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普遍认知里,小辈儿顶撞老辈儿,不管什么原因都是不对的。
有人听到这话连连点头,也觉得傅十冬确实没把人家孩子教育好。
见大家都很认同,周大花嘴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庄秀芝由傅媛牵着,慢慢走到周大花面前。
在大家疑惑万分的时候,本应得了疯病的她突然开口,“几年前你亲口说过没我这个闺女,不管你今天有什么企图,我劝你别再闹下去。”
神色平静,说话条理清晰。
周大花瞪大眼睛如见鬼一般,“你…你的病好了?!”
其他看热闹的人们也都是震惊无比,疯了这么多年都能好,还真是神奇!
傅十冬和叶凝瑶并没有表现得太惊讶。
最近庄秀芝的每一个细小变化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今天清晨人就已经彻底清醒了,只不过因为病得太久,叶凝瑶又给她熬了碗安神汤,本打算让她养精蓄锐好好睡一觉,却没想到醒来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些极品亲人。
“嗯,好了。”这个答案,庄秀芝是说给周大花的,同时也是在告诉村里人。
“那…那太好了!”周大花讪笑道:“我这就回家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说着,也不在地上撒泼了,一个翻身站起来,拽着还处于呆若木鸡的小儿子就要往家走。
“还愣着干啥?给不赶紧走!”
庄秀亮和二愣子都不明白为啥这就走了。
而周大花也没有功夫和他们解释太多。
在这之前,她的目的是把傅家的房子骗过来给儿子当喜房,然后再把庄秀芝嫁给邻村的鳏夫换点彩礼钱。
可这一切在庄秀芝病好之后都成了泡影。
她那大闺女从小就聪明,还很有主见,可不是那种好摆弄的人。
目送周大花他们逃也般的离开,在场最尴尬的非孟迎武莫属。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看向庄秀芝,发现几年不见这女人还是这么漂亮,“秀芝,你的病刚好,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嗯,谢谢。”因为生病,庄秀芝并不知道孟迎武已是生产队的队长,见他帮着庄家人对付自家人,便对他心生厌恶。
再呆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尴尬,孟迎武双手背于身后,对周围的人怒斥道:“你们还看啥热闹啊?该回家的都回家去!”
每个人仍处在震惊中迟迟没有回过神来。不过闹事的人跑了,再无啥热闹可看,门口的人群渐渐的,也就散去了。
刘迎春拍拍傅十冬的肩膀,没说什么便背着手离开了。
几个人回到屋,叶凝瑶上前拉住傅十冬的手在旁边坐下沉默不语。
粗糙的手掌被握在她那细嫩的小手中,黑与白的对比十分明显。
会这么主动靠近,傅十冬心里清楚她这是在无声地安抚自己。
不过,是他媳妇想多了。
小时候被骂“野种”,他会觉得这话像刀子割在身上那般疼,如今长大了,只会觉得它不中听,却不会再往心里去。
见小两口手拉着手这么恩爱,庄秀芝坐在一旁微笑着对傅十冬说:“冬子你能带孩子们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事想和你媳妇单独说。”
第31章 哥哥 [三更合一]
叶凝瑶微微挑眉,松开他的手,“你先出去吧,我和嫂子说会儿话。”
“嗯,我在外面等你。”至于两人要说什么难免会好奇,但傅十冬没有多问。
他把孩子们带去屋外扫院子,屋里只留下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冬子他媳妇,我有些东西想给你,你稍等一下。”感谢的话清醒过来时已经说过,庄秀芝翻身下炕,当着叶凝瑶的面从炕沿下方的两块土砖里扒拉出来一个小铁盒。
这墙里竟然还藏了东西?
不会是什么金银财宝吧?
叶凝瑶眨眨眼,所有的好奇都被勾了起来。
因为年月太久,盒盖有些发锈,庄秀芝把它放到炕桌上开了半天,才把那盖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块淡粉色的手帕,其它什么都没有。
和想象中的差距太大,叶凝瑶不禁有些失望,“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冬子被捡到时带在身上的手帕,本想等他长大后再交给他,没成想自己先疯了……”庄秀芝拿出手帕,自嘲地笑了笑。
这块手帕质地柔软、轻薄,看起来应该价格不菲。
在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个娟秀的“东”字。
叶凝瑶接过她递来的手帕,端详半天没想出“东”字的准确含义。
有可能是姓氏?有可能是名字?也有可能是一种排列顺序?
