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莹连忙对着秦知画跪了下来:“是, 多谢掌宗师姐开恩。”
秦知画笑了笑, 连忙伸手去扶花莹起来:“只是那样的话, 以后在宗门再也不要说了, 记住了么?”
“记住了。”
秦知画点了点头:“好妹妹,我们既然在同一个宗门, 都是姐妹, 我做掌宗师姐的,也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点机缘而已,快别这样看我了, 在明面上你叫我掌宗师姐,在私底下就叫我姐姐好了。花莹妹妹这番清甜俊秀,比姐姐还可人了几分。”
花莹仿佛没什么脑子, 不禁夸似的,当即脸上飞起了红霞。
秦知画又说:“要是姐姐有你这样柔嫩的肌肤,做梦都笑醒。怎么,看花莹妹妹的样子,莫非这样俏丽的人,也有烦恼不成?”
秦知画再怎样说着平等,但花莹却知道在长幼尊卑严苛的大宗门,这是不可能的,但花莹心里却觉秦知画是个极好的人,至少她这样抬举自己。
花莹本就是个嘴上没把门,也容易被人怂恿带节奏的,要不然也不会受了几句劝,就着急给韩九渊送情信了。
花莹就一五一十地,将刚才所受的委屈全部给说了出来。
秦知画心里只觉好奇,她也见过韩九渊几次,但其实每一次韩九渊也能够个秦知画带来一种奇怪的震撼,她也总在韩九渊身上看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但秦知画并没有对韩九渊有多余的青睐,秦知画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别人迷恋韩九渊,也不是第一次从女修的嘴里听说韩九渊多好多好。
在秦知画的心里,韩九渊分明就是一个连筑基期都爬不上去的有点气质的废柴。
秦知画就平心道:“依姐姐来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既然能使你心动,你也不必放弃太早。我见过韩九渊,如果是妹妹的话,也配得上他。”
秦知画言尽于此,对花莹挥了挥手示意她要离开了。
花莹愣在原地。她大受鼓励。
---
程欣走路很快,韩九渊走路很慢。
程欣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走十几步,在原地等一等韩九渊。
这十几天来,韩九渊都会在放课的时候早早从剑阁来到神殿等候程欣,然后跟程欣到丹堂的疗养偏殿去看付悦。
付悦醒了之后就变傻了。
她的智商仿佛到了三岁,她记不起来从前的许多事情。
看见程欣的时候,也只会拽住程欣的袖子,嘴里嘟囔着:“表姐姐,表姐姐。”
如果没有人主动跟她讲话,她就会一直叫“表姐姐”,所有人都知道,成欣和秦知画都是付悦的表姐,但是付悦从来都是叫秦知画师姐的,付悦只叫过成欣表姐。
人们都很奇怪,为什么付悦脑袋都杀掉了,什么事情都记不清,喊人的时候,唯一熟练的却是发着嗲音的“表姐姐”。
程欣每天看付悦的时候,都会摘朱果给付悦吃。
这次程欣刚过丹堂转角,就看见付悦头发乱糟糟地飞奔过来:“表姐姐,表姐姐。”
程欣摸了摸付悦的头发,给了她一篮朱果。
付悦狼吞虎咽,程欣就摸着她的头发:“慢点吃……”
每当这个时候,丹堂夸过秦知画的女修们就会相视一眼,用一种只有她们之间才能够听懂的沟通方式议论纷纷:
“又来惺惺作态。”
“大师姐到底咋回事,又是伪装上进,又是来故作好人,付悦不傻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殷勤。”
“哎,这年头,连大师姐都知道注意自身形象和绯闻了?”
“不是吧,我看就是嫉妒咱们掌宗师姐,掌宗师姐努力,她也学人家努力,掌宗师姐照顾付悦,她也来插一脚!不会是要和掌宗师姐竞争宗女吧!”
“别怕,她是什么风评?她没机会!”
“是啊,她没机会!”
从丹堂疗养偏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程欣带着韩九渊抄郊野荒芜人迹的小路。
月光下,程欣手里摇着一根树枝,树枝的一片叶子上蜷曲着一个白色细长的幼虫。它通体有着细嫩的茸毛,看上去像一条变异的幼小毛毛虫。
程欣一边走,一边用手掌不断地凑向叶子上的那只小虫。
半晌,她眉毛挑了挑:“催不动,实在催不动。”
“师姐在做什么?”
程欣挠了挠头:“我在把这条虫催成可以用来清心静气的能量。”
“清心蛊?”
