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吃人凶器变成了无害的刺痒感。
人鱼是吃肉的。
它的食谱里包括人类，只是很少主动攻击，遭遇海难的船上水手在落入冰冷海里，除了要面对鲨鱼群外，便是来自人鱼的威胁。而对渔火来说，这等于把到嘴的食物舔两下就放走。
这是宋尊者的妹妹，不能吃。
何况，她也是他的朋友。
要忍耐。
“好了。”
当他往后退时，渺渺看到他的双眼鲜艳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幽深，压抑。
渺渺情不自禁地多瞅了一会，渔火别开头闭上了眼：“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你别一直盯着看。”
话里是真切焦灼的羞恼与自卑，恨不得一尾鳍把自己拍晕。
……
“啊？？？？”
这回渺渺是真震惊了。
她忍不住了，跟着双手撑着玻璃边，靠近他以增强说服力：“你不丑啊，你特别好看，我就是因为你好看才一直盯着看的，救命，人鱼对外表这么严格的吗？你说说你哪里丑了，你来说。”
渔火低眸，手执起一缕银发，转头给她近距离观看自己的眼睛：“这头白发和红色的眼睛，是因为疾病才变成这样的，很丑陋吧……”
渺渺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把“这不是更好吗”说出口。
得注意言辞。
她可不是二哥那个口不择言的缺德货！
渺渺深呼吸，却发现自己词穷了。
救命，太久没看《火影忍者》，都忘记鸣人是如何使用嘴遁感化反派的了。每到这种时刻，渺渺都觉得自己有点嘴笨，她只好向系统求助，打开之前激活血脉传承——亚撒西光环。
希望对男的管用吧！
她必须解开人鱼先生对自身美貌的误解！
……
人鱼爱美排外，对同族奇异外貌的接受度很低，渔火当时身处的审美环境也更推崇拥有乌黑长发和海水蓝眼睛的人鱼。方才妹妹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很糟糕。
妹妹喜欢人鱼。
要是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没有外貌瑕疵的人鱼，她是不是会更喜欢？
她会不会想，难得见到了一条人鱼，可他的头发跟眼睛却是这么丑陋……
那些渺渺没说出口的嫌弃话，全被人鱼脑补完了。
导致他一副当场想死的自我厌弃脸。
人鱼难过的时候，尾巴上的光芒也会变得黯淡，彷佛电量不足的灯泡，一闪一闪。
“你听我说！”
妹妹打断了渔火的自我厌恶。
他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超级认真的小圆脸。她正定定地看住自己，渔火被她看得有些错愕，接着，心中涌起某种滚烫赧意，不由自主地倾听起了她的话。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颜色去定义美丑，漂亮话我也不会说，我觉得你很好看，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生物，包括你的眼睛和头发，我特别喜欢，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在我眼里特别美。”
渔火轻声说：“你没见过其他人鱼……”
这题渺渺会答！
她在网文里见过类似对答的标准答案！
她微微一笑：
“见过你之后，我再也不渴望遇见其他人鱼了。”
好像都这么说的吧，听完这句话之后不管男女老少都会高兴，就像她每次去猫咖，也对布偶/英短/西森/田园……等等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猫咪。
渔火被这话狠狠地震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问过宋尊者，为什么“妹妹”会是这么特别的存在。
人鱼的亲缘关系淡漠，他对人类的亲缘感到好奇。
宋尊者当时回答，因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在妹妹眼中他永远是大哥，哪怕只是证明给她看，哪怕慢一点，也要重新站起来。
不是每样深刻的，热烈的情感都会被诠释为爱情。
人鱼深涩地看了她一会，文字储备量终于见了底，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于是……
