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爱大大方方,闹矛盾也轰轰烈烈。
合合分分分分合合。
关于这对情侣,大家八卦八卦也就罢了,茶余饭后当连续剧关注着,失望是有的,但更多还是凑热闹,期待着什么时候发生点戏剧性情节。
他们也的确回应了期待。
八点档播到了大四快毕业。
他们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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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宛如逡巡的船只离港,灯光从疏密有致的灌木间一闪而过,缓缓下山,无声无息。
秦伶忠单手扶着方向盘,百无聊赖地目视前方。苏实真靠在车窗上,静静地、默默地望着窗外几乎遁形的雨丝。
好一会儿的沉默,他似乎还在介意刚才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万一别人就想玩双飞呢?”
“不还是要看你的意思嘛。”她无所谓地勾起嘴角,讥诮的话说得很动听。
他明知被挖苦,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敲了几下方向盘。
原本要送苏实真回家,她突然说包有条划痕。秦伶忠只好把导航目的地改成最近的商场。
随便走进一间相对比较主流的奢侈品店。他只负责沉默,她也话很少,慢条斯理地让店员取手提包下来,透过镜子对着他说:“这个好像很衬我。”
事实上,衬苏实真的或许不是包。那样完美无缺的皮囊,就算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也不会难看。
“挺好的。”没有半点迟疑,秦伶忠把卡递出去。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慢慢逛,喜欢什么就买。”
说完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是哪个狐朋狗友,当然,也可能是正儿八经一起工作的人。他让人来接他,顺手把车钥匙抛过来。苏实真接住,并不做任何挽留的行为,尽管她这个礼拜才吊销了驾照。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临走之前,秦伶忠又叫住她。
“你转了钱给我?”他语气很平常,好像只是单纯问问。
那是半个月前,苏实真在按照公司要求直播,秦伶忠的ID出现时多看了几眼。恰好有粉丝在抱怨排名的事,他忽然就开始打赏,转眼间就小十几万,吓得苏实真没过一阵就借口网络问题下播。
那段时间他们刚好都很忙,没怎么见面,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
“啊,对。”苏实真回答,眼睛转了一周,回想这件事,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我不缺钱啊。”
“你觉得我缺吗?”他挑眉。
恰好接送的人来电话,秦伶忠不再和她讨论这件事,转身就离开。
苏实真又转了一圈,询问敬职敬责的SA:“你说,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贵了?只有好看一个优点,可能还是品牌加成....”
对方无法判断她到底用意何在,只能公事公办准备说明,然而却被她阻止。
“没关系。做装饰显得很上档次。”就像她于秦伶忠。金发的女人又说,“我会买的。”
交往这么多年,两个人有过腻死人的时候,也吵过不少架。短暂分手过很多次,严重的时候甚至都已经找到下家,最后还是复合。
苏实真谈过大大小小十几场恋爱,和秦伶忠的确是耗时最长的其中一次。男女交往这回事,有时候谈不上感情,就只是你情我愿,快乐最重要。她是这么想的,所以还算乐在其中。不过,也不是没有完全看不过去的事。
白马王子和灰姑娘最大的差异还是莫过于出身。这种角色搭配本身容易引发争议,更何况,秦伶忠和其他锦衣玉食堆起来的人物一样,有用钱摆平问题的坏习惯。起初她也不在意,他这么做究竟有心无意不清楚,但是,钱终究是能使人高人一等的东西。
苏实真回了一趟学校,交了之前的结课作业,没找到导师,然后接电话回公司。
出于营销目的,公司追赶最近女子组合的潮流,用几个showgirl拼凑出了一个组合。不至于逐梦演艺圈,顶多也就展会跳跳舞、传传二次元视频网站。
干这行的,不论混得好混得差,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吃完青春这口饭就无家可归的打工仔。
苏实真是少有还在读书的类型,和大家过集体生活的机会不多,跑业务又是竞争关系,谁都没法太热络。但她人气不算低,显而易见是混得不错那类人,也没少被套近乎。
屈湘露和她人气相近,偶尔相互宣传,算是来往比较多。
她一屁股坐到苏实真身边,边补妆边问:“你的店这个月上新吗?”
