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皇帝和长乐公主不想,老国公也是不想,唯一倒是想要想一想的碌国公却又不是能当家做主的那一个。
魏玉宸自己也是断然不想的,虽说长乐公主除了相貌平平其余都好,但谁让他看人先看脸呢,光想到自己要跟长乐公主过一辈子,魏玉宸一身鸡皮疙瘩先起来了。
不是嫌弃长乐公主,而是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在这位公主表姐的手下活不过一年。
即使如此,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表姐弟,几年下来倒是也混了个脸熟,尤其是最近魏玉宸时常出入长乐公主的宫殿,倒是让有心人觉得奇怪。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魏玉宸,每每到了长乐公主的面前总是气弱三分。
“参见公主殿下。”魏玉宸此刻的规矩比见到皇帝还要足。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奇怪问道:“今儿个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不忙着看我那小外甥女吗?”
魏玉宸早就在两年前成亲,如今闺女都已经三个月大了,当初家里头见他一门心思爱颜色,给他挑的妻子也是容貌绝美性格柔和的,婚后两人果然得宜。
相比起来,快到弱冠之年却一直还未成亲的长乐公主,在大兴倒是异类。
想起女儿魏玉宸露出傻爹爹的笑容,又说道:“我今天是肩负重任。”
长乐公主放下手中的调香:“赵景焕托你传信了?”
魏玉宸笑着从怀中取出那封信:“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等长乐公主接过了信,魏玉宸又说道:“会试结束,我这兄弟心底肯定有数,这才给殿下送信诉情,可见他心里头也喜欢殿下的很。”
长乐公主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也不反驳他的误会,反倒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心中有数?”
魏玉宸笑道:“我家兄弟是谁,他可是曾老头的关门弟子,当年在青州府轻而易举的考中了小三元,像是的魁首都是他的,怎么可能连一个会试都通不过。”
长乐公主扑哧一笑,瞧着他说:“你倒是比他还有信心。”
魏玉宸立刻又说:“表姐,虽说我没有什么能耐只喜欢吃喝玩乐,可景焕与我不同,他是有大志向的人。”
这些年来魏玉宸可没少在皇帝父女俩面前说赵景焕的好话,皇帝一直没把赵景焕忘了就是托他的福。
长乐公主反问道:“他若是有大志向,怎么偏偏就跟你玩得好?”
魏玉宸暗道自己果然拖累了兄弟,连忙解释道:“我们俩虽说志趣相投,可也就偶尔玩一玩,其余时间他都在勤学苦读,那劲头连曾老头都是夸赞的。”
长乐公主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问道:“瞧你喜欢他的尽头,瞧着倒是比对安儿还尽心。”
魏玉宸汗毛竖起,连忙解释道:“表姐,我跟赵景焕可是清清白白的,我是喜欢他长得好,可我喜欢的还是姑娘家。”
长乐公主笑道:“行了行了,我又没有多说什么。”
魏玉宸冷汗都要下来了:“我这不是怕你误会,到时候坏了跟景焕的情分。”
长乐公主眼神一闪,忽然问道:“玉宸,若是本宫真的看中了他,你觉得可行?”
魏玉宸一听,连忙为自己朋友说:“当然可行,景焕尊老爱幼,在外能够考取功名顶天立地,在家还能照顾弟妹温柔体贴,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吗?”
长乐公主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见这话倒是顿时失笑,忍不住摇头说道:“都说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你又不是赵景焕的亲爹,怎么这般夸他。”
魏玉宸嘿嘿一笑,又说了一堆的好话才从长乐公主这边离开。
长乐公主这才打开手中书信,等看完之后便直接扔进了香炉,眼底的火光明灭不定。
许久,长乐公主起身往皇帝的宫殿走去。
还未靠近便瞧见周围的宫人战战兢兢,看见她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就连徐公公也迎了出来,她心底便知道皇帝定然又发怒了。
果然,下一刻徐公公便连声说道:“公主殿下你可算来了,陛下就在里头等着呢。”
长乐公主笑盈盈的走进门,第一眼便瞧见地上还未收拾干净的碎片,她不说一句话走过去帮皇帝按摩起来。
许久,皇帝拉下她的手说道:“够了,朕好多了。”
长乐公主只是顺势坐在他身边,伸手继续帮他按摩:“父皇,什么事情都没有您自己的身体重要,要是您气坏了身体儿臣可是会心疼的。”
皇帝眼底的神色一缓,笑着说道:“哎,如今也只有你会心疼朕了。”
长乐公主却笑道:“别人想要心疼,父皇想必也是不乐意让他们心疼的。”
皇帝却冷哼一声:“除了朕屁股下面的这张凳子,他们眼底就没有其他东西了,若不是当年太子死的早,朕何至于此。”
长乐公主眼神一闪,低下头说道:“太子哥哥……当年他走得急,女儿心底也总是思念。”
一提起此事,皇帝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眼底波澜起伏。
长乐公主却像是没察觉他的神色,继续说道:“那时候儿臣还小,但依稀记得太子哥哥待人宽厚,常有耐心同我一块儿玩耍。”
“是啊,他是个好孩子,可惜……”可惜死的早。
当年太子一死无数人偿命,可皇帝心底却一直怀疑太子之死与那几个王爷有关,此事他从未与旁人提起过,也一直找不到证据。
但一年一年过去,他膝下无子,几个王爷的世子却入宫候选,这般步步紧逼的姿态让皇帝心中更加怀疑。
这颗疑心的种子早就开始生根发芽,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一直不愿选定太子,一旦选定,他就有一种自己将这帝位传给了杀子仇人的感觉。
可如今朝堂越发不安稳,他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那几个就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垂垂老矣的身躯让皇帝心底发沉,他伸手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忍不住开始担心唯一的女儿将来的下场。
别看那几个如今一副优待的模样,可等他们登上帝位,等自己死去多年,他们还会善待这唯一的公主吗?