“这手帕关系着冬子的身世,我怕自己哪天又疯了,你是他媳妇,以后就交给你来保管吧。”
“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他本人?”叶凝瑶把手帕放到炕桌上,有点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之前咱们婆婆活着的时候想过帮冬子找亲人,可冬子对这事反应很大,不想找,所以这么多年这块手帕才会偷偷藏着。”
原来是这样……
叶凝瑶轻皱一下眉心又舒展开来,她把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盒里,答应道:“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那男人想找回亲生父母,她会尽力帮他实现愿望的……
经过一天的纷扰,这天夜里两人躺在炕上,傅十冬把叶凝瑶紧紧搂在怀里,心中出奇得宁静。
本以为他会像每天那样给自己一记深吻再睡觉,叶凝瑶等啊等,等了半天也不见男人有下一步动作。
于是仰起头,含蓄地问:“你不困吗?”
夜晚静悄悄的,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傅十冬垂眸与她视线相对,“媳妇,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他帮自己逆天改命,她只是为其做这点小事,叶凝瑶觉得这没什么。
可这句话听在傅十冬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他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指紧了紧,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
“!!!”叶凝瑶瞳孔微缩,磕磕绊绊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生孩子岂不是要做小人书上的那些事?
想到那一幅幅辣眼睛的画面,她的小脸儿瞬间爆红。
“你不喜欢孩子吗?”傅十冬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心中设想着任何一种可能性。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你问得有点突然。”她屏住呼吸,不自觉地闪躲他的目光。
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心已冒出一层薄汗。
见她没有立刻反对,傅十冬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倾下身子轻吻她的眉眼,流连于鼻尖,紧接着啄上唇瓣,温柔又眷恋。
叶凝瑶被他亲得身子发烫,本以为男人准备造娃的时候,他却停下动作,轻抚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咱们睡觉吧,孩子的事…慢慢来。”
“……”
神志渐渐恢复清明的叶凝瑶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轻轻点了点,因为害羞,淡淡的红晕顺着耳根蔓延全身。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已是六月中旬,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
今天是村花孟迎莹和江淮结婚的大喜日子。
为了彰显他们孟家的实力,孟迎武请了□□桌的村民来吃喜宴。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让他们隔应到不行的叶凝瑶。
现在正是农忙的季节,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可没空去参加这种喜宴,这以至于来孟家的吃喜的全是一群每天挣不了几个公分的老弱妇孺。
潘桂芬看着这一院子的人忍不住有些埋怨孟迎武,“你看这都来的什么人啊?我说秋收之后再结婚,你们偏不听!”
“……”忙前忙后最后还落下个埋怨,孟迎武无奈扶额,“就您那闺女现在的模样,你不怕夜长梦多?”
“那是你妹,你咋说话呢?”潘桂芬气得在他后背猛拍一下,可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说得是实话。
江淮现在会娶自己闺女是因为还有一点感情在,可如果再隔几个月呢?
那种假设她不敢细想。
村上的男人都在地里干活,女人们绝大多数都去吃喜宴了。
一时之间,每条村路上都静悄悄的。
一辆军|牌的吉普车在村口处停下,叶凝远身穿笔挺的绿色军装,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袋从车上一个健步迈下来。
望向前方黄土满天的村口,他浓眉紧皱,大步流星地朝村里走去。
一路上,除了虫鸣鸟叫,他没遇到一个村民,疑惑的神情渐浓,直到望见不远处的农家小院出来一个人,他快步走过去打听道:“婶子你好,麻烦问一下知青点怎么走?”
大洼村很少来外乡人,周大婶闻声看向眼前这位俊朗正气的军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你来我们村找谁啊?”
“我想找江淮。”叶凝远没提妹妹的名字,在见到叶凝瑶之前他想问问江淮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知青啊?呦!你是来吃喜酒的吧?真是巧了,我正要去孟家呢!我领你去!”见对方是军人,周大婶没想太多,她走在前面为叶凝远带路,“你也是从京市来的吧?你们京市的水可真养人!一个两个都这么俊!”