粉丝很多,所以开了网店。
苏实真敷衍:“你猜。”
“你都傍上那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男人了,还这么拼命干嘛?”屈湘露翻了个白眼,“我要是你,就安安心心伺候人。从他身上捞钱总比在这卖笑轻松。”
苏实真已经收敛笑意,盯着化妆镜,给嘴唇涂上锋利得有些刻薄的正红色,没什么表情地回答:“这么想捞你自己去啊。”
“行啊,下次我找他塞号码你别拦着。”
她显而易见地停顿了一下。苏实真看过来,微微压下脸,涂过下眼线的两只眼睛愈发明显起来,牢牢地、漆黑地盯住对方,一字一顿道:“你试试看。”
屈湘露原本就是开玩笑,见好友露出真面目,这才心满意足地回答:“知道了。我怎么敢哪。”
她们被叫去拍定妆照。
所有人都想要最好的妆容和后期,苏实真却仅仅只是完成任务。负责人最见不得她这副有资本又不上进的样子。被领导暗示无动于衷,被造星的娱乐公司挖也无动于衷,却又不声不响攀上一位小开。真是目光短浅、愚不可及,蠢得令人发指。
轮到苏实真拍照。
闪光灯似乎都格外关照她。
收工后也不等修图,直接打卡下班,反正张张都能看。
那之后,秦伶忠有一段时间没联系苏实真。
再收到消息那天,他请她共进晚餐。
单独与人见面,秦伶忠喜欢考虑到所有细节。服装、首饰和交通,他全部都会照顾得当,并且以安排这些为乐。
盒子里的连衣裙是她的尺码,一点差错都没有。苏实真罕见上了完美的妆,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大致不过如此。长发按照复古的法式卷好盘起,发型师刚好善于做手推波纹。
穿过种满梧桐的庭院,偌大的餐厅仿佛浸润在初秋中,餐桌与灯光都泛着冷冷的光,秦伶忠望着未知的方向,似乎在走神。
她先落座,随即才目视着他也坐下。
苏实真笑得阳光明媚,秦伶忠猝不及防开口:“你别这样对我笑。”
“怎么了?”她故意拿捏着腔调反问。
“你其实在不高兴吧?”他垂下头,抬眼看了看她,“不要背后拿针扎我小人。”
秦伶忠总是这样,对被伤害很敏锐,但伤害别人时却毫不自知。
苏实真加深笑意,嘴上倒是说:“没有问题。”
两个人吃的不是西餐,而是官府菜。
去过大大小小不得了或不怎么样的馆子,他们对吃其实都不讲究,但又不约而同都有假装挑剔的天分,且吃饭期间不说话,只默默地吃着。
本来是这样的。
秦伶忠稍微往椅背靠,天鹅绒的戒指盒被送上来。他接过,没有什么繁复的仪式,也没有什么空洞的言语,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他说:“和我订婚吧。”
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映射出一环粉红。
“等毕业过了,我会把现在的公司卖掉。本来就是做了玩的,已经在申请挂售,等资质审核完会很快。可能要经常去英国,我想把你介绍给家人,”他平静地叙述着,“等年龄到了就登记。”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面带笑容,看向他说:“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他颔首,但把戒指连同戒指盒交给她。
“我爱你,”秦伶忠说。他不再吃任何东西,也没有丝毫的躲闪,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吧?”
苏实真看着他。良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们四目相对,他微笑了一下。她笑着说:“我也爱你。你也知道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不是
第3章 放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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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四年,临近毕业,贺正群的实习不顺利,课堂中途回答问题又牛头不对马嘴,被勒令坐下以后“晃晃脑袋听听水的声音”。
他弱小、可怜又无助,正为如何摆脱延毕而烦恼,只听身后传来熟悉而隐秘的笑声。
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孔。
秦伶忠坐在不属于自己专业的教室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压低声音打招呼:“你们怎么还有课?”
“补学分。”贺正群不耐烦地摆摆手驱赶,“别烦我。你对象今天不会来。”
“我知道啊,来找大哥不行?”他说,“我也没那么重色轻友吧?”
贺正群复读过一年,小学时休学过两年,比大多数同级生年纪都大,所以有“大哥”这个外号。虽然实际性格与外号天差地别,人群里,他总习惯做被使唤、当跟班的那个。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之道,他也没觉得不好。
他把座位挪到后排去。
小学以后,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这样一起上过课。
就这么点小动作,终究还是引发老师的关注,看到他们俩时推了推眼镜:“贺正群,来讲一下这个案例。”
刚刚已经出过一次丑的贺正群在内心咒骂发小坏事,但还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结结巴巴支吾了好一会儿,在大家的嬉笑中发挥阿Q精神:“对不起,老师。可以让我大五的时候再来回答吗???”
