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凡事总有例外。
昨天他的小舅舅又登门了,人家的日子都过好了,他却穿得更破烂了,而且一进门就嚷嚷着饿,和几个娃娃吃了一大锅面条后,就开始跟姐姐徐凤兰诉苦了。
徐凤军说他一个初中毕业生,不会种地也不适合种地,而且二十年前为了救二姐徐凤兰,把腰摔坏了,干不了重活儿,以前有生产队的时候,大家一起干活儿,他虽然不怎么出工,但好歹也能在秋后分上些口粮,但自从包产到户后,没人一起干活了,大家都是各顾各,他分的十亩地根本赶不过来,一半地都快荒了,还有另一半,因为管理不当,收成也很不好。
总之就是一件事儿,来要钱要粮。
肖姗拿起一个洗干净的水果递给他。
赵明山没去接,而是紧挨着她坐下,伸出一只胳膊绕上了她的肩头。
肖姗微微转过头,冲他莞尔一笑。
她的眼睛宛若一汪秋水,她的脸庞白生生,她的润润的红唇此刻是那么诱人。
赵明山伸出另一只胳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先亲了亲她光滑的额头,再亲了亲可爱的脸颊,最后,吻上了她的唇。
一开始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后来开始往里试探,再后来,用灵活的舌头占据了所有。
肖姗被他吻得透不过去来,用胳膊推了两下没有效果,干脆用力掐了他一把。
赵明山的一双瑞凤眼眯了眯,不舍的放开了她。
肖姗的一张俏脸泛起红晕,小声抱怨道,“明山,走廊上还有人!”
别看他俩处对象这么长时间了,但因为肖姗家里态度不明,赵明山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原则,虽然很多时候,和她独处,比如一起看电影,一起逛街,他都忍不住想要亲她,不只是亲她的小手,亲她的额头,亲她的脸颊,更想亲她那诱人的小嘴唇儿,但,他都十分理智的忍住了。
现在,双方父母都同意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赵明山买的是软卧车票,座位本身就少,现在约有一半是空的,乘客就更少了,而且一般的乘客上了车,也不会到处乱跑,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休息聊天。
此刻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嘴角上翘,笑着问道,“姗姗,你渴不渴?
肖姗点了点头。
赵明山将一个苹果削去皮,却并不递给肖姗,而是拿在自己手里喂她吃。
肖姗吃了两口觉得不得劲儿,说道,“不用你,我自己拿着吃!”
赵明山痞痞一笑,抬高了胳膊不肯给她。
肖姗噘着嘴巴伸手去抢,却一下子又被他紧紧抱住了。
这次没有任何过渡,他直接就啄住了她的唇。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个吻更加缠绵且激烈。
日落西山,比起静怡的下午,车厢里要热闹一些了,不断有人从走廊里走来走去。
火车上有饭菜供应,现在开始供应晚餐了,餐车就在隔壁。
赵明山和肖姗一直在谈筹备中的钢材生意。
他看了看腕表,说道,“姗姗,你想吃什么?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肖姗点了点头。
二人手牵手来到餐车,发现供应的饭菜种类很少,品相看起来也很一般。
赵明山买了一份炖豆腐,两份烩面。
“明山,咱们回去吃吧,我包里还有罐头!”
本来十分普通的烩面,但在上面浇上一层厚厚的红烧肉,立马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此情此景,让赵明山又想起来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心情愉悦的盯着她漂亮的侧脸,一瞬间觉得拥有了她,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
次日早上,火车准时到达了北京。
在清华大学门口,赵明山趁人不注意猛地亲了肖姗一口,然后依依不舍得看着她走远了。
此刻已经是八点多了,学生都去上课了,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
肖姗推开宿舍门,意外的发现孙丽丽也在。
要知道今天是周一,她们汽车工程系一天都有课,而且是很重要的课,孙丽丽自从谈恋爱一来,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沉迷于学习了,但态度还是比一般人认真的多。
肖姗放下行李,好奇地问道,“丽丽,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我,我有点不舒服!”
孙丽丽是上铺,而且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声音里的一丝哽咽出卖了她。
在肖姗的印象中,孙丽丽身体很好,大一的时候有一阵天天熬夜,也没见怎么样。
她脱下外套,把带来的东西放好,抬头说道,“丽丽,你要真不舒服,我陪你去一趟校医院吧!”
孙丽丽转过身,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姗姗,徐庆他,他混蛋!”
