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几瞬后,回话道:“好,我稍后便过去。”
甄洛简单收拾了下,戴上帏帽同春婵一道去了府门处。
秦彧说是在府门处候着,却比甄洛她们还要晚上几息,甄洛与春婵两人到了府门处,不见秦彧的人影,单她们二人又出不去,只得自己候在门口等着。
秦彧吩咐完侍卫后,陈冲前来求见,这陈冲便是此前与齐王妃有染的那人。自打此前秦彧因齐王妃下药一事震怒,令陈冲将齐王妃拔舌断手之后,陈冲这还是头一回到书房单独求见秦彧。
此前秦彧因为对陈冲生了疑心,一直在顾虑接受金陵的人选,可如今半月过去了,他依旧未曾想出合适的人,便又开始衡量是否要用陈冲。
陈冲求见,秦彧还以为是因军务要事,谁知这人竟是想明媒正娶齐王妃,特意来求他
“留在身边做个玩物即可,至多是个妾侍的身份,你想明媒正娶齐王府的遗孀,绝不可能。”秦彧听了陈冲的意图后冷声回答。
那女人是齐王遗孀且心思不正,胆敢暗中下药,留她一命已是手软,这陈冲想让那女人做自己的正妻,秦彧自不会允。
陈冲执拗的叩首在地,求道:“她已是废人之身,若不能做属下正妻,日后更会受人欺辱,属下想护着她。”
秦彧闻言冷笑:“陈冲,你可知,那齐王妃当年就是算计着齐王入的王府,你当你与她少时情意绵绵,殊不知她根本就是拿你当踏板用,这般心思阴毒手段下作的女人,况还是残花败柳之身,你当真要娶?”
这些年来,陈冲因着想要重新得到那人的念头,为秦彧驱使,在金陵做着暗棋,年复一年,何尝没有看出齐王妃的真面目。
可知晓又怎样,那女人自少时起就在他心上,到如今她便是做尽恶事,他也放不下啊。
“属下求主公高抬贵手,日后属下必定为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陈冲依旧坚持。
秦彧气上心头,只觉这情种用的甚是棘手,却也没了与他掰扯的心思。
“好,你既执意如此,我便不再干涉。”秦彧脸上没了笑意,说完这话,语气一顿才又开口道,“我不日便会北上回京,时砚留守金陵。你在此听命于他。”
秦时砚年岁尚小,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守江南之地,可秦彧就是这样做了。
原本他倒是属意陈冲留守,可他行事实在令秦彧失望,这般受不住枕头风的将领,若是那女人被人用来威胁他,只怕他能将金陵拱手相送,秦彧自是不愿大用。
他将陈冲留在此地,是因他对金陵熟悉,是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可他让他听命与秦时砚,则是明白着告诉陈冲,他只能为秦家做事,却不会有什么权柄,只是他养着的狗。
“属下领命。”陈冲神色顿了一瞬,随即就恭敬垂手应下。
“你退下吧。”秦彧摆手让他离开。
陈冲走后,秦彧这才起身准备往府门出走去,一直在一旁的秦时砚,这时才从刚才的惊异中回过神来。
“舅舅,舅舅,你方才说要我留守江南?我、我怎么能行,我从未做过主将的。”秦时砚追上秦彧,有些忐忑的开口。
秦彧脚步不停,教训他:“从未做过才更要学着去做,你整日在秦家的护翼下,何时才能担起担子。”
“我、可是、我……”秦时砚支支吾吾的跟在秦彧身后说了一路。
直到秦彧停步时,他还猛的撞到了秦彧后背。
“时砚莽撞,时砚莽撞,舅舅恕罪。”秦时砚知晓自己这舅舅往日里最是重规矩礼教,从不许他行为失当,连忙告罪。
第17章
立在府门口……
立在府门口的甄洛二人闻声望了过来,秦彧摆手示意秦时砚退下,也无心与他计较。
一阵风扬起甄洛帏帽的纱摆,她抬眸正对上秦彧回望过来的眼神,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旁的秦时砚眼瞧着两人间眉眼相对的模样,愣了愣后退一步,瞬息后,神色恢复如常,面上带笑,告退道:“时砚先行退下了。”
他背过身往回走去,想到近日来频频做着的那梦,心中一时复杂难言。
“走吧。”秦彧抬步越过甄洛身侧时同她道。
甄洛抿唇不语,跟了上去。
跟着秦彧的侍卫见两人之间气氛不佳,讪笑道:“爷,小的听闻金陵城坊市极为热闹,有许多稀罕物件稀罕玩乐处呢。”
秦彧闻言,侧眸瞧着甄洛道:“你是金陵人,不若今日就带着爷逛上一逛。”
甄洛低垂眼帘,在帏帽下的那张小脸浮现出不耐的情绪:“我自小养在深闺,从不知金陵城有什么玩乐处,爷既想玩乐,带着侍卫去秦淮河畔就是。”
秦淮河畔,青楼楚馆烟花巷,从来都是不许女子进的,甄洛想着,秦彧若是去了,她便能避开他,单独行动。
不料那秦彧闻言,身子半伏凑近她,掀了帏帽在她耳边低语道:“秦淮河畔?爷在京中时便曾听闻这秦淮河畔最是销魂窟,你都说好的玩乐之地,也怪不得那赵迢爱去。”
赵迢要比甄洛大上些年岁,又是个浪荡公子的性子,往日里可没少去青楼楚馆。
甄洛嘴上不说,心中却还是介怀自己的未婚夫婿去那种地方的。
何况,秦彧这个杀了赵迢的人,在甄洛这个未亡人面前提及她的亡夫,更是刺了她伤心事。
“秦将军莫要欺人太甚!”她自觉怒气满满,恨恨斥了他一句。
