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并不是没有休息时间。秦伶忠其中一任前女友结婚,年纪比他大不少,当初是和平分手,他住院时还公事公办发了慰问来。结婚对象是好莱坞明星,大概很以此为荣,所以前男友一个不落发了请柬。
秦伶忠的还是当面送的,因为刚好在同一个地方开会。对方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手指,鸽子蛋大的钻戒闪闪发亮,外加她和对方的英文名首字母。他看得直抽搐,止不住地别过头。当然不可能是念及旧情,主要是他最近对某些事有点过敏。
对方浑然不觉,还沉浸在欣赏自己戒指的愉悦中:“你回来了,这真是太棒了。欧洲多好啊。不过,Arthur还好吗?最近我在SNS上看到他。”
“我哥哥?”秦伶忠回过头。
“对,和洋基队之前那个投手合影呢,他和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在一起。听说那女人漂亮得不行,你要不要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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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伶忠去看比赛的邀请时,苏实真一口回绝了。没别的原因,她本来就有月光族的嫌疑,在老家也就算了,最近刚入职,在此之前花了不少钱,主要都是脸部的护理,其次才是其他生活需要,实在没那个闲钱出去玩。
她在工作的地方被高层叫去。
本来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未料到了,见到的却不是公司的人。
秦伶碌朝她露出笑容,他和秦伶忠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假如说秦伶忠是影子,那秦伶碌就是一年经历太阳直射次数最多的赤道。
“不用自我介绍了吧?”他起身,松开正装外套纽扣的动作和弟弟很相像。
苏实真最近卷了头发,脸也彻底好了,漂亮到谁经过都不由得多看两眼。她笑着,不由得退到门后,探出半张脸来说:“还是介绍一下吧?”
秦伶碌加深笑意,刻不容缓地上前,伸出手来:“你好,我是秦伶忠的哥哥。”她也伸出手,以为只需要相握,没想到却被吻了吻手背。
最后,来邀请她出国旅游看比赛的不是秦伶忠,而是秦伶碌。
事到如今,秦伶忠已经不会动辄把给她买单挂在嘴边,但秦伶碌却没那么多讲究。她对他的要求也没那么多。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连带着邀请了屈湘露。正好,连工作都不用停了,反正直播也有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线上完成。
秦伶碌给出的待遇相当隆重,一开场就是参加有球员的聚会,而且是在共同好友的家里露天BBQ,又在客厅里看漫威影业的电影《雷神》,私密性一绝。
屈湘露雀跃到不行,提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副明天就能去参加蕾哈娜派对的架势,动不动就抓着苏实真一阵摇晃:“我刚刚用谷歌搜了,那个是不是去年的金手套接手?”
反而是苏实真镇定得有点奇怪,把一口含到嘴里的白兰地吐回杯子里:“去年金手套是道奇的。这个李子白兰地真是太好喝了。”
“你怎么知道是李子的?”屈湘露一脸疑惑。
苏实真接二连三倒了几杯,一口饮尽,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意,以至于顺理成章开始把手提包打开,将充电宝、美颜手机都掏出来,转而把酒放进去。期间被一个小孩看见,两个人对视,她还镇定自若地朝他笑了笑。
他们度过了这个美好的晚上。
得知她们是秦伶碌的朋友,球员也很友好地和她们合影,并且主动发到了社交账号。
“以后我结婚了也能这样幸福吗?”屈湘露边刷社交媒体边说。
苏实真用踩到雷的表情看过去。
屈湘露据理力争:“干嘛???憧憬一下都不行吗???”
