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想,赵景焕也知道曾先生这番话确实是苦口婆心,用心良苦。
曾先生见他真心认错,冷哼道:“还算你有分寸,没有下狠手。”
一听这话,赵景焕心底有些讪讪,他不是没下狠手,而是专挑着又痛又不现言的地方打,聚集了他两辈子打架的经验,陆家兄弟回去之后绝对不会好受。
曾先生却不知道这个,瞪了他一眼又说:“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老夫罚你将《千字文》抄写百遍,你可服气?”
“心服口服。”赵景焕连忙说道,“学生知道先生也是一番苦心。”
“油嘴滑舌。”曾先生冷哼一声,甩手说道,“滚吧。”
赵景焕麻溜的走了出去。
走出门,赵景焕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道:“果然不能小看古代人,以后还是得踏踏实实做人,不能耍小聪明,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系统冷冷补充道:【恭喜宿主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赵景焕呵呵一笑,嘲讽道:“刚才你怎么不提醒我?除了放马后炮你还能干嘛,我要你何用。”
系统也是个厚脸皮,对此恍若不问。
赵景焕叹了口气,今天虽然被惩罚了,但曾先生确确实实给他上了一课,也许之前他在赵家耍的小聪明,他爹赵德海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对于自己的亲儿子的所作所为,赵德海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罢了。
再看之前他跟赵德海在曾家门口唱双簧,曾先生只怕也是看得透透的,最后原谅他也不是因为那被打断的两条腿。
也幸亏他穿越之后一直待在赵家,赵家的环境对于赵大少爷而言,就是一个天然的保护伞,唯一的困扰也就是继母说说风凉话。
如今他出了门,外面的世界可不一样,别人可没兴趣当他爹。
赵景焕深深吸了口气,在心底提醒自己要牢牢记住,古代人也许缺少未来的知识,但他们绝对不是傻子,他要是仗着比人家多了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就胡来,早晚都会自食恶果。
看着赵景焕离去的背影,曾先生皱了皱眉,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舒展开来。
等程先生过来的时候,便瞧见曾先生正在写字,他的一手书法极好,笔走龙蛇,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奔放雄伟,看起来与曾先生本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程先生静悄悄的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写完,才低声问:“叔父,你可是又想到了鹏弟?”
曾先生手下一顿,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狼毫好,看着窗外说了一句:“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当年堂弟的事情,程先生也不敢多提生怕惹他伤心,只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堂弟他定然安然无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带着妻儿回家了。”
“呵……”曾先生却摇了摇头,“只怕等我死了,他才肯回来。”
程先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曾先生叹了口气,又说道:“今日我看着那赵景焕,不禁想起当年的事情,鹏儿年幼的时候也是这般聪明,仗着自己有几分机灵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最后这才闯下大祸。”
程先生一听,倒是明白曾先生今日为何要护着赵景焕了。
他便说道:“那孩子确有几分机智。”
“机智?我看是诡辩吧。”曾先生冷哼一声,想了想又说,“聪明的孩子才难教,一着不慎便要误入歧途,今日我瞧着他,便像看见了当年的鹏儿,若是在他小时候,我能多教一教,或许后来就不会……”
提起当年,程先生一时也有几分恍惚,当初他那堂弟曾鹏高中探花,曾家一门三进士,祖孙皆探花,又是何等的风光。
曾鹏样貌俊朗,潇洒不羁,出门不说掷果盈车,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子,那时候谁能想到这大名鼎鼎的曾家探花,最后竟失意辞官,远走他乡不肯回京呢?
程先生看了眼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叔父,低声问道:“叔父,你真的打算收下这弟子吗?”
曾先生皱了皱眉,只说:“想不好——想不好啊……”
随后却又说:“改日你请赵德海过来,我得交代他一声,赵景焕这孩子机灵过了头,若是不知道分寸,迟早都会惹出大祸来。”
“哎,聪明人闯祸才可怕,这一朝开窍,对他而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日学堂里头发生的事情还是小事,但管中窥豹,依旧让曾先生看出几分痕迹来,赵景焕这小子看着脾气不差,认错干脆,却是个丝毫不肯吃亏的。
这般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却很糟糕,尤其是要走仕途,将来进入官场的话,恐怕很容易树敌,当初鹏儿不就是如此?
