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雅换好衣裳,坐着暖轿一路到了明粹宫。
德妃在麟趾门晕倒,一路被人抬了回来,加之皇后方才进来探望,门口因为禁足的守卫,便被撤了下去。
想也知道德妃闹了这么一出,有太后在,这个禁足怎么也能撤了。
“淑妃娘娘驾到——”
萧沁雅搭着青竹的手,风姿摇曳的进了明粹宫,说来她这还是第一次明粹宫呢。
不愧是太后曾经住过的宫殿,明粹宫上下装饰及其华贵,几处摆件更是越了规矩,就论屋子里的摆件,怕是皇后的凤梧宫也没明粹宫尊贵。
萧沁雅眼眸扫了一圈,德妃可真是个大宝贝儿!有她在一天,只要她不表露出对后位的野心,便是在嚣张,也取代不了德妃在皇后心中第一恨的地位。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芸儿看到萧沁雅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和畏惧,皇后前脚刚到后脚淑妃便过了来,说不是看自家娘娘的笑话,那才是真正的大笑话呢。
可抡起来,人家位份高于自家娘娘,芸儿在不愿意也只能老实的上前问安行礼。
“起来吧,本宫听闻德妃跪晕了过去,便连忙过来探望。”
“淑妃娘娘……”
芸儿没有挪动脚步,挡在萧沁雅面前。
萧沁雅嗤笑一声:“怎么,你要拦着本宫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
“知道不敢就让开!”
青竹上前一把推开芸儿。
“不许没规矩。”
萧沁雅挑挑眉,含着笑意说道。
青竹忙认真的点点头:“奴婢知错,可芸儿姐姐赔罪了,可奴婢一惯看不上那些个没规矩的奴才。”
芸儿险些被青竹推到,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便被萧沁雅主仆二人一顿连消带打,气的小脸都红了。
“外面何人喧哗?”
里头响起了皇后的声音。
萧沁雅勾了勾唇,她可不信皇后不知道外头的人是她。既然喜欢装傻,谁不会是的?
“皇后娘娘,是臣妾啊。臣妾听闻德妃大冷天的在外跪晕了过去,便赶紧过来探望,碰到没规矩的宫人,教导两句。”
说“教导”两字时,萧沁雅的眼眸冷冷盯着了一旁愤愤不平的芸儿,吓得芸儿脸色一白。
萧沁雅轻笑一声抬腿走了进去,路过芸儿时,低声的说道:“懂规矩的人才能活的长久,想想若儿的下场。”
……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道德妃如何了?”
萧沁雅一进去,便笑着给皇后请安。
皇后一身正红色凤袍,裙身金丝银线绣着一支展翅飞翔的金凤凰,宽大的衣袖上同样修满了同色的牡丹花。
杀人诛心,若说刺激德妃,还是皇后这个老对手狠呢。
萧沁雅在心里想着。
皇后抬了抬手:“你有心了,太医正在里面为德妃诊治,一会儿就能知道了,坐下吧。”
萧沁雅笑着坐在下首。
……
德妃的奶嬷嬷王嬷嬷板着一张容长脸,走了过来。
“给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身子如何了?”皇后一幅关怀的模样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方才给主子开了药,已经喝下,请皇后娘娘恕罪,娘娘不能起身迎接您了。”王嬷嬷一板一眼的回着话。
皇后也不在意王嬷嬷的态度,一个老刁奴罢了,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蚂蚁,与她计较倒是失了分寸。
“这倒不打紧,不过本宫倒是要问问,在禁足期间,是谁允许德妃出明粹宫的大门了?”
皇后前半句话依然温柔,可到了后半句,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掷在了桌上。
王嬷嬷心一抖,不管其他,德妃在禁足期间私自出明粹宫,便是违抗圣旨的大罪。
“请皇后娘娘恕罪!”
王嬷嬷再不敢端着,连忙对着皇后磕头请罪。
“实在是我们主子心中后悔,辜负了皇上的圣恩,禁足期间主子日日抄写经文、宫规,时常念及自己过错,每每悔恨不已,恨不得抽打其身,麟趾门乃先祖设下的仁厚之地,主子便想脱簪在麟趾门下下跪,请求先祖原谅自己之前失礼又负君恩之罪。”
王嬷嬷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淌,话未尽,已是老泪纵横。
多让人瞧着这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的皇后有多可恶呢,逼着一个老人至如此境地。
皇上便是卡着这个时机走了进来。
萧沁雅忙低头掩盖住眼眸中的笑意,皇后的运气哟,她都要为其落泪了。
“这是怎么回事?”
