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颔首,满脸和气地说:“不怕你笑话,岁数大了,怕死,能多活两年也是好的。”他说完,朝身后站着的保镖模样的人微微侧头。
那人当即把带来的盒子在聂然面前一一打开,有珍稀珠宝、药材、文玩古董,还有一张没设密码的银行卡。
聂然扫了眼,兴趣缺缺。对于不能拿的钱财,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老人家说:“据我所知,白堂狼底下的腐尸花是人为培育的,想必当初培育之人,为防万一,必然不会只培育那一株。锦毛虎是你的手下,你既然能找着那地方,想必还有其它线索。只要你告诉我线索,无论想要什么,尽管提。”
聂然心说,“我要说了你也不会信。”她说道:“老人家,您想得可真美。那藕是吸取精血长出来的,白狼堂为什么会被扫平,相信老人家也是知道的。其它地方还有没有这东西,我是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知道,那肯定也会变成没有了。”
老人家将放在桌子上装文件的牛皮纸袋递给聂然,说:“不知这从何解释。”
那袋子已经拆开了,文件也像是被人看过,翻得有点乱七八糟。聂然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杨雪岭的住院病历,还有入院时和出院时做的各种检查结果。
老人家说:“能让此物发挥如此功效,必是将此物钻研透了的,聂大小姐是如何得知此物的使用方法的呢?此物为锦毛虎擅自培育,还是令祖指使,又再将此法传授于你?据我所知,聂大小姐是想给令祖撤销通缉吧,若是此事算在令祖头上,想必他这通缉令是撤不了的,并且还会再次遭到清剿。”
聂然捏着杨雪岭的病历,这次是真的怒了。她心说:“好啊,你们都想要返老还童药,就别怕我给你们挖坑了。”她说道:“生命之髓跟腐尸花是共生的,长在腐尸花的根茎之中,由腐尸花的根重重包裹,且它们的根极为相似。书上说,但凡剧毒之物,七尺之内,必有解药。这生命之髓跟腐尸花,便是这道理。我爷爷说,要挖生命之髓,必须以鳞片覆盖全身,不留丝毫缝隙,再以真气裹覆在鳞片之上,以免沾上腐尸花的浆液,还得防止根须钻进鳞片下。我是血肉之躯,没有鳞片,我爷爷的法子对我不适用,挖不了。我爷爷关了这么多年,功力大损,也挖不了,所以我找了百万。驭兽门抓过我们通灵教很多妖,你说,驭兽门这次抓百万和齐舅舅是几个意思?”
“爷爷说当初他种了三朵腐尸花,一朵在南市,狗哥跟锦毛虎的屡次冲突,锦毛虎起异心,都是因为这个。第二朵在昆仑,爷爷说那地方风水好,但没长成,具体原因他没细说。第三朵,在秦岭。秦岭离巴山近,山神奶奶被封在巴山脚下大瑶村封妖窟里,近,又没有巴山离封妖窟那么近,所以嘛,选择了种在那里。”
老人家问:“秦岭什么地方?”
聂然扔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起身走了。
老人家顿时懂了。驭兽门既然已经知道有此物,必然早就派人看守起来了。如今怕是在他们的手里。他拱拱手,留下谢礼,便要告辞。
杨丹青没收他的东西,让洞天观弟子把人送走了。
聂然等他们走后,才问起蜘蛛精的事。
杨丹青告诉聂然,封妖窟里的妖都是洞天观历代陆续封进去的,能被关进去的,除了山神奶奶这种有功德护身的个例,其余的都是难以杀死才关进去的。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关了些什么妖怪进去、那些妖怪有些什么神通本事,他们也不太清楚了。不过,既然知道有封妖窟里逃出来的妖在附近,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聂然看杨丹青一副要自己去的样子,说:“我跟师父去就好了。”师婆这么大把岁数,还是歇着吧。
杨丹青没意见。反正有聂然去,基本上难有妖怪能在她手上蹦跶。她问:“你不打算去救百万啊?”
聂然说:“让那些想挖藕的人去呗,我都把藕吃到肚子里了,着急什么,怎么也得给别人留几口吧,省得他们来找我们麻烦。”
杨丹青心说:“你可真是不怕事大。”她大把岁数的人了,也管不了多久了,只要不太出格,由得他们蹦跶,她懒得管了。
聂然去找杨雪岭抓妖。
杨雪岭正拿着一个超小号和奶瓶在喂猫,不想出门。
花狸,一副刚出生的小崽子样,连眼睛都没睁的。
杨雪岭的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出门了,谁来喂奶。”
聂然:“……”说得好像是你生的似的。她说:“奶粉嘛,谁喂都一样啊。况且,饿两顿又饿不死。万一蜘蛛精懂阵法怎么办?”
