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很想吃,我们继续逛逛吧。”谢郬说。
高瑨忽然停下脚步,对谢郬说了句:
“等着。”
说完不等谢郬反应过来,高瑨便转身跑向那糕点店,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包油纸过来,将谢郬拉到路边的边墩上坐下,将油纸递给谢郬,油纸里正是谢郬刚才看中了没买的兔子糕,很大手笔买了四只。
谢郬眼前一亮,拿起一只兔子糕惊喜问:“陛下带钱了?”
高瑨对她比了比噤声的手势,提醒道:“叫相公。”
【相什么公?】
【小老婆而已。】
暗自打趣了一句,谢郬见高瑨眉头微蹙,立刻识时务的喊了声:
“相公。”
高瑨神色稍霁,拿起油纸包里的一只兔子糕,随便看了两眼就把兔子头咬进嘴里。
谢郬期待问他:“好吃吗?”
高瑨嚼了两口后点评:“一般吧,没什么特别。”
【惯的你!】
【御膳房的东西吃多了,还看不上民间的了。】
【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民间!】
谢郬这么想着,将兔子举起送到嘴边,最后欣赏了两眼,然后啊呜一口,咬掉了兔子半个身子。
高瑨:……
【嗯,居然真的挺一般的。】
【名不副实,虚有其表。】
【不行,不能跟狗子说。】
“还可以嘛。”
谢郬略带违心的说了句,正要咬第二口表示‘真的好吃’的时候,忽然瞥见高瑨空空如也的左边腰带,她记得刚才那里挂着个玉佩来着……
猛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被咬了一般的兔子糕,惊愕的对高瑨问:
“你拿什么买的这个?”
“玉佩啊。”高瑨如实回道。
谢郬猛地一跺脚:
【就很离谱!】
一把将高瑨手里咬掉了脑袋的兔子糕夺走,谢郬捧着油纸包跑回了糕点店前,那卖糕的人见她又来了,以为她还要,正要开口,就见谢郬把兔子糕摔在他的蒸糕台上。
“老板,开店做生意,你有没有良心?”谢郬高声质问,立刻吸引了长安街上逛夜市的人们围观。
糕点店那师傅见她来者不善,立刻反击:
“小姑娘,你横什么,我哪里没良心?”
谢郬指着高瑨说:“你用四个破兔子糕骗了我相公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你的良心在哪里?被狗吃了吗?”
提起这个,糕点师傅多少有点心虚,声音稍稍弱了些:
“什么叫骗啊?他要买我的糕没带钱,问我能不能用玉佩换,我看他生得老实巴交才换给他的,我还担心他那玉佩是假的呢。”
谢郬察觉出这老板是想吞了玉佩,冷笑辩驳:
“假的?那玉佩价值千金,你人是假的,店是假的,我相公的玉佩都不可能是假的。”
“嘿!你这女子怎么说话?是他自己要跟我换的,他拿了兔子糕,玉佩就是我的了。怎么,你们糕拿走了,吃了,现在来跟我要东西,别给我耍横,这条街我待了五六年,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
谢郬见那老板完全就是一副小瞧他们,还想把玉佩直接眛下的姿态。
谢郬直接把手放在他的蒸笼上,只要稍微用点力,这蒸笼的糕就会被掀翻,嘴上冷静说:
“你怎么不说你贪心?你在这条街五六年,听没听过京兆府的官差铁手罗?那是我亲哥哥,你今儿要不还我相公玉佩,我砸了你摊位不说,明儿还让我哥带官差来封你的店。”
大约是谢郬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官差的名字都说了出来,虽然糕点店老板并不知道‘铁手罗’是谁,但架不住心里发虚给唬住了。
又见两人确实衣着华丽,不像普通老百姓,左右权衡之下,老板从衣兜里掏出那玉佩抛给谢郬,谢郬一把抓住,这才放开老板的蒸笼。
正转身要走,被老板喊住:
“喂,玉佩给你了,我的糕点钱你们还没给呢?”
谢郬回身抛给他一两碎银:“找钱。”
老板低头找钱的时候,高瑨忍不住低声问谢郬:“铁手罗是谁?”
谢郬用肩膀撞了撞他:
【当然是我瞎编的,还问。】
高瑨了然失笑。
片刻后,谢郬一边走一边数铜板,高瑨则看着手里失而复得的玉佩,说道:
“这玉佩倒也没你说得那么值钱。”
谢郬正气头上,闻言说道:“再不值钱,那也绝对不止四个兔子糕钱吧。你知道这么一块玉佩在边关能换多少粮食?够多少将士吃饭?”
