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啥来头。”
沈如意又问:“那就是邹副师长?”
杨红梅仔细想想:“没听说过邹副师长有什么了不得的亲戚。”
沈如意心说,她就说吗。
那个梅碧姝看着比姚大姐还大,邹副师长的年龄十有八九比林师长大,可他是副,林师长是正,真有能耐有背景的人咋可能屈居人下。
沈如意道:“那就是跟顾承礼一样,邹副师长也是咱们这边的红人?”
“不是。”杨红梅摇头,“不过,邹副师长跟梅大姐在这边二十多年了,跟大伙儿都熟,你这么说她有可能,有可能——”
沈如意见她吞吞吐吐的跟便秘一样:“有可能孤立我。嫂子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谁这辈子都有可能求人,只有医生不需要求人。”
杨红梅仔细想想:“还真是的。可是你,你是中医啊。”
“咱们这边也没多少西医。”沈如意提醒她。
杨红梅想到儿科是家属院最忙的科室,里面的护士和医生加一块才十个。像什么外科这边都没有,要看病都得去部队总医院。
偏偏部队总院又没有针灸科。像什么跌打损伤,女人湿气重,宫寒难受孕,中医可比西医见效快。
杨红梅道:“难怪你敢那么说。还以为是仗着你们家小顾是咱们部队的红人呢。”
“我不用依仗顾承礼。”沈如意真没想到顾承礼,因她上辈子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不过,我还有点想不明白,我又没得罪她,在楼顶上弄菜园的时候也没弄到她家那边,她干么这么针对我?别说她羡慕嫉妒我和顾承礼感情好。”
杨红梅的神色骤变。
沈如意不禁问:“真的?”
杨红梅咽了口口水,一脸的为难,“这事你得问小顾,我说不合适。”
“还有什么隐情?”沈如意见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问顾承礼。”
到家把梅碧姝挤兑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紧接着就盯着顾承礼的表情。
顾承礼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沈如意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面上不显:“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顾承礼问。
沈如意见他还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问我?”
“你不是挤兑回去了吗?又没吃亏,这事就算了。”
沈如意眉心猛一跳:“她下次要是再挤兑我呢?”
“那你就再挤兑回去。副师长的妻子,又不是副司令的,不用忍着。”顾承礼换掉沾满泥土的鞋,“院里还有点不平,回头种菜的时候再收拾一下,我上班去了。”
沈如意抓住顾承礼:“站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沈如意道:“不可能!”
顾承礼前世把孩子接到部队,也担心继妻表里不一。然而,他每次偷偷询问梅碧姝,梅碧姝都让他放宽心,那女人对孩子极好等等。
要不是后来顾承礼搬走换了邻居家,邻居跟他说实话,他极有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
顾承礼知道这些事怪不得旁人,主要责任在他,可他一想到梅碧姝那个表里不一的模样就恶心。
若不是部队的房子紧张,能跟他换房的只有老吴,他早搬走了。
可这些事没法跟沈如意说。
顾承礼不敢使劲掰开她的手,一边轻轻的拿开一边说:“我猜到她会针对你,没想到这么快。”
沈如意眉头一皱,再次攥紧:“她认识我?”
“不认识你!”顾承礼条件反射般说,“我分配到这边的第二年,她就要给我介绍对象,我没理,后来又要给我介绍,我还是说不着急,再后来跟你结婚,又在那个节骨眼上,她就觉得你我的事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沈如意若有所思:“合着还是你惹下的风流债。”
“这——这不是重点!”顾承礼顿时急了。
沈如意问:“什么是重点?挟恩图报啊。”
“不不,不是!”顾承礼急忙否决。
沈如意挑眉,故意问:“那是啥?”
“是,是,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受害者。她——”不禁朝西边看一眼,“她她不讲理,她有病,以后,反正你以后别搭理她就行了。”
沈如意心说,你想的倒是简单。
可惜不可能!
除非她见到梅碧姝绕道走。
然而,那就不是她沈如意了。
沈如意道:“先不说她针对我,我们孩子都有仨了,她还记得这事,给你介绍的那两位是她亲戚?”
“你怎么知道?”顾承礼脱口而出。
沈如意挑眉:“猜的!我猜对了?”