杨雪岭说:“蜘蛛精懂阵法的概率跟你考试不作弊考第一名差不多。”
聂然想了想,换个角度劝,“师父,你觉不觉得花狸现在的品种,光喝奶粉会没营养。”
杨雪岭说:“我在她的奶粉里捣了丹药。别想骗我拿蜘蛛喂猫,猫不吃蜘蛛,也不吃妖丹。”
聂然说:“万一还有别的宝贝呢?”
杨雪岭说:“有你呀。
聂然好说歹说,说不通,这时候就又想起百万的好来。她心说:“算了,我也不去了,我去找百万。”又想起狗哥说苟不同监听手机的事,把这事告诉了杨雪岭,同时把手机扔给杨雪岭。她又再一想,万一师父翻看自己手机里存的照片怎么办。苟不同他们监听手机,会不会也能看到相册里的照片?
聂然越脑补越不开心,不乐意了,决定坑一把苟不同。
她把手机关机,又跑出去重新买了个手机,换了张新卡,再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鬼鬼祟祟地给翼蛇打电话,问他鬼窟蜘蛛精的事。
山神奶奶跟蜘蛛精一起关在内窟,还是知道点消息的,告诉她,那只蜘蛛的肚子特别大,快产卵了。
聂然“哦”了声,又问:“爷爷,秦岭那朵腐尸花到底在什么位置?昆仑的那朵没种活,白狼堂底下的那朵让我挖出来吃了,秦岭那朵……你不是说留给山神奶奶的吗,快熟了,现在可是有好多人去抢了。我把消息给透出去了,等他们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翼蛇大怒,“你个瓜娃子!”
聂然说:“他们把百万抓了嘛,我又捞不到,你又带山神奶奶出国了。今天来的那老头还拿师父当威胁,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师父有多锉,但她对我挺好的嘛,而且我都吃了……咳……那个……我帮你再抢点回来呗。”
翼蛇气得直喘,说:“老子迟早有天要让你气死。”
聂然问:“到底在哪个位置吗?”
翼蛇说:“你觉得我会不会在电话里告诉你?等老子回国再说。”说完,挂了电话。
聂然又给翼蛇打电话,把他还在通缉榜上的事说了,说:“你回国当心点哈。”
翼蛇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苟不同和涂钟鸣正坐在仪器前听着聂然的通话。
聂然从出来后,他们便一直跟着。在她补卡后,在监测范围内,通过手机,把她跟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苟不同问涂钟鸣,“涂老觉得可信度有几成?”
涂钟鸣说:“聂然打的应该是想浑水摸鱼的主意。她如果骗白登楼的话,那老头发起疯来,可是能把洞天观撕了。上次玉天虚把杨雪岭打成重伤,洞天观出来维护一通,便让聂然死生踏地的给洞天观卖命了,对师父比对亲娘还亲。这次白登楼拿杨雪岭做威胁,再加上通灵教跟驭兽门的过节,聂然肯定不会乐意,便想挑起他们两虎相争,好坐收渔利,趁机抢走东西。”
苟不同还是有点疑虑,“没听说邱门主提起这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透。”
涂钟鸣说:“可他们逮小麒麟兽,一得手便马不停蹄地送走了,这事情可是绕开了我们的。这么着急,应该是提前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事。”这解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他看聂然行事,那也是想一出是一出,顾头不顾腚的冲动性格,要说她刻意布局,太为难她那精怪投胎少了点灵窍的脑子。如果是聂然临时起意说谎,那驭兽门当场悄悄转移带走小麒麟兽的事又怎么解释?
一个念头划过涂钟鸣的脑海,他对苟不同说道:“小麒麟兽跟聂然走那么近,连那灵藕都是分着吃的,他还吃的大头,你说,会不会是聂然已经把那药的事告诉了他,才哄得小麒麟兽心甘情愿到腐尸烂坑里去给她挖药的?”
苟不同茅塞顿开,“邱老怪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所以用聂然和杨雪岭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拖着我们,他自己只怕已经带着麒麟兽……”
涂钟鸣用力地拍拍苟不同的肩膀,说:“不同,孩子六十岁再生都来得及,错过这最后一株,哪怕能够找到种子再种一株,都得等好几百年,我们可等不起。他邱老怪一只脚踏进棺材里,可更等不起。”同样的,自己也等不起。那东西可是挖出来当场洗干净就能生吃的!自己辛苦跑一趟,给邱老头作嫁?开什么玩笑!
苟不同说:“我立即调派人手,连夜出发。”他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兢兢业业了大半辈子,总得趁现在给自己谋点好处吧。三个儿子全没了,想要再生,身体年轻强壮点,都容易些。
第122章 进鬼窟 聂然跟翼蛇通完电话,又回去找……
聂然跟翼蛇通完电话, 又回去找杨雪岭。她作为师父,不陪着去,总得帮忙准备点符箓、法绳、进山洞的工具之类的吧。据聂然了解, 师父在这方面的经验还挺丰富的。
杨雪岭很诧异, “你这一身本事还需要工具?”
聂然问:“怎么不需要了?你打算把我放养了吗?”