“是呀,这是我们学习的初级蛊,在青朵前辈手里就会变成一缕烟雾,钻进鼻孔里,整个人的注意力就能够特别集中,而且还能够提神。”
“慢慢来,师姐才刚学没多久。”
“也只能这样了。”
程欣一边练习,一边想到了付悦,就摇了摇头:“可惜了付悦……”
“师姐觉得,很可惜?”
“是啊,怎么不可惜,我在这里除了你以外,看得最顺眼的人就是付悦了……”程欣想着当时在湖底的时候,死死拉住自己的付悦,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她本来不应该被牵连的。”
“他头上碎了一块骨,伤了大脑,清月宗丹修堂的人如果救不了她的话,我能。”
“小渊可以?”
“但是……付悦未必会喜欢。我只能够带她到乱葬岗,找一些符合她特征的尸骨,为她重塑碎掉的那块骨头,以及,被破坏掉的大脑。”
“那没有所谓!”程欣的眼睛里顿时就有了些光彩,“如果能的话那就最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不要是现在,不需要太早。现在付悦傻里傻气的,反而安全。我们也就在这段时间线来看看她的外伤好的怎样,往后很久一段时间我不打算来看她了。”
韩九渊眸色凝了凝。
程欣眼帘一垂:“有素问罩着,她现在挺安全的。她看了不该看的,清醒的时候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这里边的浑水,不是付悦能够淌的。”
韩九渊意味不明地看了程欣一眼:“那师姐呢,打算怎么淌?”
程欣有些得意,她把玩着清心蛊,笑着说:“你等着看吧!我已经在布网了,鱼指定是能拉到的,不管拉到的是大鱼还是小鱼,能拉到几条……对我来说,都已经够了。”
---
而与此同时,在所有弟子们都看不到的、位于绮月圣殿后山禁地三星次阵的阵眼里,十三个长老站成一个怪异的阵型,连接着彼此之间的发光的线条,正在渐渐地交接到一起!
自从秦风曝出三星拱月大阵的阵法失守之后,成金全亲自查看了阵法,果然有松动。
便立即指挥清月长老和大能们,紧锣密鼓地对事发源头“绮月风窟”进行查探和修补工作。
随着线条的光芒相接越来越近,以绮月风窟为阵眼的星阵,终于将要开启了。
第38章 崩坏·第十
天是黑色的。
绮月峰此刻无风无月, 但是所有在场的长老,衣衫飘飞,无风自动。
成金全和陈静柔站在人群之后, 面容上带着隐忧。当时, 第一次开启次阵的时候,陈静柔就是拒绝的,因为护山大阵是清月宗老祖时期, 耗尽了当时全宗之力才设置下的阵法。
大阵不能擅自开启,所以当时他们才选择了开启弱一点的次阵,还没有开启全阵。
当时也是耗尽了十方长老的修为, 才能够压住阵法的开合, 以及最后的关闭。当初是为了演练给獬豸神兽开眼,而现在, 却是为了验证上次大阵开启的时候, 大阵底下镇压着的梦魇兽是不是跑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被梦魇兽跑了出去, 他们也需要去阵法的底下, 找出作为阵眼的东西, 以此作为媒介, 才能够找到梦魇兽。要不然,如果梦魇兽真的是跑出了镇压阵法, 恐怕清月宗就要乱了, 虽然长老们能够自保,但是如果这偷跑的梦魇兽,发起了狠, 可能整个清月宗的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们都要覆灭了!
护山大阵能够防护山外的敌人攻击,即便是疾风剑雨,在护山大阵的屏障里边, 也能够把清月宗保护的固若金汤。但如果,是从内部……
不论是阵法里边镇压着的妖兽,还是清月宗自己宗门里边起了内讧,护山大阵却是拿这些窝里斗没有办法的。
拥有再固若金汤的护山大阵,也阻挡不了宗门之内的那些蚕食。
眼看着眼前的长老们,一个一个都汗湿了衣衫,陈静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望着成金全:“何必呢?”
成金全回眸,侧着脸去看陈静柔,问道:“什么何必?”
陈静柔伸出手来,指了指眼前的光景,再一次启唇,她朱红色略带着一点暗沉的眸色,在长老们接连着的光辉里边泛着一道一道的光晕,看上去水润动人。
即便是一个生过两个小孩的夫人,仍然能够有让成金全只消望她一眼,就能够满眼炙热的魅力。
陈静柔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獬豸。不就是一个濒临灭绝的神兽。又不是真的灭绝了。”
成金全沉声道:“你是觉得,不值?”
