重组，不然再扩张下去，就真要变成垄断了。”
虽然知道简温书很牛逼，但听到这话，富二代还是再度感知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他才刚迈入社会，准备开启人生新篇章，对方已经功成名就，享受退休生活了……
杜岚不关注这些——对他们来说，简氏集团重组的话题实在太遥远，她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小云你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葛云伸手托腮：“打算先给自己放个假，去环游世界，等玩的差不多了……”她停顿了下：“就换个东西玩。”
现场安静了几秒，柳青青小声道：“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
葛云朝简温书投去视线：“简总有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可以分享一下？”
简温书还真有：“谈恋爱。”
现场安静了几秒，柳青青小声重复：“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
葛云向柳青青投去危险的目光。
柳青青求生欲极强的岔开话题：“说起来，霍姝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跟她妈炫耀完之后，霍姝重新回了屏幕前，听到这个问题，毫不犹豫道：“我打算继续学习，之后可能会一直读下去吧。”
“真好，你是真的喜欢学习，”柳青青感叹道：“我一想到还要读书，还要写论文，就已经开始厌世了。”
富二代插了句话：“那你毕业之后的工作找好了吗？”
“我没找工作，”柳青青瘫倒在桌上，像是一条咸鱼：“之前跟几个朋友一起创业开了家小公司，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
富二代一时无语：“我怎么不知道你开了家小公司？”
“也不算是我开的，是我那几个朋友搞的，我就负责……”柳青青停顿了下，不太确定的道：“找合作伙伴？”
作为室友，杜岚比富二代更清楚这里面的细节，一语道破了重点：“青青朋友多，创业之后，朋友更多了。”
只能回家继承公司的富二代由衷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对了，霍姝你什么时候结婚？”柳青青兴致勃勃：“我要当伴娘！”
“还早着呢！”霍姝嘀咕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最近一给她打电话，就催我结婚。”
“还早？”柳青青有些疑惑的注视简温书跟霍姝：“迟早的事情，拖着干嘛？”
“你们不结婚，那很难收场啊，”富二代插话道：“学校论坛里一堆人等着你们结婚呢。好多帖子在实时更新你们的恋爱近况，就差一个完美结局就能宣告停止更新了。”
“怎么可能不结婚？”杜岚冷笑道：“他们又不可能分手。”
被催婚的当事人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等视频聊天结束之后，霍姝有些迟疑的问简温书：“你也觉得，我们应该结婚了？”
问的人多了，坚持己见的霍姝不免有些动摇，就像杜岚说的，反正他们不可能分手，那早点结婚跟晚点结婚好像也没区别？
简温书低头亲了亲她，安抚般道：“我们有足够漫长的时间，你随时可以做出决定，不用着急。”
霍姝眼睛一亮：“所以你也不着急？”
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他比谁都迫切的想告诉全世界，他们的关系受法律保护，他们共享彼此的一切，他们无法分离。
但霍姝确实还太年轻，她跟简温书不同，她满身朝气，对世界充满了好奇。
比起他的迫切，简温书更尊重她的想法。
“我不着急，”简温书又亲了她一口：“这下高兴了？”
霍姝仰头，笑容灿烂：“你再等等我，等我能接受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成为另一个人的母亲的时候……”
简温书垂下眼，忽而道：“我不喜欢孩子。”
霍姝的话一顿。
“我不喜欢任何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事情，”简温书一下下亲啄着霍姝，低声道：“我也不喜欢有其他人插入我们的世界，分走你的注意力。”
霍姝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她一直拒绝结婚的真正理由。
她害怕。
她不害怕跟简温书结婚，她害怕成为一个大人，一个需要哺乳新生命，照顾家庭的大人。
她敬畏每一个母亲，却不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简温书轻声道：“你想要孩子吗？”
霍姝本能的给出答案：“我不想。”
“那我们就不要。”简温书道。
霍姝怔然的注视着他，忽而踮起脚，重重的亲了他一口，激荡的情绪让她脱口而出：“那我们结婚吧！”
简温书有些无奈，他在兜里摸出一个盒子：“这种事情应该我来说。”
他单膝跪地，将盒子递到霍姝面前，露出里面的戒指：“姝姝，你愿意嫁给我吗？”
随身带着戒指，居然还说自己不着急？
霍姝想，她喜欢他的这个谎言。
她喜欢他。
“我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