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瑨了然,原来是去了天香楼。
谢郬很快就换了一身衣裳,在里面闻了好几遍,确定没味儿后才走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苏别鹤的声音:
“陛下,前院出事了。”
高瑨讶然,这里是镇国将军府,能出什么事?疑惑的看向谢郬,只见谢郬也是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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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郬随高瑨一同往将军府前院,路上苏别鹤告诉他们,所谓出事是少将军谢铎被京兆府的官差抬着送回来,伤得挺严重,老郡王和郡王妃当场就心疼哭了。
“谁打的谢铎?”高瑨边走边问,步子又走快了一些。
苏别鹤回道:“据送少将军回来的京兆府官差说,不知道是谁打的,他们是在天香楼的后巷发现少将军的,他们到的时候,少将军就躺在地上,幸好京兆府有官差认识他,没敢细问就赶忙把人给送了回来。”
高瑨忽然停下脚步,疑声问:“天香楼?”
苏别鹤不知陛下为何对这个地方感到奇怪,回道:
“是,天香楼后巷里。”
高瑨盯着苏别鹤看了一会儿,而后才敛眸往后看去,谢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提着裙摆便越过高瑨和苏别鹤,急急走去。
苏别鹤见高瑨脸色有异,为谢郬解释一句:
“娘娘定是担心少将军的安危。”
高瑨深吸一口气:她担心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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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铎被京兆府的官差抬着送回来,谢家此刻正是宾客云集,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谢家派人出来安抚宾客,把谢铎抬到后院厅堂去,除了将军府和郡王府的人,其他人一律谢绝探视。
高瑨和谢郬赶到,厅里面色凝重的谢家和蔡家人纷纷上前行礼,高瑨抬手叫众人免礼,目光落在被抬至软榻的谢铎身上。
早上他还与谢铎见过面,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就变成这副模样。
脸上跟调色盘似的,鼻青脸肿,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变成如今这猪头模样。
不管怎么说,谢铎在外面被打成这副样子是谢家的事,高瑨是皇帝也不方便直接插手。
蔡氏和郡王妃坐在床边心疼的直哭,老郡王也是急得直跺脚,谢远臣亲自检查了一下谢铎的伤,知道不会致命,才起身对被押过来的小厮问道:
“公子不是在西苑待客吗?怎么会突然出府与人打斗?”
小厮吓个半死,结结巴巴的说:
“回将军,公,公子原本是在西苑待客的,可中午吃饭的时候,门房给公子传了个信儿,把公子喊出去了。”
“传信之人好像是和公子一个营房的校尉,公子常与他们一处,小的们要跟公子一道出去,公子不许,若小的们知道公子是去外头打架的,小的们就是死也不敢让公子出门啊。”
“将军饶命,夫人饶命。”
小厮战战兢兢的磕头,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流。
谢远臣气得当即就劈了一座茶几,声若洪钟:
“混账东西!他身为军人,随意与人在外斗殴,他眼中可还有军法王法?”
谢远臣虽然常年不在京中,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很关照的,七八岁之后,每年几乎都会让人把他送去边关住上十天半个月磨炼意志,尽管他去了谢远臣也没多少时间顾他,但至少让谢铎从小就知道军人是干什么的。
他以为谢铎在军营待过,应该明白何为军中铁律,没想到他在京中大营两三年了,还能做出这等莽撞之事。
蔡氏哭得眼睛红红,对谢远臣怒道:
“谢远臣!你是不是人,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你不说让他先看病,不说替他讨回公道,你还在这里骂他!”
铎哥儿是谢家的儿子,谢家的种,谢远臣要磨炼他,蔡氏不能有怨言,只能背后偷偷抹眼泪,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格外娇惯苒姐儿,就是不想让她过得像她弟弟这般辛苦。
可她哪里想到,儿子都伤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谢远臣还在骂他,蔡氏哪里受得了,气得跳起来捶打谢远臣。
谢远臣被蔡氏又捶又打,很是无奈。
老郡王从旁劝道:“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打铎哥儿之人,若被老夫知道是谁下的手,老夫定叫他偿命!”