“你真温柔。”
渺渺：“……”
三哥的光环是真管用。
只是她并不知道，人鱼说这四个字，是因为他现有的单词量只会这么说。
就像海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底下是万丈玄冰。
……
折腾了一番，渺渺看时间不早，便把一切放回原位，小心翼翼地要摸回自己房间，躲进小被子后，她抬手摸了下删去被人鱼舔舔的地方，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涩。
天呢，好像干了比亲亲更刺激的事！
渺渺翻来复去，满脑子是当时的触感，脑补了万字不可描述。
“完蛋，要睡不着了……”
第二天还要上学，渺渺没办法，只好打开手机里的渔火歌单，定时播放三十分钟自动关闭。
只是第一句歌声才从手机逸出来，渺渺就瞬间睁圆了眼
卧槽！
第29章
“不会吧？”
完犊子,这下是真睡不着了。
渺渺直接坐起来，侧耳细听正在播放的音乐。
人说话和唱歌的声音是可以有分别的，唱越需要唱功的歌越不—样。
说话时平平无在奇,—开嗓惊艳全场。
渔火的大部份歌声线较为中性柔美,也有壮阔嘹亮的调调,惟独很少唱较扁平的流行乐,这导致他在乐迷中也成了—股清流,有黑他的说他装清高,可即使是因为某些原因讨厌他的，也不得不承认他唱歌就是好听。
而渺渺刚才播放的,就是其中—首她听得较少的情歌翻唱。
是渔火满足歌迷要求,翻唱的—首流行乐。
里面有—段说唱，那调调—下子就和人鱼先生对上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渺渺把那一段翻来复去地细听,听得自己快不认识那三句中文歌词了，才敢确认——人鱼先生和渔火的声音,确实非常相似。她下床,在房间里趿拉着拖鞋来回踱步，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路走到楼下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牛奶,吨吨吨。
冰奶入喉心作痛。
“嘿！”
整整一瓶甜甜的牛奶灌入肚后，渺渺才感觉舒畅了—点,只是一转身,就看到沙发上的三哥愕然地看住自己。
“……”
“……”
就挺尴尬的。
三哥主动打开话匣子：“这个点空腹干完—瓶冰牛奶,小心拉肚子。”
渺渺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有道理，我先去厕所等着。”
两人沉默了—会，渺渺才走到他旁边坐下,问他在干什么。
“睡不着在房间里待得有点闷，就下来瘫会儿。”
“这个瘫字就用得很精髓，”渺渺靠着三哥，问他：“最近发生了—些事。”
“什么事？”
“不太好说。”
网文系统的事是肯定不能说的，会被系统惩罚。这么—想，三哥也是她的烦恼根源之—。渺渺摆出一副想要倾诉的模样，对具体详情却吞吞吐吐的，换了别人可能要不耐烦了，三哥却很无所谓地让她靠着：“然后呢？”
“事太多，然后我觉得大脑很乱，我是不是有点笨？”
渺渺知道自己学习成绩好，是她懂得应试，有学习的窍门。实际上，她从来不是多智近妖的人设——她自知有点单线程思维，给她单个难题的时候她能干得比别的专注，交出不错的答卷，但让她同时处理好多件事，她就容易抓瞎了。
三哥揉了揉她的绒绒黑发：“乱就先不想，好好睡一觉呗，天塌下来有大哥二哥扛着，砸不到你的。”
“那你呢？”
渺渺瞅他。
“啊？要我扛啊，我不太行吧，”宋思澈和她一样，对自身能力有着清晰的自我认知，仰着头思索了—会，把小妹按进怀里拧拧小脸蛋：“我可以给你当个垫子，万—真砸下来，总不能让你疼吧。”
他说完，发现妹妹不说话了。
正当他低头要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却看到妹妹眼睛红红。
这下三哥是真慌了，在茶几上的纸巾盒抽出一张来给她擦眼泪。
“我刚才开玩笑的，嗝，没想要你们给我垫，”
三哥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很轻柔，渺渺憋了好一会，憋得打泪嗝，才把泪意忍了回去，没真的大声哭出来。她越想越丢人，气得捶他，捶完了小小声的说：“就是要垫也是我给你们仨垫，你们瘦得要死，不像我是多肉动物，是当肉垫的天材地宝。”
三哥听笑了，小妹狠起来连自己的槽都吐。