却说陆家兄弟俩哭哭啼啼的被送回家中,这对嫡出的双生子,在陆家自然也是备受宠爱,刚回到家中,听到消息赶来的陆夫人就满脸心疼。
等兄弟俩委委屈屈的将事情经过一说,陆夫人顿时恼怒道:“这赵家小儿实在是可恶,我儿好心好意同他玩耍,他居然还敢不给面子。”
“康儿,鼎儿,你们伤在哪里,快让母亲看看。”
有了母亲撑腰,陆康陆鼎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含泪扯开衣服:“娘,他专往我身上打,可疼了,现在还疼。”
陆夫人气恼不已,低头一看却没瞧见伤口,两个儿子身上都白白嫩嫩的,看不到有伤口。
陆夫人微微一愣,但瞧着两个儿子都哭红了眼睛,顿时又心疼的不行,当初她生下这对双生子伤了身体,再也没有怀过胎,这两个儿子便是她的命。
一手一个搂住儿子,陆夫人喊道:“我可怜的孩儿,好好上个学还要挨打,母亲定不会放过那陆家小畜生!”
听了这话,陆康立刻道:“母亲,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让他爹把他两条腿再打断。”
谁料到话音未落,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外传来:“你要打断谁的腿?”
听见这道声音,陆康陆鼎的脸色大变,迅速的藏在了陆夫人的身后瑟瑟发抖,可见心中惊恐畏惧。
陆夫人也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张开手臂拦在了两个儿子身前:“老爷,您,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若是我不回来,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找赵家的麻烦?”陆大人的模样与陆康陆鼎既然不同,他个子瘦小,皮肤发黄,拧着眉颇有几分官威。
陆夫人脸色都僵了:“老爷,我方才也是一时气话,只是这赵家的人打了康儿鼎儿,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陆大人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面前道:“过来,跪下!”
陆夫人身体一僵,陆康陆鼎心底畏惧,却不得不跪了下来,两人不约而同的捏住了自己的耳朵,哭丧着一张脸。
陆大人从墙上拿下荆条,陆夫人似乎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只能听着那鞭子声一下又一下,而自己的两个儿子痛哭出声。
“老爷,别打了,再打就把孩子打坏了。”陆夫人终于忍不住喊道。
陆大人扔下鞭子,冷笑道:“两个没用的东西,在学堂里头还被人抓住了把柄,这倒也罢了,你们两个人竟然还打不过赵家小子一个,弄到最后反倒是白白被曾先生遣送回来,我怎么会生下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东西。”
陆康陆鼎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陆大人坐下来喝了口茶,才问:“爹以前是怎么教你们的?弄坏他的书算什么本事,想要对付他就得一击即中,别做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
陆家兄弟连声喊道:“爹,我们记住了。”
陆大人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夫人,淡淡说道:“你去准备两份礼,一份送给曾先生赔罪,一份送到赵家赔礼。”
说完也不管他们三人的脸色,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陆夫人忙不迭的扶起两个孩子来,又是喊大夫又是喊心肝,但就算她再如何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准备两份赔礼,在陆家,陆大人就是一言堂。
第45章 父子夜谈
《千字文》虽然不长,但抄写一百遍也是个大工程,赵景焕苦哈哈的埋头抄写,唯一的安慰就是每写完十张大字就能得到一个积分,这也算是额外的补贴了。
等到放学时分,赵景焕也没能把一百遍都完成,剩下的就得带回家继续写。
一上车,看见赵子高的大黑脸,赵景焕试探着问道:“子高哥,先生已经罚过我了,今天的事儿咱们能不告诉我爹吗?”
赵子高瞥了他一眼:“我不说,叔父也会知道。”
赵景焕只得叹了口气,希望他爹知道之后淡定点,别动不动就打孩子。
赵子高瞧着他拧着眉头的小模样,还以为他担心自己挨打,倒是说了一句:“今日你也没做错,那样的人是该打。”
赵景焕惊讶的看向他。
后者还说道:“下次你唤我一声,我帮你打。”
如果不是刚吃完饭他去了一趟茅房,也不至于让赵景焕一个人冲锋陷阵,幸亏这小堂弟看着粉粉嫩嫩的,打起架来倒是也不含糊。
“少爷,你挨打啦?谁敢打你?少爷,快让我看看您伤到哪儿了?”坐在外头的金宝紧张的喊道。
“别咋咋乎乎的,你家少爷我是什么人,是会吃亏的吗?”赵景焕打发了一句,转头又看着赵子高,一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了。
赵子高摸了摸脸,下意识的问:“你看什么?”