“不值,当然不值。”
成金全眸色一沉,在这个时候,有十方长老在此,实际上,并不是说私房话的好时机,但是,成金全却不想要放置着陈静柔心内的疑问不理。
他于是施展了传音入密,用只有陈静柔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獬豸是神兽。”
陈静柔跟成金全相识了这么久,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百年的默契。
陈静柔就也传音入密,两个人看上去像是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意识和意识之间,却产生了实质性的交流。
陈静柔说道:“我知道它是神兽,但是,它和宗门这千万年,甚至是上亿年的基业比起来,孰轻孰重?如果真的给梦魇兽跑了出去,我清月宗将要遭受涂炭。”
成金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他毕竟是一宗之主。
他的眼神里边,还是沉着和镇定的,他道:“我们的宗族守护元神兽狻猊,在然儿一代,已经断绝了。狻猊神兽是一代传一代的,当我的元神狻猊,在你怀上然儿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然儿的身上……”
陈静柔的眉毛一挑。
成金全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再看陈静柔,而是专注地盯着那十三个长老如火如荼的背影,成金全一字一顿地道:“所以,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狻猊了。”
“你说什么……”
“我的元神里,已经没有狻猊了……在这个世界上,狻猊神兽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一代传一代,继承下去的唯一的一个……所以,所以每一代,成家的家主都会娶许多妾室,以保证能生出儿子……”
陈静柔的眼睛忽然睁大。
成金全继续说道:“而神兽狻猊,只能够继承到我的第一个长子身上……”
陈静柔忽然想起来,成金全在父亲也是妻妾成群,而成金全……
在当时,因为和自己结成了道侣,答应了自己只娶她一个人的请求,所以,并没有办法像先人那样去开枝散叶。
而自己也算是为成金全生下了一个可以继承狻猊神兽的儿子,可是却没有保护好他。
“狻猊,死了?”
陈静柔惊呆了,她竟然才知道,原来神兽狻猊不是每一代都产生了一个新的元神兽,而是,这元神兽,竟然是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传的?
陈静柔这才仿佛真正理解了,当时成金全为什么那么斩钉截铁地想要保住成然……即便是在平时的日子里,成金全其实最偏心的是成欣,他最想要培育,也最呵护的那个孩子,是成欣……
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成金全却舍弃了成欣。
陈静柔心跳开始加速,她自然知道失去了元神兽,对于清月宗来说意味着什么。
成金全又说道:“所以,其实我们清月宗在成然死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守护神了。现在大家都以为,我身上还有狻猊神兽的力量,但是我也没有。狻猊神兽,和护山大阵的主阵眼下压制着的山脉之神,是相互克制的作用……而我们清月宗能够屹立千秋,也就是狻猊神兽在制衡着山脉之神。而山脉之神……失去了制衡……该是多可怕的事情,我们整个清月宗建立在山脉之神的背上。而当它觉醒,整个清月宗都将化成灰烬。”
陈静柔的双手忽然不可控制地发起了抖来。原来她以为的事情是很简单的,但是没想到,这竟然涉及到了宗门的生死存亡。
成金全苦笑道:“人们都以为我犯了傻,苦苦博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獬豸……但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如果我能够把这头獬豸养活,能够让它认我为主……清月宗就也能够保住了……因为獬豸和狻猊的制衡能力是一样的。现在清月宗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山脉之神在镇压之下沉寂了这样久的时间,应该还没有醒,而当它真的醒过来……”
成金全抬眸,望着陈静柔道:“而当它,真正的苏醒过来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陈静柔当然知道成金全在这个时候所说的没有机会是什么意思。
成金全看见陈静柔的表情,自然知道陈静柔理解了自己,便放缓了声音:“我知道,你对秦风和秦知画,向来也都有些意见,因为在你的心里,是他们夺去了成欣应有的一切。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所治理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宗门。在宗门里,我是整个宗门的父亲,你是整个宗门的母亲……”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陈静柔揉了揉太阳穴,打断了成金全,她自然知道成金全想说什么,他只不过想要解释为什么他不处决玩忽职守的秦风。
成金全就避过了那些承上旗下的话,直接跟陈静柔说道:“我没有过份苛责秦风,是因为我怀疑,狻猊神兽死后,山脉之神就在慢慢地苏醒。而三星次阵的紊乱,我始终担心,是山脉之神动了,所以,才会打开绮月峰那边的阵法禁制,放了梦魇兽出来。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不及时让獬豸活起来,把我认作主人的话……那么其他的山峰,其他的阵脚,也都会随着山脉之神的觉醒,而被打开封印……到时候,清月宗恐怕就只能够存在于传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