教室里哄堂大笑。
秦伶忠也笑着举手示意,经过老师允许站起来,作答很流畅,以一种专业而随便地态度干脆利落地了事,最终在得到“回答正确”的评价后坐下。
老师拿着激光笔看向贺正群:“你还是要向来蹭课的外系朋友学习啊。”
于是又引发一阵笑声。
下课之后,他们才步行去超市。
虽然家里有点钱,但秦伶忠是没什么架子的那类人,对其他人都难免感到简陋的校园设施毫无怨言,校园生活也适应得相当好。吃不惯食堂的反而是贺正群。
小学同窗时,他们圈子一致、家庭条件相近,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然而,有一天,其中一方不告而别。
秦伶忠转学了,连带着他那个总是笑得很豁达的单亲妈妈也消失不见。
重逢时有些戏剧性。
贺正群从寄宿学校回家,秦伶忠就在家里等他。一如既往地擅长和大人打交道,还是那张棱角分明、却看起来有点没精神的脸,只是打扮完全不复从前,举止也像拿卷尺测量和规定过一般,透着有钱人的气派。
时境变迁,他们已经都有了各自的圈子。尤其是秦伶忠。
他有很多含着金汤匙的朋友。尽管是中途加入的插班生,秦伶忠仍然融入得很好。然而,他还是保持着和“大哥”维系友情的习惯。
贺正群买了膨化食品和碳酸汽水,秦伶忠拿了瓶矿泉水。两个人刚在操场旁的长椅上坐下,就有几个低年级的学妹说说笑笑,穿过草坪走来。
“你好,学长,加个微信好吗?有机会可以一起玩。”笑容明艳照人,被推搡的那个望向秦伶忠。
她在年级里绝对是说一不二的美人,对自己的魅力是有自信的。然而来到秦伶忠跟前,一切乐观又荡然无存。他有种不会特意在意别人的气场——有没有钱不重要,反正都没他有钱;长得好不好看也不重要,反正都没他女朋友好看。
秦伶忠看着她,主动权总是在他手上。
“不好意思。要一起玩的人挺多,你先排个号吧。”他不留情面到极点,不仅如此,还大方展示恶劣的一面,笑得风轻云淡,“不过,你后面那个朋友的话,她可以插队。”
回过头去,陪伴同行的女生长相比不上她,身材却更好。
等到对方扭扭捏捏离开,贺正群才开口:“你嫌人家不漂亮就说得直白点嘛。”
私底下,秦伶忠坦率得多:“不是不漂亮,是不够漂亮。”
贺正群哈哈大笑起来:“还挺严谨的。”
秦伶忠没什么反应。几秒钟后,他突然说:“我跟苏实真求婚了。”
一切犹如急转弯。
贺正群对苏实真毫无偏见,只是发小的决定做得实在太突然。
“我希望我哥能接我爸的班,但最好又能给我一点事干。反正,”秦伶忠说着,态度随便得就像在课堂上回答案例提问,他把未来规划得清晰而恰当,叫人挑不出毛病,“要让他们觉得我不是废物,但又不那么相信我。”
被冲昏头脑、选择一段不入流婚姻,这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该干的事。
贺正群对这做法不予置评,但还是陷入思索中。他说:“那你们……你知道现在有人都改口了吗?之前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分,现在都说没准是真爱。”
蓦地,秦伶忠笑起来,仿佛见到变成南瓜的马车滑稽地滚来滚去。
“疯了吧?”他说,“不就玩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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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K主题的开幕式,showgirl穿的都是水手服。音乐声震耳欲聋,散粉擦得比掉得多,假发一直往下滑,苏实真忍无可忍,终于甩开,露出里面汗湿的真发来。
公司的工作人员气得跳脚,她倒是我行我素、不紧不慢,拿着发网和假发把剩下的部分完成。
排练全程,屈湘露都无法抑制住自己锁定苏实真的目光。
仅仅因为换衣服时,她不知道怎么聊到了结婚——其实这是屈湘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题,毕竟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个老实人辞职结婚。苏实真不怎么搭腔,毕竟她比屈湘露年纪小三、四岁。
可是这天她却破天荒地开麦评论了一句:“你就只是想不工作就有钱而已吧。”
“对啊,”屈湘露理直气壮,“不行吗?咱们这一行,不就靠这几年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