皇帝微微吐出一口气,忽然问道:“长乐,你该选驸马了。”
长乐公主微微一颤,抬头问道:“父皇,儿臣难道就不能不选驸马,一直留在你身边吗?”
皇帝心底一叹,带着几分爱怜又有几分无奈:“朕老了,终有一天会死,到时候朕也没办法护着你一辈子。”
长乐公主眼底含泪,只靠在他的怀中不说话。
皇帝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许久才说:“长乐,你是朕的公主,即使选了驸马嫁了人,这座宫殿也依旧是你的家。”
长乐公主没有说话,心底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从过去到现在,甚至是将来,这座宫殿从来不是属于她的,她是一位公主,而不是皇子,她的出生注定背负许多人的失望。
即使父皇这般的疼爱她,长乐公主却十分清新的明白这一点。
这一刻的宫殿之中,父女俩相互依偎的模样看似还有几分温情,皇帝又说:“这一次会试定然英杰辈出,若是长乐看不上那些勋贵子弟,不如看看这些人。”
比起新鲜出炉的进士而言,皇帝自然更想让女儿嫁入高门,那般即使他不在了新帝也不会贸贸然去动这一位公主。
可长乐公主自己不乐意,皇帝只有这一个女儿也是心软,便任由她拖了许多年,一直到现在再也拖不下去了,皇帝才又提起这话。
长乐公主只是靠在他怀中,淡淡说道:“父皇觉得好的人,必然都是好的。”
皇帝却摇头说道:“父皇喜欢的,你未必会喜欢,不如等到杏花宴的时候你亲自去看看,若有看得上眼的父皇就为你们赐婚。”
长乐公主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脸上难得有些羞怯:“父皇……”
皇帝却哈哈大笑起来:“挑一个长得好的也行。”
心底暗道这碌国公府的人就喜欢长得好的,自家公主的亲娘就出自碌国公府,当年别人觉得他是皇帝,魏妃却觉得他长得好才喜欢。
这般想着,皇帝心底倒是高兴了几分,恍惚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甚至打趣道:“魏家那小子不是跟赵景焕最要好,赵景焕你也见过,长得着实不差,更难得肚子里头还有一些墨水,人品家事倒是都不差。”
长乐公主扭过身子说道:“父皇,你再说我可就走了。”
皇帝连忙说道:“行行行,父皇不说了,到时候你自己看。”
长乐公主这才重新跟他说话,心底却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念头在她心底生根发芽,既然早晚都要成亲的话,她为何不选一个能够合作的对象呢?