顾承礼不自在的干咳一声:“我真得走了。”不待她开口,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等等!”沈如意忙喊,“我还没说完。”
顾承礼挥挥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回来继续说。”沈如意大声说。
顾承礼往前一趔趄,慌忙扶着门。
沈如意顿时无语又想笑,“你可真有出息。”
“没出息。”
稚嫩的童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沈如意回身看去,不是顾小牛又是哪个。
小孩的手扶着门框,使劲抿着嘴,一脸的严肃,可是配上他肉乎乎的小脸却异常可乐。
“我和你爹说的话都听到了?”沈如意冲他招招手。
小孩扑到她怀里,“坏蛋。”指着西边,“笑我。”
“还记得呢?”沈如意捏捏他的小脸,“记得也要装不知道。因为你现在还小,打不过他们骂不过他们,跟他们对上吃亏的是你。不过有娘在,不怕。”
小孩眼中一亮:“娘要做啥?”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你要做的是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顺便帮我照看弟弟,我给你们纳鞋底做凉鞋。”沈如意放开他,“弟弟又睡了?”
“没有,娘。”
顾小猫的声音传出来。
沈如意问:“在干嘛?”
顾小猫大声说:“躲猫猫。”
“躲你啊?”沈如意故意问。
屋里安静下来,片刻,顾小猫大喊:“不是我,我是小猫,不是猫猫。”
沈如意拉着儿子的小手,一边往里面去一边说:“让我看看怎么躲。”
“这么躲。”顾小猫抓起毛线毯蒙上头,不满两岁的顾小柱挤进去。顾小猫“喵”一声,小柱儿乐得咯咯笑。
顾小猫把线毯盖在他头上,然后钻进去,顾小柱学着他二哥“喵”一声,顾小猫哈哈大笑。
沈如意心说,你俩可真幼稚。一想俩孩子加在一起还没八岁,让他们成熟也成熟不起来啊。
脱掉小牛的鞋,把他抱上去:“渴了饿了喊我,娘就在外面。”
“娘忙去吧。”顾小猫挥挥小爪子,“哥,该你啦。”
顾小牛抬手用线毯蒙上头。
沈如意轻轻带上门,倒一瓷缸子开水,留他们玩累了喝。
仨孩子咕噜噜灌完一瓷缸水,顾承礼推门进来。
沈如意下意识拿起桌上的东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针,才意识到那虽然跟手机大小差不多,其实只是鞋底。
“这么快又下班了?”沈如意起身道。
顾承礼一边洗手一边说:“我去的时候都快九点了。”
“现在几点?”沈如意问。
顾承礼下意识想问,你不知道。话在嘴里转一圈,想到他家没挂钟也没手表:“十二点多一点。还没做饭?”
沈如意朝西边大声说:“等你回来做。”
顾承礼想问,那么大声做什么,看到她眼中的狡黠,顿时哭笑不得,小声说:“没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沈如意看着他。
顾承礼不敢跟她对视,无奈地说:“好好,你觉得有必要就有必要。厨房里都有什么?”
“还有点青菜和小葱。”沈如意用正常音量说出来,又大声说:“做个小葱炒鸡蛋吧。再蒸点白米饭,我爱吃。多蒸点,留晚上做蛋炒饭。”
顾承礼不禁说:“蛋炒饭?”
“没吃过?”沈如意大声说:“很简单的,往冷饭里加一点菜籽油拌匀,然后再往里面打几个鸡蛋泡一会儿,大火烧热,迅速炒干盛出来,米粒分明,个个金黄,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包银’。金包银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顾承礼下意思说:“外表像黄金一样金黄,里面像白银一样雪白?”
“聪明!”沈如意不吝夸赞。
顾承礼犯难:“可是得用不少油和鸡蛋吧。”
沈如意压低声音:“你傻呀,还真做。”朝西边看一眼。
顾承礼莫名松了口气:小声说:“我以为你真想吃。”
“日子还过不过?”沈如意白了他一眼,又大声说:“不用,跟一顿炒菜差不多。有了蛋炒饭不用炒菜也不用蒸饭,还能省一块煤球呢。”
“娘,我要!”