她们住的酒店也是最好的。不仅如此,秦伶碌还帮忙找了可以直播的外景地,是一间酒吧。体贴周到大概是他们一家人都有的传统美德,亲切得叫人有点心虚。苏实真替屈湘露布置一番,找了条不错的网线,之后就开始直播。屈湘露很有商业头脑,来旅游前就找到了和当地契合的品牌谈合作,如今刚好一边展示今天拍的照片、买的东西和要带的货。
她们在酒吧直播。
屈湘露的英语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之前她走的都还是宅男女神路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吸引女观众,最近越来越往□□丝路线发展,动辄想办法刻意搞笑。
直播到中途,有人进来,屈湘露没停止说话,但不由得抬起眼睛看过去。她旁边时不时入镜的助理站起身,之后就是一阵隐隐约约的“出去说”“先出去吧”。
15
秦伶忠来得很突然。
他在直播平台看到她们,于是往这边来。其实联系秦伶碌就能得到结果,但他思来想去偏偏还是不肯。
在肤色不同的人中间,苏实真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秦伶忠朝橱窗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要走。屈湘露点点头微笑。
他是司机开车过来的。但交涉了几句后,对方离开了。他们换了一家店喝酒。有人来搭讪,苏实真笑着做了个鬼脸,由秦伶忠用英语糊弄过去了。
“你好像变得很滋润啊。”她伸出手掐他脸颊。
痛感袭来的时候,他笑了。她对此非常熟悉,正是往常在黑暗里也能熠熠生辉的迷人笑容,好像什么都是可舍弃的,也是可以抉择的。而他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酒精令人愉快,秦伶忠回答:“对,但我现在名声超烂。”
苏实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霍地想到什么,急忙把手提包打开,将里面的白兰地拿出来。狭小的包里装着一瓶酒,就连酒保都看得目瞪口呆。秦伶忠笑得说不出话,伸手去挠她腰间。
“太好喝了。说实话,我当场就能喝这么多。”她干脆利索把他的杯子清空,“只是想着拿给你试试。这不算偷窃吧。”
“嗯,不算。”他接过来,笑着一饮而尽。
喝过几杯后,他们叫网约车回去。
目的地似乎穿过了某所大学的校区外,进到一间公寓。一楼有人点着蓝色或者粉红色的灯,像是在开什么仪式的研讨会似的,苏实真总觉得他们没准在吃蘑菇,偷偷贴到秦伶忠耳边用中文说了以后,他反倒笑了,摸摸她特意卷过的长头发说:“没那么吓人。他们在学降灵术。”
“是吗?”她眨了眨眼,笑容愈发灿烂,“那太可爱了!”
看到她在笑,他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于秦伶忠而言,苏实真的感染力似乎有些太过惊人。但他很快打断她:“我开玩笑的。他们在做生物作业。”
楼上很宽敞。
穿过几个房间,他们到了卧室。苏实真已经冲过一次澡,又洗了第二次,将润肤露涂了全身,撕掉面膜走出去。
秦伶忠正在用电脑,随口说:“帮我拿下充电器。”
她轻轻应了一声,用膝盖在床上移动,打开抽屉,里面有包,她拉开拉链,拿出充电线的同时掀翻另一样东西。她收敛笑容,慢慢看过去,手指拂过表面。它对她来说不陌生。是戒指盒。
苏实真面无表情地打开它,看到戒指,抿了抿嘴唇,合上后起身。
充上电之后,座椅转了几圈,秦伶忠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苏实真贴到他背后,把香烟送到他嘴唇边,他自己给自己点了烟:“明天我哥叫我们去看比赛。他招待得不错,你好像不高兴?”
“我支持的又不是洋基队。”她斜躺在床上,散漫地展开头发,“你不也是吗?”
作为每个位置均有球员入选棒球名人堂的传奇球队,太过主流,太过正统,并不是她的菜。
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回过头亲了她一下。她却纠缠上来,接手还剩一半的烟,不疾不徐地抽起来。
她突然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恢复得像以前那样的?”
“什么?”他有点想含糊其辞。
她好像对此萌生了兴趣,执意要坐到他怀里,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追问:“你那根东西恢复得比大脑快吗?”
他笑了笑:“你不是体验过了吗?”
“所以才好奇啊。”她站起来,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卷发已经松弛了一些,她俯下身,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逼近。
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了,但坚持要蓄意挑衅:“有手铐吗?给我用上啊。”
“手铐没有,”她笑出声,“靠你自觉了。”
第二天,秦伶忠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看资产,确认没有出现什么让人想跳楼的意外,因为新的工作,他花了一大笔钱出去。
苏实真起床时,秦伶忠已经下楼了。她伸手摸到手机,用前置镜头打量自己的脸,昨天很晚她还坚持去洗脸,直到确认完美才翻身。
他在喝咖啡,问她要不要。苏实真坐下,长发披在肩膀上,微微笑着说:“以后你在国外,是不是就没空回去看我了?”
“应该一百来天会在国内吧,”思考这些的时候,秦伶忠的语速放慢,“每年。”
“我也要上班……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嘛。”她又笑起来,好像很容易满足,尤其在关于他的事情上。
苏实真笑的时候总显得有些腼腆,过于郑重,即便这和本人的大致性格走向格格不入。那种生涩的微笑方式比她的脸更容易让他动摇,有时候,秦伶忠会有很蠢的念头。想向所有人炫耀自己的女朋友,这真是再愚蠢不过了。
他们一起出去。
街道上是形形色色的人,还是常规赛的季节,风和日丽,春天温暖又舒适。他拎着东西,她在哼歌,两个人牵着手往回走。他们好像一生都不会跟彼此分开。她倏地说:“我给你做饭吃吧?”