赵景焕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会怪我惹祸呢,我爹不是让你看着我吗?”
赵子高却说:“惹祸归惹祸,被人欺到头上来还不反抗那是傻子,他们也就是看我不在,要我在的话,那俩小子胆敢动手?”
得,这位看着老老实实,实际上比他的脾气还火爆,他爹是不是找错人了。
赵子高最后还说:“叔父让我陪读,也有让我给你当侍卫的意思,我自然得护着你。”
赵景焕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子高,那以后就辛苦你了。”
回到家中,赵景焕原以为自己要面临一顿狂风暴雨,谁知道赵德海的心情极为不错,还带着黄氏跟她的一双儿女,拉着赵景焕,一块儿在赵老夫人的屋子里头用了晚膳。
瞧他跟赵老夫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赵景焕还以为他压根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刚从赵老夫人院子出来,赵德海便让黄氏带着赵静丹和赵景谦回去,脸色也冷了下来:“你跟我去书房。”
赵景焕心中咯噔一下,暗道终于来了:“系统,他不会又想抽我吧,听说有些人打孩子是会上瘾的。”
系统却说:【你怕什么,只要不打死,留下一口气我就能救你。】赵景焕出离愤怒了:“感情好事都是你的,坏事就我担着。”
系统冷冷说道:【我让你努力学习,我有让你打架吗?这么大年纪跟俩小孩打架,我都没脸看,系统不为宿主的自我行为负责。】自从一人一系统说开,系统对着赵景焕倒是越发放得开了。
“磨蹭什么!”瞧着儿子磨磨蹭蹭嘀嘀咕咕,两只眼睛都在乱转,赵德海怒喝一声。
赵景焕赶紧麻溜儿进门,苦着脸喊道:“爹,先生已经教训过我了,也罚了我。”
赵德海却冷冷问道:“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说?”
赵景焕摸了摸鼻子,他实在是没有在外头发生了事情,回家就告诉家里人的习惯,毕竟上辈子他压根就没有家里人。
赵德海脸色一沉,骂道:“臭小子,枉费我往日那么疼你,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告状,也不想想哪一次你闯了祸不是我给你收拾的烂摊子。”
赵景焕眼神一动,迅速抓到了赵德海的深意:“爹,你不生我的气了?”
“既然是陆家那两个臭小子有错在先,你反击在后,我怎么会生气,难道在你心里头,为父就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赵德海问道。
赵景焕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儿子回去上学第一天就惹出乱子来,这不是怕气着爹爹您吗,所以回到家才不敢开口。”
“你也知道这是第一天,真是一天也不肯让我省心……”赵德海冷哼道。
赵景焕连忙过去倒茶,笑着说道:“爹,是陆家兄弟故意找茬,我都忍了好几次,谁知道他们把我的东西都弄坏了,还把爹爹送的湖笔弄坏了,我这才没忍住。”
“我看你也没想忍着。”赵德海还能不知道他的德行。
“爹,那您说我应该忍吗?”赵景焕忍不住问道。
赵德海顿了一下,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确实不该忍,陆家小子敢伸手,就怪不得人家打回去。”
笑声甚至还越来越大:“打得好,这次还算你有本事,没打输。”
赵景焕一瞧这不对劲啊,听见他上学第一天打架,赵德海似乎还挺高兴,他忍不住问道:“爹,你跟那位陆大人有仇吗?”
赵德海瞪了他一眼。
赵景焕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的问道:“要不然你听见我打了他俩儿子,为啥这么高兴?”
赵德海冷哼一声,却还是说道:“算你还有几分脑子。”
“你说你比陆家那俩小子还大了几个月,之前在书院里头却被人糊弄的像个傻子,为父是说你两句你还急,那蠢样简直没脸看。”
“看来打断腿还是值的,你不止知道上进了,也知道那些狐朋狗友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景焕也立刻说道:“瞧陆康陆鼎那奸猾的样,他们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好人……呵!”赵德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一瞬。
但他无意在年幼的儿子面前多说政事,只说道:“你只管记住,这姓陆的绝非善类,他那两个儿子也不是善茬,跟陆家人打交道,就得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挖了坑。”
“尤其是陆盛与我向来不睦,你多长点心眼没有坏处。”
赵景焕一听,又问道:“爹,那这位陆大人会不会把事情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