第172章 殿试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会试的名次一出来,顿时将守孝三年门庭冷清的赵家推到了众人面前,即使人人都知道赵景焕师承曾先生,但却没想过他能以十七岁稚龄夺得案首的位置。
就连赵老夫人也没想到孙儿能夺得头名,在此之前她整个人都心惊胆战,生怕孙儿名落孙山,要知道她与黄氏商量好的便是,会试之后兄弟俩就分家。
如今赵景焕考中了头名,再想想他可是在皇帝面前留了名字的人,到时候殿试必然没有问题,这般进士的功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最让赵老夫人舒心的是,在此之前家里头三个孩子里头,就是赵景焕的婚事上不上下不下,他没有父亲依仗,更加没有忠勇伯的爵位,在旁人看来就大有不足。
可现在却不同了,赵景焕板上钉钉即将入仕,十七岁的进士在哪里都是少有的,赵老夫人总算是吐出一口气,还是琢磨起孙媳妇的人选来。
赵景焕还不知道自家祖母已经从会试殿试发散思维到了他的婚事,他现在一门心思准备杏花宴的事情。
对,不是马上要举行的复试,更不是即将开始的殿试,而是殿试之后的杏花宴。
就像赵老夫人想的那样,赵景焕也不觉得皇帝会把自己从名单中撇出去,不提长乐公主,就算看他爹的份上也不至于。
既然如此那就是最后名次的问题,对此赵景焕也有几分信心。
相比起来反倒是杏花宴比较重要,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长乐公主,这都将是他们出手的第一步,这一步走好了将改变整个棋局。
赵景焕向来是个先思后动之人,这几日一次又一次的推算,看在旁人的眼中还以为他在紧张殿试,殊不知他心底的打算。
二月份会试就结束,但通过了会试并不等于拿到了进士的功名,在参加殿试之前他们还得先复试,若是没有真材实料在复试之中被刷下来的话可不只是丢人的事情。
复试结束确定了参考资格,他们还得跟着朝廷派遣的礼官学习宫廷礼法,主要是进宫之后面见皇帝之时的规矩。
一直到四月二十一日,赵景焕这一批的考生才前往皇宫参加殿试。
因为殿试只需考一场策问,虽说考试的地方不同,但出发的时间倒是还不比之前那么早,黎明时分,赵景焕就等候在了宫门口。
谁知道他刚刚站定,陶煜就自然而然的站在了他身边,这一次他名列第十不高不低,如今倒是不再提起比试的事情了。
赵景焕瞧了他一眼瞪着他开口。
陶煜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却过来一个人直接把他挤开了。
能在宫廷之外这么肆无忌惮的自然就是魏玉宸,他扫了一眼陶煜,见他容貌寻常就懒得再看,只在赵景焕耳边低声嘀咕:“待会儿进宫之后你好好表现。”
赵景焕无奈一笑:“这个自然。”
魏玉宸憋了一肚子的话,暗示道:“不是这种表现,是那种,那种,你懂吗?”
赵景焕显然是不懂的,无辜的看着他。
魏玉宸气得要死,暗道这家伙长得多好看,怎么就长了一个榆木脑袋呢,以前让他一块儿去游船听小曲儿他就先麻烦,现在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懂。
难不成他家表姐就喜欢这种榆木脑袋的?魏玉宸无奈的想着。
没给他时间把话说清楚,殿试点名的时间就到了,魏玉宸只得从这群考生之中退了出去,临走还使劲给他眼色。
他一走,陶煜忍不住说道:“那是碌国公世子?你怎么跟他走得这么近。”
赵景焕翻了个白眼。
陶煜憋气的问:“你为何不回我?”
赵景焕掏了掏耳朵:“咱俩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
他家老师尚且不能管他交友,这孩子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陶煜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气得脸色发白抿着嘴不说话了,赵景焕瞧了他一眼也不安抚,暗道这小子是不是太容易生气了,他家师兄就是没有老师会教孩子。
进宫之前,赵景焕还想着会不会有考生太过于紧张御前失仪,到了宫内才知道这个可能性极低。
等他们入座散卷之后皇帝才施施然出现,因为龙椅处于几个台阶之上具有天然优势,除非有人敢把头抬起来,否则只能勉强看到他被龙袍遮挡的腿和一双靴子。
赵景焕没有那个好奇心去挑战皇帝的威严,随着大流依次赞拜,赞拜的时候还有赞导的人在旁唱导行礼,彻底的保证了这群考生不会出错。
赵景焕没有好奇心,皇帝心底却多的很。
如果只是殿试的话三年一次,皇帝都已经习以为常,早就没有了一开始当皇帝时期的那种雀跃和重视。
可这一次却与众不同,只因为他想要从这一群人为疼爱的公主选出一个驸马来。
皇帝居高临下的一眼扫去,殿试的时候每个考生穿戴的都是礼部定制的礼服,这衣裳是一种靛青色略显暗沉。
在统一制服的情况下,这容貌美丑就比才华横溢重要多了,毕竟才华是一眼看不出来的,但是容貌可以。
尤其是现在靛青色衣服本身就挑人,皇帝往下一瞧,第一眼就瞧见鹤立鸡群的赵景焕。
在看清楚赵景焕模样的那一刻,皇帝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他一直知道赵景焕这个孙子肖似祖父赵怀,但以前他年纪小尚且还有几分不足,如今一看却更像了。
记忆之中的赵怀就是如此,身如玉树貌似潘安,跟旁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将其他人都比成土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