他想了想,原来梦里的不是回忆,原来不是下雪的冬天,然后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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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秦伶碌再次说上话,时间相隔不算太久,但立场已经大不一样。秦伶碌订了包厢,以家庭活动为由头,但实际上几乎没有看比赛的气氛。屈湘露回去了。他们坐在餐桌两侧一起用餐。秦伶碌吃牛扒,秦伶忠吃的沙拉,苏实真在吃汉堡包、炸薯条和冰淇淋。
服务生问他们还需要什么,秦伶忠盯着苏实真面前那一大杯冰淇淋说:“水。”他不相信有人一口气吃那么多冰淇淋会不头痛。
在国内的时候,他们偶尔会定好早晨的闹钟一起看转播。然而现在在现场,却没有那么多看比赛的心情。被推荐去窗户旁边看看时,秦伶忠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现在不太喜欢……站到那种地方。”不至于尖叫,但有可能抽搐或者晕倒。
面对还想继续推销的侍者,苏实真在旁边张望着,没那么客气地冲搭腔:“离我男朋友远点。”
秦伶碌开口:“调任新职感觉怎么样?”
“非常——”秦伶忠向后仰,目光不经意地偏离方向,“怪。”
也不算无缘无故,秦伶碌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你可以觉得我不懂,但我没骗过你。再怎么说,我也是哥哥。我说的话最后都会成真。”
寥寥几句里含义太多,他的中文比秦伶忠想象的要好得多。
“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哪天没准能打一架’。”秦伶碌放下刀叉,慢条斯理地说,“‘有机会我想见见你女朋友’。”
局面看起来是无可挽回了。
秦伶忠没说话,只好把被沙拉酱沾湿的食材拨开。苏实真吃着冰淇淋,小口小口地喝水。
秦伶碌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面前在进食的两个人像迪士尼动画里的米奇和米妮、唐纳德和黛西,以同样的频率、同样的表情呛到,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秦伶碌义正词严地询问,“你们不打算结婚吗?”
咳嗽声变得更厉害了。
“是我误会了?我以为你们……”
“结,”秦伶忠说,“当然结。我们当然会结婚,对吧?”他回过头,向身边的人寻求认同。
苏实真也连连表态:“嗯嗯。当然结。”
他们就像两个愚不可及的孩子,竭尽全力维护着自己捉襟见肘的尊严。
秦伶碌感到好笑,将餐巾放回餐桌上,起身向外走。
苏实真抬起头,想开口,却被秦伶忠打断。他说:“你吃得完吗?”
“给你咬一口。”
她把汉堡包递过去,尽管清楚他想吃的是薯条,却还是故意这么做。他很少吃垃圾食品的。秦伶忠看着她,苏实真露出期待的笑容,他还是咬了一口。她喜欢他吃东西的样子,可能因为他看起来可爱到有点傻乎乎的机会不多。
秦伶忠抬手揩去嘴角沾到的酱汁。
苏实真咯咯咯地发笑,他又向她伸手,扫掉她脸上的芝麻。
他们走出包厢,苏实真在抱怨吃太多冰淇淋头疼。抱怨的话听得太多,秦伶忠忍不住笑,伸手搂住她的头。
恰好就是这时候,或许是因为某一支队伍赢球,观众们振奋人心地高声呐喊起来。苏实真飞奔而去,回过头时,脸上洋溢着笑容。秦伶忠朝她走去。快乐的海洋里,他们激烈而坦然地接吻。
第43章 来说(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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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所大学的几位女同学受邀参加校友聚会, 大家久违地齐聚一堂,难免聊些都说得上一两句的八卦:“你们知道卢浮宫四宝和秦伶忠又又又复合了吗?”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了好了, 疯批打架,我们正常人看看热闹就行了。”
“自从毕业,再也没人像秦少那样随随便便就请吃饭喝酒接送回家一条龙的大慈善家了。”
“工作了就怀念以前读书的时候。”
议论转化成爽快的笑声, 逐渐下沉然后消失殆尽。其中一个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摸着良心说,要是我长四宝女士那样, 我没准比她还放飞。入眼的帅哥全睡一遍,每天穿的布料越少越好——”
短暂的喧闹声响起, 秦伶忠和苏实真是一起来的。
他看起来一点事故的痕迹都没剩下, 与人相处进退有度, 能轻而易举猜中对方想听到什么话,但适当地选择说或者不说, 并且游刃有余避开自己讨厌的事,以不容反抗的强硬驳回对方。她还是华丽炫目, 穿着抹胸连衣裙,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都在项链的衬托下更加吸引人注意。总是睁大眼睛看着所有人,完美突出了女性天真烂漫的一面, 也从而陷入欺骗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