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点。”关星禾夹了一筷子白菜,“对了,你过年在海市的话要住在宿舍吗?”
“对啊,要不还能住哪?”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我的公寓,在山鸣花园。”
这是爷爷送她的成年礼,就在学校旁边,只是她一直没去住。
“真的吗?”林沉月一把抱住她,“看来我是傍上富婆了,快快快,茜茜快把你珍藏的虾滑拿出来,给我的金.主尝一尝。”
窗外是飘飞的白雪,屋内一阵温暖。
关星禾突然觉得浑身的冷意,随着欢笑声渐渐消散。
~~
春节前两天,关星禾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她没想到关城宇会在这一天回来。
还带着只见过一面的吴阿姨和一个高挑的青年。
“来,这是吴阿姨的儿子,林隽,叫哥哥。”
关星禾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声音淡淡,“你好。”
关城宇看着摆在角落的旅行箱,“这是要去哪?”
“出去玩。”
明明是可以容纳几十人的客厅,可只站了四个人,关星禾就觉得空气格外的嘈杂。
她极度地想出去透透气。
关城宇沉下脸,“过几天就是大年夜,过年别到处乱跑。”
他还知道是大年夜啊?那以往的大年夜他怎么就不知道回来呢?
关星禾觉得委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拉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么多人在,关城宇觉得有些挂不住脸,可他看见女孩儿眼底的泪,声音却又不自觉地低下来,“先回房间去。”
他抬眸,扬声说:“王嫂,过来帮星星把行李抬上去。”
王嫂拉着行李箱,一边低声劝慰,“乖,别闹脾气。”
关星禾就这样强硬地被拉到了房间。
夜晚的海市很安静,隔着门,他听见吴若低低地声音,“城宇,孩子爱怎么样就随他们去吧。”
“不行,女孩子家天天乱跑什么,王嫂,你好好看着她,过年之前不许她再乱跑。”
窗外白雪纷飞,关星禾眼底的泪终于控制不住般落下来。
凭什么啊?他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
不声不响地离婚,赶走哥哥,让一个陌生的女人就这样进了家门。
自己还得陪着笑脸和他们一起过年。
她趴在床上,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渗进浅色的被单里。
手机震了两下。
「星星,快登机了吗?」
她鼻尖酸涩,拨通了电话。
“喂,哥哥。”
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少年的声音有些隐约。
“你等等星星。”
大约过了半分钟,那边逐渐安静下来。
贺灼缩在楼道里,脚边是一地的烟蒂,空气混杂凌乱。
“星星,怎么了?”
“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我可能不能过去陪你过年了。”
他指尖一滞,“没事的。”
他在狭窄地楼道里艰难地转了个身,“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我爷爷回来了。”
关星禾知道他每天有多忙多累,她不希望自己的小小心事,都成为他的负担。
贺灼松了口气,“那过年你好好玩,多吃点好吃的,别不开心了知道吗?”
关星禾强压下泪意,“知道了哥哥。”
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灼哥,出现一个bug...”
关星禾抿抿唇,“哥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刚好王嫂喊我吃东西了。”
“好,我们还有好多个新年,等明年,我再带你去吃涮羊肉好吗?”
“嗯。”关星禾抹了抹眼睛,“哥哥拜拜。”
挂了电话,窗外寒冷的风雪拂进来。
贺灼打开楼道的门,门口的人不自觉地捂住鼻子,“卧槽,灼哥,这楼道熏死人啊,你竟然能呆在里面那么久。”
贺灼眼底恢复了冷冽,“刚刚什么bug”
“哦,是这样的...”
冰雪没日没夜的下着,这个冬天,似乎格外寒冷。
接下来的好几日,除了吃饭,关星禾都闷闷不乐地呆在房间里,只有每天晚上和贺灼打电话的十几分钟,是最快乐的时光。
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一群陌生人凑在一起过年,让关星禾坐立不安。
除夕夜,她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回了房间。
花园里白雪红梅,在昏黄的灯光下自成风景。
关星禾给贺灼打过去电话。
那边一阵忙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是还在工作吗?
关星禾心里空落落的,隔着门,她能清晰地听见楼下一阵阵的欢笑声。
好像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连一个家也没有了呢?
她望着窗外的落雪,试探地给林映打了个电话。
响了几声,对面直接了断地挂断。
关星禾愣了一下,垂下眼,手机上“啪嗒”得一声,滴上一滴水渍。
她不敢再细想,猛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强迫着自己睡过去。
朦朦胧胧间,窗外一阵轰鸣。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上绽开璀璨的烟花,团团簇簇,似乎要将整个夜空点亮。
她蒙着被子,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一点一点渗进来的绚烂光芒。
是十二点了吗?
窗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是贺灼的短信。
「星星,下楼来」
她心中一颤,猛地拉开窗帘。
飘雪的二月,天空的烟火绽出无数的光点,少年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等待着他最心爱的姑娘。
关星禾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早已过了凌晨,家里一片昏暗。
凛冽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他风尘仆仆,肩上早已落满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奔过去,骤然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了?”