蔡氏和郡王妃又哭作一团,谢远臣一个头两个大。
高瑨将谢家众人的表现看在眼中,忍不住往身旁的谢郬看去,只见她神色如常站在一旁,似乎这件事跟她完全没关系的样子。
谢远臣派人去找今日喊谢铎出门的什么校尉,没找到人之前,就只能静静等大夫。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谢铎颤了颤身子,嘴里发出两声抽泣,然后渐渐转醒。
蔡氏立刻趴到儿子身旁,关切问:
“铎哥儿,你觉得怎么样?告诉娘,哪里疼?是谁打的你,你告诉娘,娘替你出气去。”
谢铎将围在他周围的人看了一圈,在看到谢郬时,只见他瞳孔剧烈震动,身子忍不住发抖,他脸肿得像猪头,嘴巴肿得像香肠,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指指向谢郬的方向。
众人顺着谢铎的方向往谢郬看去,高瑨也看向她,只见谢郬的脸色完全看不出变化,蔡氏按住谢铎的手,说道:
“那是贵妃娘娘,你姐姐。你指她做什么,她一直在府里待着呢。娘问你,到底是谁打的你,你这孩子能不能清醒一点!”
老郡王妃也跟着说道:
“是啊,铎哥儿快告诉我们是谁对你下此毒手,你快说,别怕,你外祖外祖母,你父亲母亲,还有陛下,娘娘,都会替你做主的。”
老郡王也围过来说:“孩子别怕,说出来。”
谢铎被他们围着,有苦说不出,急得直流眼泪。
而谢郬今天敢打他,就是算准了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只要没人能证明她在那个时段出去过,就算谢铎当面指认也不怕。
在心里啐了他一口:
【呸,小瘪犊子。】
【老子下手还是轻了!】
【敢指我,信不信老子待会儿就找机会撅了它!】
不过,蔡氏的话倒是提醒了谢郬,她现在是谢苒,谢苒是谢铎的亲姐姐,亲弟弟受伤了,亲姐姐无动于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狗皇帝刚才频繁看她,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于是,谢郬戏精附体,飞一般的扑到谢铎榻前,不由分说拉住谢铎的手,感情充沛的哭道:
“弟弟——”
“是姐姐不好,姐姐刚才被吓到了,你快告诉姐姐,是哪个混蛋把你伤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疼?哪里疼,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揉揉。”
亲眼目睹她变脸的高瑨:……
谢铎全身无力,面对扑上来的谢郬,他想逃却没有力气,只能被迫让谢郬抓着他的手诉情。
他眼含泪珠,生无可恋,最让人崩溃的是,他看到谢郬一抬头时,偷偷流露出来的凶狠眼神,竟不受控制的全身肌肉紧绷,连嗓子眼里的哀嚎声都吓得止住了。
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忘记谢郬那杀气腾腾的样子。
在过大的刺激之下,谢铎身体与精神遭受了双重折磨,被谢郬又吓又气,终于二度昏厥过去,然后这厅堂内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
谢郬哭了一会儿,感觉戏差不多了,从榻前起身,一边擦鳄鱼的眼泪,一边暗自腹诽:
【妈的,耳朵都要炸了。】
【谢铎那小子只是晕过去,又没死,有必要跟哭丧似的吗?】
【不嫌晦气!】
谢郬吐槽完之后,对上高瑨的目光,谢郬心上一虚:
【狗皇帝怎么又在看我?】
【咦,好像不是看我,那他看谁?】
谢郬察觉到高瑨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着她背后的某处,顺着狗皇帝的目光回过身去,发现老郡王那双透着精湛的目光正莫名盯着自己。
【老郡王看我干嘛?】
【这老头虽然姓蔡,可这辈子干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菜,是个厉害的。】
【他不会盯上我了吧?】
【呵,盯上又能怎么样?】
第45章
很快, 今日唤谢铎出门的校尉被找了过来,他是玉成伯的三儿子玉垣,与谢铎一同在西大营为校尉, 两人自小玩到大, 关系很不错。
他被唤来将镇国将军府后才听说谢铎被打的事情,觉得十分惊奇:
“不可能!谢铎从天香楼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们把王威他们打了一顿,王威就算要报复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玉垣是被带到书房问话的, 在场只有谢远臣、蔡郡王和高瑨三人, 其他人还留在厅里看着大夫给谢铎疗伤。
谢远臣问:
“王威是谁?”