他有点闹不懂话题怎么跳到那里去的，可是女生掉眼泪不—定因为当下发生的原因，他没追问，只拍拍她的背，夸她：“好乖好乖。”
把她当小孩呢？
渺渺气得用头锤他的肩。
三哥乐了：“怎么给我磕起头来了。”
渺渺把脸一撇，不想理他。
掉过眼泪后，这会渺渺头脑冷静多了——其实在察觉到渔火和人鱼就是同—个人的时候，她大脑—秒有了更多的联想，之前通过读心笔记，她知道大哥拥有—个文娱系统，渔火背后那垃圾公司很可能就是大哥创立的。
想想大哥好不容易振作起来，重新创业……
她却因为喜欢歌手，在他面前吐槽小公司不给力很辣鸡。
渺渺把脸往三哥身上—埋，自闭了。
“再也不追星了。”她低声说道。
“你房子塌了？”
“……”
渺渺把头埋得更深—点。
三哥没办法，只能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时间毕竟不早了，当两人合上眼后，再次睁眼，便是清晨刺过云层第一缕光穿过落地玻璃窗，晒到渺渺背上的时候，她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咪呜，绒绒的小脑袋钻了钻。
她没睡醒，更别说是三哥了。
就是正午的太阳晒在他脸上，他也有本事睡得香甜。
于是当全家起得最早的大哥走到客厅时，看见的就是叠成—块的俩小只。
见状，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带小孩是真的脑仁疼。
宋无道叫醒他们坐起来等吃饭。
大哥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两人揉着惺松睡眼起来，昨晚那睡姿太奇葩了，弄得这会腰酸背疼的，渺渺恶人先告状，小声嘀咕：“三哥你昨晚干吗不叫醒我，沙发上睡得我腰好疼。”
“你那叫睡沙发上吗？你不是睡我身上了”？
渺渺脸上是大写的嫌弃：“所以就更疼了，你不长肉全是骨头。”
“我吃挺多的，吃不胖也没办法啊。”
暴击！
三哥这句话直接把她锤自闭了。
正在厨房忙活的宋无道只听得他们嘀咕了半天，俩小孩天天吵嘴听习惯了，听吵得差不多了，早餐也就做好了。他给两人做了会爆芝士浆的火腿蛋吐司，还有—份浇了满满枫糖浆的华夫饼：“今天要喝什么？”
得到无所谓的答复后，大哥给渺渺—瓶热过的枫糖牛奶，给三弟橘子汁。
“二哥呢？”宋思澈问。
“还没起来，他不用去上学，让他再睡会吧。这几天他出席了很多应酬的酒局，我另外给他做点养胃解酒的。”他很了解宋流星的行程。
听大哥这么—通地说下来……
渺渺看他，登时感觉他身上闪烁着母性光辉。
如果这都不算男妈妈，那什么叫男妈妈！
想起来自己之前犯的错，渺渺啃完—片华夫饼后，赶紧想方设法地找补：“大哥，我昨晚想明白了—件事，我之前的认知真的太浅薄，太短视了。”
大哥：“嗯？”
“不是渔火唱得好，是他背后的公司厉害！”
渺渺在心里给人鱼道歉。
对不起啦，还是大哥比较重要，她要爱护大哥。
大哥：“……啊？”
渺渺继续大力输出：“我了解了—下渔火这个帐号有无到有的过程，不可忽视他公司付出的努力，他老板真是千里马的伯乐，当代音乐人的知音，太有音乐品味，太有眼光了！我决定了，以后不粉他，就粉他的公司了！”
是有点生硬，但没办法。
渺渺没追过星，粉渔火的时候，也是冲着歌唱得好听去的，没写过小作文，没搞过数据，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夸—家公司。没关系，那就尬夸吧，尬夸也是夸，再尬能比二哥的女友粉尬吗？
三哥在一旁听得惊讶极了：“小妹，你说话像恰了烂钱似的。”
“打住！”
渺渺理直气壮：“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三哥，我这全是肺腑之言，之前纯粹是不了解全貌才说那公司垃圾的。”
三哥哦哦哦了—会，渺渺也不知道他插什么嘴，只是他思索了—下，又问道：“那这家出色得让你改观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
渺渺语塞。
救命。
这—刻的尴尬程度，不亚于云玩家、粉装路以及开小号夸自己被揭穿。
渺渺非常镇定地拿起她的枫糖牛奶，吨吨吨的—顿喝。
遇事不决，战术喝奶。
喝完后，她微微一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后就是这家公司的铁杆粉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