高瑨看着正色质问自己的谢郬,想起她生活的环境和自己的挥霍,竟十分惭愧,‘是我考虑不周’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谢郬对他伸手:
“我去当铺当了。”
高瑨惭愧的心情忽然消失:“啥?”
“我说,玉佩拿来我去当了。”谢郬重复一遍。
“……你刚不是说,这玉佩价值千金,可以在边关换很多粮食?”
“我说过。”
“那你现在又要去当了它?”
“它能换粮食和当不当它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说,这玉佩不该只买四个兔子糕,它还可以买丸子烧饼八宝鸭,鱼片酱鸡溜肉段。”
“……”是这个意思!白感动了。
半晌后,谢郬从当铺里出来,高瑨在门口等她,谢郬喜笑颜开从当铺走出,手里拿了两张哗哗的银票。
在高瑨面前晃了两下,谢郬说:“走,请你吃东西去。”
哈,谁请谁啊?
高瑨无奈,再次被她拉着冲入了人群。
有钱之后,他们从长安街东一路逛到长安街西,吃吃停停,好不潇洒。
高瑨被谢郬的胃口惊呆了,这一路她吃了肉丸子汤、桂花粉、酱鹌鹑、三脆羹、羊头签、辣兔头、脆筋巴子和胡饼、汤骨头之后,还想进了烧肉干脯买了好些肉干,被高瑨拉住:
“别吃了,会积食。”
谢郬揉了揉饱饱的肚子,指着肉干脯店说:
“不吃了不吃了,就是去买点,带回去……给姜嬷嬷和福如她们吃。”
【才不是!我要带回宫藏起来慢慢吃。】
【可惜狗子跟着,不然我还能去城北的街道逛逛,再买点话本带回宫。】
高瑨:……
两人一直从灯火辉煌逛到了灯火黯淡,戌时三刻多了,长安街上的夜市也差不多要歇,亥时开始就是宵禁。
谢郬心满意足,哼哼唱唱,拎着好几个油纸包,里面全是她爱吃的肉干。
就在两人快要走出长安街的时候,从前面已经熄灭了灯火的暗巷中出来几个手拿棍棒的地痞,拦住了谢郬与高瑨的去路。
为首那人身边有个家伙很面熟,正是今晚卖他们兔子糕的那个糕点店老板。
谢郬和高瑨离开之后,正巧有个店老板相熟的京兆府官差来买糕,店老板随口问他京兆府里有没有‘铁手罗’这个人,那官差表示听都没听过,店老板这才惊觉上当。
越想越不服气,于是找了几个长安街上有名的混混过来,想给这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谢郬有点意外,看向高瑨:
【惹麻烦的来了。】
【我好像不能动手。】
【狗子一个人行不行?】
那老板对几个地痞的头目小声说了句什么,那些人也不跟两人废话,直接冲上来动手。
高瑨伸手将谢郬护到身后,抬起一脚先踹飞个人,其他几个地痞一看,果断一拥而上,只见高瑨一边护着谢郬,一边游刃有余的将围攻的地痞们打趴在地。
【嚯,狗子可以!】
【小时候那么怂的个人!】
高瑨冷冷瞥她一眼,谢郬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把肉干纸包在胳膊上挂好,敷衍的拍了几下手,语气毫不走心:
“哇,相公好棒!”
高瑨:……
糕点铺老板也是没想到平日里在长安街上横行霸道的地痞们在这年轻人手下竟这么不堪一击,正要跑就被高瑨迅猛如电的擒住后颈。
谢郬上前用手里的纸包连连敲打糕点铺老板的头:
“你这混球,平日里没少祸害人吧?”
糕点铺老板连连求饶:“饶命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啊——”
谢郬只听‘咔嚓’一声,糕点铺老板的两条胳膊就给高瑨卸了下来,以极其无力的姿态垂在身体两侧,高瑨把人往地上一抛,那人便在地上哀嚎不断。
这动作够快,让谢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对他比了个大大的赞。
“走吧。”高瑨冷静说。
两人正要离开,就见暗处又窜出两队官差,很快将谢郬和高瑨包围,为首那人把糕点铺老板扶起来,惹得他惨叫不已。
谢郬冷笑:“那混球居然还有后招。”
原来那糕点店老板见谢郬和高瑨两人衣着光鲜,担心地痞们收拾不了他们,于是还准备了一招黄雀在后的戏码,反正不管地痞们打人成不成功,京兆府的官差都会来抓人,只是店老板没算到高瑨打人的速度这么快,差一点官差就赶不来了。
“你们可知在长安街上公然斗殴是什么罪名?”