商祐祁背着手,略略皱了皱眉头,看着屋内的这一出大戏。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忙起身行礼,萧沁雅也跟着福了福身子。
皇后刚要开口解释,德妃穿了一身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直接跑了出来。
“表哥~”
这一声表哥叫的,真是叫人肝肠寸断啊。
商祐祁下意识的接住了扑过来的德妃。
“这是怎么了,委屈成这样?”
商祐祁看着怀中德妃泛着潮红的脸色,手底下碰出的肌肤更是高热的不正常。
“德妃姐姐醒了,皇上一来姐姐便醒了,早知道便早些请皇上过来,也省的大家这么担心。”
萧沁雅一脸真挚欢喜的模样,笑着说道。
“皇上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萧沁雅对着商祐祁看过来的眼神,眼带嗲怪的瞥了一眼。
不知怎的,商祐祁顿时感觉肩膀一痛,扶着德妃的手下意识便想要收回来,直接的本就温热的触感变得越发烫手了。
那丫头看着是个好的,实际上就是个小醋坛子,里面装着是发酵了百年的老陈醋。
德妃心中恨恨,恨不得下一秒便将恼人的淑妃扔出去,可想着姑母教导自己的,德妃只好掩下眼眸中的恨意,低声啜泣起来。
这声哭泣倒是拉回了商祐祁越来越偏的脑洞。
“还不扶德妃回到床上!”
萧沁雅的话也拉回了皇后的理智。
皇后脸色一肃,呵斥道。
眼下这情形,王嬷嬷明白不能与皇后硬碰硬。忙上前扶着德妃:“主子,咱们回床上去,小心再吹了冷风。”
德妃哀怨的看着商祐祁,表哥为什么不抱她回床,明明那日表哥是抱着淑妃那个小贱人离开了?
在萧沁雅美眸的注视下,商祐祁到没有在抱德妃,而是由着王嬷嬷扶着她。
到上头坐下,商祐祁清了清嗓子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晕倒在了麟趾门下面。”
皇后抢先一步,将王嬷嬷方才应对她的话,与皇上讲了一遍。
“德妃姐姐认错的决心真让妹妹心服口服。”
明明是带着嘲讽的话,可配上萧沁雅脸上那诚挚的不能在诚挚的小表情,任谁也说不出是嘲讽之话。
“表哥……皇上,臣妾自知辜负皇恩,有负皇上信任,白白担了协理六宫的名头,却因过于激进,贼人怂恿,这才做出许多失礼之事,臣妾知错,但是皇上你怎么惩罚臣妾,臣妾都心甘情愿认下,但求皇上不要厌弃臣妾不要不理臣妾,好不好?”
一番自我刨析,配上德妃那虚弱的神情,萧沁雅瞬间眯了眯眼眸,禁足三月,德妃的段位高了不少,都学会以退为进了!
“皇上,德妃之错三月禁足已是惩罚,但德妃却私自在禁足期间出宫门,虽然诚心可鉴,但若开了此举,以后后宫妃嫔犯错,难不成至于宫规于无误了?”
不等皇上出声,皇后直接出言道,还是拿着她熟悉的那一套规矩体统压人。
商祐祁眉头略微皱了皱。
这一回,皇后的话如何也让人挑不出过错,即便德妃想表态度之虔诚,可到底坏了规矩。若没人提出来,到也就过去了,可皇后当众指了出来,即便商祐祁有心放德妃一把,也不好坏了宫规。
一步错步步错,德妃想借苦肉计让皇上心生怜惜,到时候皇上已经下了命令,即便皇后再不满也不敢直言犯上。德妃这一番苦,吃的也值了。
可惜,现在皇上既没看到德妃跪在麟趾门下单薄的身姿,又被皇后先一步点出犯了规矩之事,这番苦肉计可真是白白浪费了。
可惜德妃晕的太早了,只跪了不到两柱香的时间,就晕了过去。
“太后娘娘驾到——”
萧沁雅挑挑眉,看着满脸欢喜得德妃,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呢 。果然只要有太后在一日,德妃便不会被打到。
第95章
“臣妾给太后请安!”
众人忙起身, 对着走进来的太后娘娘,行礼问安。
商祐祁神色顿了顿,站起身, 低了低头:“母后怎么过来了?”
太后神色慈爱, 一如往常。
一进来便先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哀家听闻德妃又做了错事,自觉教导不利,便过来看看。”
“至小就莽撞行事, 让你好生在宫中思过, 却不想年根底下也惹事生非!”