听到这话,肖姗放下心来。
孙丽丽和徐庆这一对儿,当初认识没多久就好上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俩人好得时候如胶似漆,简直和一个人似的,但隔上一阵,俩人就会吵架,每次都闹得很凶,在旁人觉得他们快要分手了,俩人又和好了。
如此反复几次,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肖姗端着脸盘去水房重新洗漱一番,又把换下的衣服也洗好晾好了,才问道,“丽丽,这次你们是为什么吵架啊?”
孙丽丽已经从上铺下来了,她支吾了半天,本来想找一个理由随便搪塞过去,但又觉得自我欺骗特别没意思,她咬着嘴唇说道,“姗姗,你回家前不是让我帮着赵明山请假吗?我怕来不及,那天下午就去了,没想到在北大门口就碰到了徐庆,他,他正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肖姗一愣,说道,“丽丽,是不是你想多了,也许就是普通的女同学吧?”
孙丽丽大概是真伤心了,又擦了一把泪说道,“不是!一开始徐庆也告诉我就是普通女同学,但我见过不止一次,他们一起吃过饭,一起逛过街,以前我和徐庆吵架,多半就是因为这个,而且这回,我看到他们手拉着手!”
肖姗皱了皱眉头,她和徐庆不熟,其实赵明山和徐庆也不算熟,俩人只是都在校篮球队打球,私下里来往很少。
她劝慰道,“丽丽,不要难过了,如果这里面有误会,那你就冤枉徐庆了,如果没有误会,那徐庆这个人不可靠,咱们可是清华女生,用咱们辅导员的话来说,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何必为了一个不可靠的人伤心呢?”
这些道理,孙丽丽其实也懂,她叹了口气,说道,“能有什么误会?其实我早就有感觉,前一阵他不止一次说过,不要让我去北大找他,反正他每个周末都会来咱们学校,其实,这就是他的伎俩,好哄住我!”
肖姗觉得这个话题没有谈论的意义了,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丽丽,你洗把脸吧,现在才九点,咱们还能赶上一节课!”
孙丽丽点了点头。
徐庆的想法,孙丽丽的确猜的不错,他是个很喜欢交女朋友的男生,高中的时候就交了好几个女朋友,而且他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喜新厌旧的天性。
不管多么优秀的女生,交往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会觉得索然无味,和孙丽丽这一段,算是维持时间比较长的了,倒不是因为孙丽丽多么优秀,论优秀,北大清华的女生个个都算得上,主要是孙丽丽是个特别黏人的女生,对他又特别体贴入微,而且长相也还算漂亮。
最关键的一点,每次他们吵架,虽然都是他犯了错,但孙丽丽却总是主动和好。
她这么的没原则,让他感觉很享受。
所以,虽然那天孙丽丽在校门口怒气冲冲,他却没当回事儿,不但没有劝慰她,她离开后,还照样和新欢苏梅手拉手去逛公园去了。
本来他以为,最多三五天,孙丽丽就能若无其事的来找他,没想到一周过去了,也没看到个人影儿。
徐庆觉得有点遗憾,但因为有苏梅陪着,也没有太在意。
又过了一周,不知为啥他竟然有点想孙丽丽了,他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立马就去了清华找人。
人有时候若是眼里只有一个人,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瞎子,以前的孙丽丽就是如此,满心满眼里都是徐庆,根本没注意到系里的有个男生一直在默默关注她。
男生叫郑南方,是鹿城人。
这天,肖姗,孙丽丽和郑南方一起下课回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走到十字路口,郑南方有些笨拙的说道,“孙丽丽,你这周有时间吗?”
肖姗抿嘴一乐,说道,“丽丽,我有事儿先走了啊!”
其实在一般人眼里,郑南方长得就算是很不错的了,他个子很高,浓眉大眼国字脸,是那种特别有阳刚之气的男生,而且他性格很好,在系里也属于比较受欢迎的,只是孙丽丽以前对于男朋友的外貌要求太高了。
但现在吃了徐庆一个教训,孙丽丽觉得郑南方这样的男生其实很不错。
他的话不多,但这些天一直默默的帮她打开水,帮她买早饭,之前她落下了几节课,还帮她记了详细的课堂笔记。
孙丽丽微微一笑,说道,“有空,你有事儿吗?”
郑南方也笑了笑,说道,“对,我想请你去看电影,可以吗?”
孙丽丽点了点,说道,“好!”
郑南方没想到这么顺利,表情特别激动。
早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徐庆走上前,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丽丽!你怎么能这样呢,咱们不过几天没见,你怎就和别人好上了?