那为首的是今日京兆府的当值官差,这么多年吃糕点从来就没给过钱,冲着这个,今晚店老板有事相求他也不好拒绝,当然了,长安街本来就明令禁止打架斗殴,他也不算偏袒和污蔑。
谢郬忍不住往高瑨看去,只见他脸色颇黑,不禁忍笑:
【地痞就算了,打走就成。】
【这惊动了官府可就是打狗子的脸了。】
【当今皇帝在街上给京兆府官差训斥,这要传出去,狗子颜面何存啊!】
高瑨瞪了谢郬一眼,正要说话,谁知那官差十分强势,竟然完全不给高瑨开口的机会,对其他官差下达命令:
“抓回去!”
高瑨被这些人给气笑了,谢郬缓缓靠近他,轻声问:
“要不要自报家门?”
高瑨冷哼:
“跟这些人,犯得上吗?”
【嗯,可以说是傲娇本娇了。】
【不自报家门是什么后果?】
【啊,一首铁窗泪送给狗子和自己。】
【手扶着铁窗望外边……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歌词,by铁窗泪)
高瑨强忍着想把谢郬嘴巴捂起来的冲动,被迫听着她的魔音穿脑。
官差们见周围躺着的地痞,知道高瑨身手很好,没敢跟他硬来,只是将他和谢郬围着,催促他们自己往前走。
高瑨大概气疯了,竟没有丝毫抵抗就随他们往京兆衙门走去,谢郬则越想越兴奋:
【哈哈哈,这是什么人生体验?】
【跟着皇帝去坐牢!我也是千古第一人了!】
【新鲜!】
尤其是当他们被押去了京兆衙门的大堂,加班加点处理案件的京兆尹看见高瑨时那一会儿黄、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紫的脸色,谢郬就更加觉得这一趟走得太值了。
第49章
我是京兆尹。
我是村里几百年来唯一考到功名的天选之子。
我是全村的希望。
我有远大的抱负, 我有崇高的理想,我自强不息,勤奋刻苦, 奋勉上进, 不分日夜勤勤恳恳。
尽管曾经经历过失败,但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我永不放弃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让我在十年前成功入赘到了信国公府。
作为信国公府中唯一的一名赘婿, 信国公……也就是我的老丈人对我相当看重。
在他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慧眼识珠之下, 我当上了京兆尹, 管着京城里里外外的民事纠纷, 权倾长安街,统管三里堡。
今天我和平常一样, 中午起床后打了一下午马吊,晚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决定加个班, 没想到哇没想到,加班加出了超级大福报。
当我看见那个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玉树临风、风华正茂、茂竹修林般的男人从漆黑黑的门洞被几个官差押送到京兆府大堂, 我惊了。
那个男人扑面而来的尊贵气质顿时让我灵台一空, 身体还没反应过来, 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冒出八个字——蓬荜生辉, 我完蛋了。
如悍葱拔地般起身, 京兆尹手脚发颤走出府尹案桌, 战战兢兢来到高瑨身前, 开没开口,就听旁边抓人的官差冲着高瑨大喝一声:
“大胆!还不跪下!”
只听‘扑通’一声,京兆尹笔挺挺的双膝跪地, 那速度,比被老婆踢下床跪炕头都快。
京兆府大堂的官差们吓了一跳,押人回来的官差赶忙上前搀扶:
“哎哟,大人,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快快,把大人扶起来。”
几个官差以为京兆尹走路没走好,摔着了。
京兆尹仰视着高瑨微蹙的眉头,心中不确定突然驾到的皇帝是什么意思,他手中牵着一名嘴角含笑的美貌女子,京兆尹忽然不太确定皇帝是不是在微服私访?难道视察工作来了?
让几个官差扶起了身,京兆尹抹了一把冷汗,对围在周围的官差们挥了挥手:
“去去。”
押人的官差指挥官差们退下,他是个小头目,知道大人是国公府的赘婿,平日里被国公府管得很严,所以有时候他会悄悄带大人去‘放松放松’,而他嘴又严实,从来没对外泄露过半句,因此深得大人的喜爱。
谢郬见大堂两边有座椅,便不客气的拉着高瑨坐了过去。
京兆尹干咳一声,秉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往他府尹的座位走去,刚坐下,屁股还没落稳,就听那押人的官差再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