他身体一僵,双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腰。
“想你了。”
他甚少说出这样直白的情话,乐得关星禾在他怀里低低地笑起来。
飞机票早就售罄,她说来不了的那天,他抢到了最后的一张火车票。
一天一夜的卧铺,他终于见到了她。
女孩儿就窝在自己怀里,又软又香,像是千百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一般。
贺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着收紧了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星星,新年快乐。”
第54章 嘴唇被覆住
不远处有浅浅的灯光映进来, 落雪都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少年怀中炽热,像是这寒雪天里唯一的暖源,让关星禾冰冷的手脚都有了温意。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听着少年有力又急促的呼吸, 一点点,一下下, 传进自己的耳朵里。
心跳得这么快呀。
她脸蛋微微蹭着他的胸膛,小声撒娇, “哥哥, 有点冷。”
你再抱紧一点啊。
少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温声说:“回屋里去吧。”
他本来只想远远隔着窗户望她一眼, 没想到这大雪天,她就这样跑出来了。
偏偏自己没法拒绝这样的温暖, 一抱就是这么久。
贺灼有些愧疚,“快回去睡觉吧。”
他怎么这样不解风情。
女孩儿从他怀中仰起头,一双盈盈的眼映衬着落雪, 分外动人的模样。
只埋怨地瞪贺灼一眼,便让他心都化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地上的积雪堆得厚, 她一步一个脚印, 背影轻快地像只雪地里的小狐狸。
贺灼视线落在她脚上。
她只穿着拖鞋, 脚背雪白, 脚趾却被冻得通红。
好在回来时, 她已经换上了一双新的皮靴, 米白色羽绒服宽厚, 女孩儿莹白雪润的脸颊在月色下格外美好。
她笑了笑,脸颊便露出两个可爱小酒窝,“走吧, 我们偷偷溜出去,早上我再回来。”
贺灼僵在原地。
大年夜,大雪纷飞,她就这样撇开家人,俏生生地站在面前,说要跟他走。
纵使知道不应该,少年的一颗心还是不自觉地塌陷了一块儿。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真的...很想她。
女孩儿轻轻将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帮我暖手。”
贺灼触到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收紧手掌。
“嗯,走吧。”
雪不知什么时候小了,漫漫的雪夜中,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长。
“你胆子还挺大,不怕我爸爸发现吗?”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心,企图让牵着地小手更暖一些。
“叔叔今年回来过年了?”
他记得从前,关叔叔几乎从来不会回来过年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孩儿嘴角的笑意淡下去,轻轻垂下头。
“嗯。”
那只小手渐渐暖和过来,贺灼说:“你走到里面来。”
“怎么了?”
他低低道:“另一边手,也暖一下。”
“哦。”她像是一下高兴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在雪地里踩出两个小脚印,将另一只冰凉的手,蓦的塞进少年的口袋里。
贺灼悄悄握紧,“刚刚我在楼下等你的时候,看到你旁边的房间,灯是亮着的。”
关星禾一左一右两间房,一边是他原来的房间,另一边是客房。
“嗯。”关星禾抿唇,“爸爸的新女友和她儿子,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他本来还想让林隽住贺灼原来的房间,被关星禾制止了。
贺灼脚步一滞,他侧过头。
雪夜里灯影朦胧,女孩儿垂着眼,看不出眸间神色。
他心中一痛,“怎么没跟我说?”
她抬眸,一双清澈的眼倒映出少年焦急的模样。
“我这不是觉得你忙,怕你担心吗?”
这几天电话里,她莫名低落的情绪,好像瞬间有了答案。
他眸中漆黑冷沉,“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
“没有。”她手指间轻轻划过少年的手心,强笑道:“我们都不怎么说话的。”
大家冷冷淡淡,相安无事罢了。
手心里轻轻地痒意,似乎一瞬间传进心底,贺灼攥住她的手指,“别闹,我说正事呢。”
“真的没有。”她神情逐渐认真起来,“我就是不开心,爸爸什么也没说,就把他们带回家了,害得我没法去京市和你一起过年。”
她眸中澄澈,没有了刚刚的强颜欢笑的模样。
贺灼心里信了几分,但想到这许多天她是怎样过来的,他心中还是止不住泛疼。
他声音低下来,“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许瞒着我,有什么不开心就和我说,你不说,我会更担心的。”
冬日里,香樟树早已掉光了叶子,枯枝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时光会将一些人带走,可有些人,就像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冬青树,不论过了多久,依旧茂盛又鲜活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关星禾鼻尖酸涩,她垂下眼,生平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说出自己的不安与顾虑。
“我就是觉得,他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新家。”她吸了吸鼻子,“而我什么都没有。”
月色下,女孩儿一双眼睛浸染着几分水光,却让贺灼心尖都瑟缩了几下。
“谁说的?”
少年的声音荡在寒冷的夜色里,带上几分温度,“你还有我。”
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
少年清冷寡言,锐利的眼尾微垂着,偏偏说出的话是那样温柔。
安静的夜里,关星禾听到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渐渐压过心底所有的寂寞与不安,却让眼底含着的泪,无法抑制地涌出来。
是啊,她还有哥哥啊。
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也依旧会陪在自己身边的。
二月里,连冰冷的雪,都仿佛温柔起来。
她靠过去,轻轻倚着少年的手臂,“嗯,还有你。”
大年夜,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安静极了。
这条路漫长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关星禾的情绪逐渐平息,眼底的泪也被风吹散了些。
她整理了几下呼吸,“你住哪啊?要不去你住的地方坐一坐吧。”
贺灼脚步一顿。
他订的是一个简陋的青年旅社,狭窄拥挤,好几个人一起挤一个房间。
如今工作室刚刚成立,一份钱都要掰成两份花,贺灼本想见她一眼就走,可没想到...
他说:“来的急,还没订酒店。”
那样的地方,他不想让她去。
“你不会想晚上在桥洞底下过夜吧?”关星禾瞪大了眼,“你这次是坐什么过来的?”
贺灼轻抿唇,“飞机。”
关星禾舒了口气,“那走吧。”
她将贺灼带到了自己学校旁边的房子时,才想起来自己给了林沉月钥匙,让她过年住在公寓里。
她低头给林沉月打了个电话,发现那边没接。
两层的公寓,独立出入,上下两层都可以打开,关星禾想着她应该会住在比较上面的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