太后回答了皇上的话,转头瞪着一旁的德妃,狠狠的训斥道。
“姑母……”
德妃一脸可怜兮兮的叫着。
“太后娘娘明鉴, 主子真的知道错了, 日日焚香思过, 便是日常饮食都茹素为主, 可主子仍旧心中悔恨,自觉行事莽撞有负圣恩, 这才脱了簪冠, 跑到麟趾门下跪着, 不曾想……”
“嬷嬷住嘴!姑母……太后娘娘都是臣妾的错, 皇后娘娘怎么惩罚臣妾都是应该的,臣妾并无怨言。”
王嬷嬷抢在前面,在太后面前诉说着,明面上为德妃道歉, 实际上是让皇上知道,德妃最近吃了不少的苦头。
等说的差不多了,德妃呵斥住王嬷嬷,转头对着太后和皇上叩头道。
也不狡辩了,真真是一幅可怜极了的模样。
萧沁雅心中再次生气了警惕,不要小瞧古人,更不要小瞧自己任何一个敌人。
“皇后,德妃之过,你身为六宫之主自该惩处,莫要因为哀家,轻饶于她。”
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小声啜泣的德妃,转头看着皇后,笑着说道。
“儿臣不敢。”
皇后低着头说道,她不愿抬眸看着太后那副自认慈爱公正实际做作不堪的恶心样子。姑侄二人一丘之嗠!
商祐祁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天出言问道:“皇后瞧着该如何呢?”
皇后心头一闷:“臣妾不知。”
“你是后宫之主,管束后妃是你的指责,如何不知?”商祐祁淡淡的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没一口血吐出来都是能忍的了。
“既然如此,德妃既已知错,又到年底,不好在禁足了,然祖宗规矩不可践踏,便罚德妃身子好了以后,每日抄经书十篇,以示效警。”被硬逼着轻饶德妃,皇后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即便被逼无奈,皇后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德妃,抄经书,倒不是什么严苛的惩罚,可皇后故意没说要抄到什么时候?德妃先前那副伏低做小诚心悔过的模样,想必也问不出这话,若是问了便是不诚心。毕竟哪有上一句话还说乖乖认错,下一句就追问要发到什么时候的道理呢。
“是 ,臣妾定会认真悔过的。”
德妃低着头,掩下眼眸中滔天的怒火。
胡氏这个贱人,就该去死!
“既然如此,德妃你好生休息吧,不要在做傻事。”商祐祁点点头,说道。
“是,臣妾让皇上担心了。”
德妃抬眸含情的看着商祐祁回道。
“殿内有些冷,你们主子现在不能受凉,多点几个炭盆过来。”商祐祁看着德妃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遂吩咐道。
“可是……诺!”
芸儿张了张嘴,被德妃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的下去烧、炭盆。
萧沁雅坐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见此,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原来德妃隐忍多日,是在等着今日呢。
外头燃起炭来,没一会儿,殿内便闻到了烟味。
商祐祁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因娘娘被禁足,内务府便……开始冷待,今年天冷送来的炭火少不说,红箩炭更是稀少,送来的竟都是次等的黑炭,燃起来呛人的很!”
一旁的粉衣小宫女得了王嬷嬷的眼神,赶忙跪下说道。
皇后脸色瞬间沉了一刻,她见此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德妃故意在皇上面前做戏,向往她身上泼脏水。
“皇上母后,今年天寒,内务府准备的炭火远远不够,长乐宫处乾清宫处臣妾万万不敢耽搁,后宫贤妃宫里养着二皇子,雨花阁住着两位公主,都是受不得一点冻的,想来内务府没办法,才给德妃妹妹这里送了黑炭。”
德妃听着皇后的话,只觉得是故意针对她后的狡辩,可眼下……便让你先猖狂几日!
“原是如此,芝儿不许瞎说!”
皇后不理德妃做戏的模样,转头看着皇上太后:“这里烟火缭绕,皇上母后身子要紧,不如就先离开,也让德妃妹妹能好好歇息,臣妾会先从凤梧宫拨些红箩炭送来,如何也不会冻着德妃妹妹的。”
太后看了眼一旁的德妃,见她脸色确实不佳,此刻留住皇上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笑着点点头:“如此,哀家便先回宫了。”
“朕送母后。”商祐祁忙道。
太后笑着摇摇头:“皇上政务繁忙,哀家自己回去便是。”
商祐祁也不强求,见此点点头:“张启麟,送太后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