叶凝远大步跟在她身侧,表面未动声色,内心却震惊无比,“是吗?江知青今天结婚?和哪家姑娘?”
“你不知道他结婚?”周大婶抿了抿嘴,不由得猜想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我前几天出任务,应该是他没联系到我。”看出周大婶面露犹豫之色,叶凝远淡定地做出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周大婶偷偷松口气,语气恢复如常,“他娶的是我们村的村花,以前挺好看的,不过和叶知青一比,那可就差远了。”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叶凝远心头一滞,同时有一种不好的猜想在脑海中闪过,“婶子你说的叶知青是叶凝瑶?”
“你认识叶知青?”周大婶忽然反应过来真想自打嘴巴,她这张嘴呦~太欠了!
“你是叶知青什么人啊?”
她问得小心翼翼,叶凝远展开微皱的眉心没说实话,“我和他们是朋友。”
聊天的这会儿功夫,两人已到了孟家门前,比起全村的土房子,孟家的砖瓦房要比其它显眼得多。
木门上贴得喜字,红得刺眼。
一墙之隔的木门里,孟迎莹头上披着红色面纱,身穿一件红色连衣裙,收腰的设计显得腰肢纤细,身段婀娜。
江淮是白村衫黑裤子,黑得锃亮的皮鞋穿在脚上一看就是个城里人。
院子里的酒席上,把孩子也带来吃喜宴的人居多。
过分嘈杂的声音使得主婚人的一番贺词根本无法听清。
孟迎莹闭紧嘴唇烦躁得不行,如果不是结婚对象是书中男主,她一定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就嫁人,想到离改革开放还有好几年,这种情绪又向上攀升了一些。
新婚的两人站在主婚人的旁边,江淮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更加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新娘。
这时,门口处忽然出现一阵骚动,他闻声望过去,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般,呆若木鸡。
村子里难得来个外乡人还是个军人,大家都充满了好奇心。
有人问向站在一旁的孟迎武,“这人谁啊?你家亲戚?真了不得,还是个军官呢!”
孟迎武没见过对方,但面对疑问却没急着否认,而是嘿嘿一乐算是默认。
他快步迎过去满脸堆笑问:“请问您找谁?”
作为军人的敏锐,叶凝远对眼前的男人没有一丝好感,“我找江淮。”
“找他?”看对方的年龄应该只有二十四五岁,来找江淮又是个军人……
孟迎武不禁多看他两眼,心中猜到了几分。
正当他还在琢磨的时候,叶凝远已经越过他径直朝新郎新娘的方向走去。
距离渐渐拉近,江淮终于从慌乱中回过神,不顾主婚人还没有讲完话,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撂下身旁的新娘走向叶凝远。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结婚?”两人认识多年,除了是发小,关系更像是兄弟。
叶凝远定定地看向他,穿得人模狗样看起来很欠揍。
军人不怒而威的气场让周围的气压变得很低。
主婚人话还没说完新郎就撂挑子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这两个男人身上。主婚人被这一突发状况卡到忘词,望向孟迎莹问:“这咋回事?”
孟迎莹紧咬着嘴唇假装没听见,立刻追过去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本热闹的院子此时变得鸦雀无声,比起当事人,这些旁观者们对来人更加好奇。
片刻间,江淮垂眼又抬眸,语气颇为坚定,“对,是我结婚。”
叶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家,虽说叶凝瑶和他有一纸婚约,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江淮真有喜欢的人他们也乐意成全。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人没有真正处对象的情况下。
“你跟我出来。”叶凝远肃着脸神色冷凝,关于一些疑问似乎已找到答案。
从小到大,江淮都把他当成亲哥看待,除了尊敬还有崇拜,比起自己优柔寡断的性格,他更羡慕对方的刚毅果决。
“好。”
但他刚要迈开脚步,就被孟迎莹伸手拽住了衣袖。
“主婚人还没讲完话,宴席快开始了,你干什么去?”
新娘头上盖着红纱巾,叶凝远冷冷地扫视她一眼,紧抿着嘴没说话。
江淮神色一顿,他快速拿下孟迎莹的手轻拍她的肩膀,“我出去和他说几句话,你先帮我招待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