玉垣听过谢远臣的威名, 有点怕他, 没敢直接回答。
蔡郡王说:
“王鑫的小孙子。”
“太尉?”谢远臣想了想。
玉垣连连点头:“是,是。”
“你们为何要打他?”谢远臣问。
玉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谢远臣‘砰’一声,桌子拍得震天响,吓得玉垣不敢再隐瞒:
“回, 回将军。王,王威那帮人前阵子在军营里奸了一名卖花女, 那女子全身赤裸, 拼死跑出营帐后拔刀自刎了, 王威他们丧心病狂把人扔下了山崖。”
“后来尸体被卖花女的老爹找着了, 还背上了山, 那老爹背着女儿的尸体在街上告状, 百姓们群情激奋, 拥着他去了京兆府衙门,给他敲了登闻鼓。”
“后来京兆府也审了案子,还上报到了兵部衙门, 可兵部衙门那边以证据不足,只把王威他们定成不知内情的从犯,随便打了十几个板子就放出来。”
“王威他们放出来以后,就一直在找卖花老爹,要报复他,谢铎知道后,就带着我们把卖花老爹藏了起来,谁知道这老爹今天跑出去了,又跪在大街上告状,被王威他们带去天香楼教训。”
“我知道今日是将军夫人的寿宴,不该打扰,可我们搞不定王威,只能来喊谢铎出面,没想到竟让谢铎遭了大难。”
玉垣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众人才明白为什么谢铎会突然出府。
高瑨坐在主位上喝茶,直到听玉垣说起这件案子才将茶杯放下。
谢远臣是第一次听说京城大营中竟出了这样一桩丧心病狂的案子,在军营里奸杀女人,若是在武威军中只怕够他们死十次的。
“先别管什么案子,你说谢铎出天香楼的时候还好好的,你们是一起离开天香楼的吗?”
蔡郡王对什么兵部军部的案子没兴趣,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外孙子究竟是被什么人打伤。
玉垣摇头:“我们不是一起离开的,我们跟王威打作一团的时候,官差来了,王威他们撤的早,我们也随后离开,谢铎说他留下断后。”
蔡郡王点点头:“也就是说,谢铎是在与你们分开之后遇袭的。你们是把他一个人留下断后,可还有其他人?”
“没……”玉垣先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说道:“还有一个女人跟谢铎一起。”
“女人?”蔡郡王从座椅上起身,连声质问:“什么女人?你们认识吗?”
玉垣说:
“我们不认识,不过谢铎好像认识。听王威那边的人说了句:那是谢铎……相好的。不过谢铎没承认。”
蔡郡王目光中又多了一抹疑惑,追问起来:“相好的啊,怎么会是相好的……她长什么样儿?”
玉垣正要回答,就听高瑨沉声对谢远臣质问道:
“谢将军,军营卖花女案朕是交给田有为去办的,田有为是你推荐之人,只是此人有勇无谋,心志不坚,从前尚有一股忠勇之气,如今竟也学会了浑水摸鱼,将此案办成这样,朕很不满意。”
高瑨的声音在书房内传开,别说玉垣吓得跪地不起,就连谢远臣和蔡郡王都赶忙回身拱手听从。
【蔡老头果然在怀疑我。】
【幸好跟过来看了。】
【狗皇帝这岔子打得好,要不然蔡老头说不定就发现我了。】
来自屋脊之上的心声听在高瑨耳中。
其实从他们进书房开始,屋脊上就爬上了一个人。
谢远臣听见了,高瑨也听见了。
谢远臣凭着对轻功和能力的评估,猜到屋脊上的人是谢郬,而高瑨一是听出了谢郬的脚步声,二自然是听到了谢郬的心声,确认是她。
这女人终究还是知道怕的。
“陛下,田有为在战场上是有出色能力的,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还请陛下另派人调查,若田大人果真这般推诿责任,便按律法惩治,臣绝不会保他。”谢远臣如是说。
“希望将军说到做到。”高瑨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听起来有点发怒的意思。
谢远臣讶然往高瑨看去,不解速来对他还算宽容的皇帝为何突然动怒,直到听见一旁蔡郡王出来打圆场:
“陛下,将军最是刚正不阿,绝不会徇私枉法的,老夫为他担保。”
谢远臣是蔡郡王自己挑的女婿,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他看到了谢远臣身上的潜力,哪怕倒贴也要促成儿女婚事,而事实证明,他的眼光非常不错,谢远臣的潜力远远大于他的预计。
因此,他对谢远臣这个女婿还是挺满意的,该维护的时候就维护,绝不含糊。
高瑨也正是看出蔡郡王的这个特点,才故意对谢远臣说了些重话,把蔡郡王从怀疑的漩涡中扯出来,重点放到谢远臣身上。
“嗯,既然老郡王开口,那朕便拭目以待。”
高瑨说完后便欲起身离去,走到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玉垣身旁时,留下一句话:
“至于谢铎遇袭之事也要仔细调查,在京师重地,朕的眼皮子底下打伤镇国将军之子,若不抓住,恐留后患。”
谢远臣和蔡郡王慌忙称是,两人恭送高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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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书房之后,高瑨回水榭的路上招来苏别鹤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