顾小猫趿拉着鞋跑出来。
顾承礼忙转向沈如意。
沈如意过去抱起二儿子:“现在没有,得先蒸米饭,晚上再做。”
“哦,好吧。”小孩很是失望,随即就往下滑。
沈如意放下他,顾承礼拽着她的胳膊去厨房,“这下怎么办?”
“仨孩子顶多吃两碗,做就是了。”沈如意道:“大不了你我吃清水煮鱼,多放点姜,不用油也没什么腥味。”
顾承礼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又不是小孩。下午我就去买鱼。”
鱼虽然两三毛钱一斤,一条鱼得一块多钱,天天吃一个月也不过四五十块钱。算上柴米油盐其他开支,一个月也就一百左右。
沈如意要是没工作,也没能从钱绿柳那里弄来钱,不敢这么花。而她的工作定了,顾承礼每月的工资还能剩一点,等她上班,一个月最少能攒一百块钱,一年就是一千多。
十年后顾小牛上大学,他们家就有小两万。这还是她和顾承礼的工资十年不动的前提下。然而,不涨是不可能的,光顾承礼的军龄补贴,未来十年都得涨不少。
顾承礼道:“买条小的,太大吃不完浪费。”
“我知道。”沈如意担心几个皮孩子不长记性,她前脚出门,他们后脚喝凉水,饭后就去副食厂。
然而,她要是知道回来的路上又碰到去上班的梅碧姝,宁愿晚上不吃也不去。
“小沈,听说你家晚上做蛋炒饭,这鱼还怎么吃啊?”梅碧姝大声问。
带着孩子在外面玩的人纷纷转向她,好奇地问:“啥是蛋炒饭?”
“鸡蛋和米一起炒的饭。”梅碧姝不待沈如意开口:“这种蛋炒饭,要想做的好吃,必须得多放油。”
“油”字瞬间牵动众人的神经,不禁问:“得放多少?”
梅碧姝笑看着沈如意:“这个就得问小沈了。我们家穷,不像小沈,大家小姐,什么好东西都吃过,我可不知道怎么做的。”
沈如意心里骂娘,面上坦然:“梅大姐过谦了。我早年是吃过不少好东西,可没法跟梅大姐您比啊。还记得我们家以前请人唱堂会,那都是山珍海味的备着。我们这些小孩都没资格吃。梅大姐又比我年长二十岁,想来吃过的好东西比我见过的还多。是不是呀?梅大姐。”
梅碧姝的脸色顿时僵住。
四周的人见状,纷纷转过身,有假装聊天的,有假装逗孩子的,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竖起耳朵听梅碧姝怎么回。
沈如意笑看着她:“看来我说对了。以后大伙儿谁想学做蛋炒饭就找梅大姐。不不,不光蛋炒饭,谁家来客也可以向梅大姐讨教讨教。千万别找我。梅大姐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从梅碧姝身旁经过,停顿一下,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很意外,很惊讶,我竟然是这样的沈如意?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还请大姐多多指教。谁让我是家庭主妇,闲呢。”敛起笑容,瞪她一眼,就往家去。
沈如意推开门险些吓一跳。
只因门后站着一个人——孩子他爹。
沈如意明知故问:“干嘛呢?”
“她又挤兑你了?”顾承礼问。
沈如意道:“你没听见?”
“听得不甚清楚,只知道跟蛋炒饭有关。”顾承礼一顿,“她怎么这么不受激?”
沈如意又不了解她,“鬼知道。大概以为我年轻,喝过的水没她吃过的油多,不是她对手吧。咋了?还敢找邹副师长告状?”
“不是。邹副师长再过几年就退休了,我不担心他。”顾承礼压低声音说:“我是担心她在外面乱说。”
沈如意道:“那我就撕烂她的嘴再给她缝上。”
顾承礼猛地直视她:“你说什么?”用一种不认识的眼神看着她。
沈如意以前会担心,如今确定顾承礼不了解原主,眼皮都没动一下,“钱绿柳敢欺负我,就是因为我对她太客气。梅碧姝这种人,比你那个娘还会恶心人,我要是忍她让她,只会助长她的气焰。要她不说我坏话,必须得让她怕我才行,否则没用。”
“可是,你,你行吗?”顾承礼很担心,“她比你大将近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