杨雪岭深深地瞥了眼聂然,说:“我帮你起个卦, 看你这次之行是否顺利。”
聂然赶紧摆手,“算了吧, 狗哥说我不能随便算。”
杨雪岭上下打量聂然两眼, 说, “也是。你是镇狱火投胎, 禁术而生,牵扯复杂, 确实轻易不能算。”
聂然不太懂这个,说:“那你仔细说说呗。”
亲徒弟嘛,又是自己擅长的, 杨雪岭也不吝教学的。她说道:“生老病死、尸体腐化这既是人之常情,也是自然规律。禁术为什么是禁术, 它是违反自然规律的。老祖宗的入阵, 看似死亡, 但一气尚存, 持续千百年不散, 丹田中的真火也因此经久不散持续燃烧, 进而生变。这些都是违反自然规矩的, 照理说,其实是很难实现的,但是, 成了。”
聂然听得糊里糊涂的,问:“然后呢?这跟不能算有什么关系?”
“让不可能成的事情成为了现实,必然是有很多客观条件形成的。丹田真火变化成镇狱火,是在麒麟入阵的时候开始的,灯火成精,则是在山神奶奶入阵后。”
“入阵的人也好,妖也好,气息相连,融合生变。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要算你,就容易牵扯到这个‘量’,而这个‘量’中包古了上古翼蛇、有麒麟圣兽、有得过村民们香火供奉拥有信仰神力的山神奶奶,还有各式各样的大妖,以及我家的八位先祖,甚至……进入洞窟的每一个人,例如我。”
“我们每个,都对你造成了影响,这影响便是变数。要算你,便要去算变数,变数太多,每一个变数又都能大,一个影响一个,要从中抽丝驳茧算个准确明白,估计算到熬干心血都未必能算出来。”
“普通人多好算啊,一般来说,决定人生命运的,就三件事,生出、读书、结婚,而三件事还都是有时间点的,再配合家世背景、所能接触到的人群范围,大致方向掐指一算就出来了。算你,变数太大,难见定数,算未来很难,即使算相对容易的过去,你扯牵到的那些麒麟兽、大妖怪,通常都会点防止别人窥算的本事,很容易遭到反弹伤害。就像你爷爷,通灵教主,他能把天下的妖怪扒拉到麾下,那不是一般的本事,万一随便下个咒术在身上,我掐指一算,半条小命没了。”
聂然“哦”了声,说:“那你还算这次是否顺利?”
杨雪岭说:“测吉凶,又有事主在场,还是容易的。”她说完,扭头看了眼面前的零食果盘,视线从瓜子花生上扫过,拿过花生袋子递过去,说:“抓一把花生扔桌子上。”
聂然震惊了,心说:“算命是这么随便的吗?”她抓了把花生,随意扔在桌子上。
杨雪岭看了眼聂然,再瞥了眼都蹦到地上去的两枚花生,暗自无语的同时,瞥了眼桌子上的卦象,慎重了起来。她说:“建议你不要去,容易阴沟里翻船。徒弟,你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很容易吃亏啊。”
这要不是亲师父,聂然都想打江湖骗子了。
杨雪岭说:“真不骗你。”她又把聂然扔出来的花生所处的位置,代表的是什么,相对应哪个变故都说了,最后得出结论,“又是个困局,还带个变……”她看完,翻了个白眼,说:“算吧,我就说不能算吧,这一算,把自己算进去了。”
聂然不懂。神叨叨的师父,真的好像算命的骗子。
杨雪岭看自家徒弟已经把“傻”字写到脸上,暗暗无语,扔下句,“根据卦上显示,我就是让你走出困局的变数。”得亏回来找她要工具,不然,八成又得去捞徒弟。
不过,能困住聂然的几乎就那几样,一个蜘蛛精能有这本事?
杨雪岭还是蛮有兴趣的。她当即抱起身旁那新做的里面还睡了只小黑猫崽子的猫窝,拎起奶粉、丹药、湿纸巾去找杨丹青。
聂然心说:“干嘛呢?”她好奇地跟在杨雪岭的身后。
杨丹青正在铜钱,瞥见杨雪岭进来,问:“有事?”扭头一瞥,见到她大包小裹地把猫也带进来了,顿时脸色一沉,说:“你给我拿出去。”
杨雪岭把花狸连同猫窝往枕头边一放,说:“帮我照顾两天,我得陪聂然去趟鬼窟。她自己去的话,怕是不太顺利。”
原来是去带徒弟。那行吧。杨丹青勉为其难还有点嫌弃地看了眼猫崽子,说:“你对她上点心,别总让她在法阵上吃亏。现在全道门的人都知道用阵来困她,说出去,你这个以法阵著称的师父,有面子啊。”
杨雪岭叮嘱:“两个小时喂一次奶,不要喂多了,按照毫升来。喂完后揉揉肚子拍拍奶嗝,之后再用纸湿巾轻轻擦屁股放个粑粑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