说着,还要上前扯住孙丽丽的胳膊。
孙丽丽之前在徐庆面前,向来没有脾气,但现在不是以前了,她躲开他,毫不客气的说道,”徐庆,你骗谁呢,你和苏梅,在两个月前已经好上了!“
徐庆一愣,事实的确如此,孙丽丽虽然没有原则的喜欢他,这点让他撒不开手,但时间一长还是有点腻,因此,他和活泼的苏梅看对眼之后,就迅速好上了。
但孙丽丽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他正疑惑间,孙丽丽已经走远了。
按照一般年轻人谈恋爱的套路,徐庆此刻是应该追上去了,但他沉默了数秒,没有追。
这样也好,孙丽丽终于变成了实际的前女友,最起码在苏梅面前,就不需要任何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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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的北京,才进6月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很多学生都盼着放暑假,但对于肖姗们来说,却特别不舍得离开学校。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根据国家的毕业生分配政策,各地的人才都要回到各地去,虽然肖姗在四年的大学学习中,表现的特别突出,尤其是在研制新型柴油机的项目中,第一个画出了标准化的图纸,按说这样的人才应该留校,但系里的指标特别少,北京本地的同学竞争的特别激烈,她是外地户口,这一点就很占劣势了,季老师虽然觉得特别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北大清华的学生,回到当地那都是非常受欢迎的,肖姗被分到了鹿城大学,赵明山则被分到了鹿城商业银行。
“姗姗,新工作适应的还好吧?”田玉芝看着越来越成熟稳重的小女儿,笑着问道。
鹿城大学没有汽车工程系,肖姗现在是机械工程系的一名讲师,大学里虽然是坐班制,但她平均一天只有一节课,工作起来非常的轻松。
肖姗笑了笑,大声说道,“挺好的,妈,我要给你宣布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前些天赵家已经托人上门提亲了,样样礼数都是按着老规矩,她和肖司令都很满意,算是正式答应了这门亲事。
她想不出来小女儿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什么事儿啊?”
肖姗得意的从皮包里掏出大红的营业执照,说道,“妈,我和明山的钢管厂快要开业了!”
田玉芝特别意外,说道,“钢管厂?贩卖钢材?你们能找到货源吗?而且,你和明山都有公职,能忙得过来吗?”
肖姗点了点头,一一回答,“妈,以前咱们国家的钢材都是归物资局调配的,但现在不完全是了,各地的钢厂都有了经营自主权,可以建立自己的销售部门,我们直接从钢厂拿货,对于工厂来说,能收到现金,对于我们来说,价格比去物资局批条子还便宜,是一件双赢的事情。现在各地都在搞建设,对钢材,尤其是加工成型的钢管需求很多,我和明山是有公职,不过,我们的钢管厂,虽然规模不大,但人员的配备是很齐全的,会有正副两个厂长,即便我和明山都不在,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田玉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得不少钱吧?”
肖姗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道,“是需要不少钱,但是,妈,你别忘了,你未来的小女婿特别会赚钱,这两年一共赚了四十多万,开这个厂子足够了!”
中小型的钢材加工厂需要的机器设备不算太多,场地和厂房成本也不太高。
田玉芝笑笑,她以前是有做生意的经验,但都是做些字画玉器的生意,钢材这种生意,以前本来就少,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她说道,“姗姗,妈妈祝你生意红火啊。”
肖姗十分自信,说道,“那是肯定的!”
赵明山和肖姗的象山钢管厂,顾名思义,厂子就建在象山附近,和原来肖姗当兵的武警支队不远,但象山严格来说不算山,就是有两个小土山,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层楼高。
这附近只有两个小村子,住户不多,闲置的地皮很多,是个非常适宜建厂的地方。
肖姗匆忙赶到工厂,办公室外面已经有不少应聘的人在等着了。
赵明山正在跟新上任的厂长费师傅谈话。
费师傅原来是云城钢管厂的车间主任,因为有严重的风湿病,两个膝盖积水,正常行走都十分困难,四处医治无果,只能提前病退了,他是鹿城人,退休后落叶归根,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家县上有个水平很厉害的中医,用了三个月九十副中药,竟然把他的病给治好了。
不但没有膝盖积水了,行动完全自如了,感觉浑身上下都比以前轻快了不少。
但他已经办了病退,工厂有工厂的规矩,回原来的单位是不可能了,早就有了新的车间主任,他也不是没想过在鹿城找一个工作,但鹿城只有一家国营的钢管厂,人家招工,只招青工,不会直接招车间主任。因此,他一个五十的人,在家里闲得十分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