却不想,这秦彧瞧着她这副模样,竟笑的眉目舒展。
一旁的侍卫瞧见都愣住了会,他们这将军从来都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往日里虽也常挂着淡笑,却总让人觉得冷极了,今日这一笑,倒是陡然生了些人气。
“爷便是欺你又如何?嗯?”最后那字尾音上扬,端的是无赖极了。
甄洛气极,侧首避开他的视线,不肯再搭理他。
秦彧眉眼带笑,这会儿也不与她计较。
两人到府门外,上了早备下的马车。
马车一路往前走,甄洛时不时掀开车帘子瞧上一瞧。
越瞧越不对劲,待她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停在了秦淮河畔。
秦彧掀帘下去,接着伸手,示意甄洛扶着他下来。
甄洛咬唇在车上踌躇,迟迟不肯搭上他的手。
秦彧见状笑出声来,问道:“你不是说这处最是玩乐的好地方吗,怎么不肯下来。”
甄洛怯怯的瞧了眼外边,搭上秦彧的手,轻轻往里拽:“爷,这处不是女子能来的地方,您换个地吧。”
她也没想到秦彧竟真带着自己来了这里,一时以为他是新想了什么招折腾自己,心头便生了怯意。
秦彧见她这副模样,捉弄的心思更起,他手上稍一用力,就将人从车内拉了出来。
甄洛摔出来秦彧抬臂将人揽在怀里,人倒是不曾伤着,只是那帏帽掉落在地。
春婵见状慌忙捡起帏帽,给甄洛戴上。
甄洛被他这般欺负,也恼了起来,手上用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还推了秦彧好几下:“你这人好不讲理,我同你说了这处不是女子能来的地儿,我可进不去,你想去自己带着侍卫去便是。”
秦彧不知是什么毛病,就爱瞧她使性子,若非甄洛在车上冷着俏脸不肯理人,他也不会想了这法子吓她。
“进不去?嗯?谁说进不去?良家女子是进不去不假,可若……”秦彧话还没说完,甄洛眼神冒火的就蹬向了他。
“秦彧?你欺我辱我不够,还要将我逼死不成?”说着便委屈了起来,金豆子隔着帏帽落了秦彧一手背。
秦彧虽想着逗弄人,却没想真将人逗哭了,他瞧着手背上那几滴泪珠儿,微愣一瞬,皱着眉斥道:“怎的这般娇气?不过稍稍逗弄你一番,何至于掉着金豆子,不肯进不进便是,爷不过嘴上吓一吓你,哪舍得真如何你。”
秦彧这张嘴,舌战群臣都不在话下,不过是哄个小姑娘,自然是信手拈来。
可惜,甄洛这人,早厌恨着他,便是他再如何哄,心里也是不待见他,面上勉强露个笑给他,心里却连连骂他不要脸。
甄洛抬眸扫了眼周围红绸招展的青楼楚馆,到底还是怕秦彧真将她送进这楼里受辱,面上难得乖巧了许多,她一只手攥着秦彧手指,另一手了拉了他衣袖,柔声道:“咱们别在这处呆着了,我知晓清平街有个听书的茶楼,咱们去茶楼听书可好?”
秦彧抬眉应下,甄洛忙拉着人上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车帘子放了下来,驾车的侍卫掉转了马车头。
不远处红药坊中,一兵将眨了眨眼,嘟囔了声:“哟,莫不是军爷我眼花了,方才我怎的好似瞧见秦将军了,啧啧啧,将军那性子,想着不能到这处来啊。”
一旁伺候这军爷的红药闻声才从走远的马车上回过视线,她想着方才瞧见的人,眼眸沉沉。
那帏帽掉落时,红药一眼便瞧见了被抱下的马车的女人,那张脸,明摆着就是甄洛。
她眼珠子打转几番,媚笑着开口道:“青叶来伺候伺候军爷,我头晕的厉害,便先退下了。”
说着抬眸瞧了瞧楼上日日紧闭的房间门口,提起裙摆走了上去。
楼上那间房内,一面色苍白病弱的男子立在窗下,瞧着街上来往的人影车马,神色沉沉。
红药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他背对着房门立在窗棂下,她扬起唇角上前,见他掌心紧攥,似是在忍耐着什么,便猜到,方才楼下马车旁的人,他应是也瞧见了。
想到此处,红药眼中笑意更浓,在他身侧媚声开口道:“世子,你也瞧见了,如甄姑娘那般的女人,生来便是让人捧在手心疼爱的,你死了,她也受不得什么苦楚,至多也就是换个男人疼她罢了,况且,奴家听闻,您未入洞房便上了战场,想来那秦彧还得了甄姑娘处子之身,甄姑娘那般容色,秦彧怎会不疼爱娇养,世子日后莫要再为她忧心了。”
若是往日,依红药的心机,绝说不出这般触怒赵迢的话,可今日确定了甄洛已是秦彧房中人,红药心中大喜,加之如今赵迢便如断翅的鹰,红药对他便也少了许多往日的畏惧。
红药说着半伏在赵迢肩侧,故意喘着声在他耳畔喃喃轻语:“世子,红药是这世上最爱您的女人,您瞧红药一眼,红药命都能给您,日后就让红药跟在您身边伺候,可成?”
赵迢唇畔凉意浮现,侧眸瞧着肩侧的红药,眼神如视死物,凉凉道:“滚。”
第18章 出府
清平街人声喧闹,似乎早已忘却半月前那场杀伐。
也是,不过是秦彧领兵攻下一城罢了,又不是什么改朝换代,平头老百姓们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连金陵守兵中的降将都得以保全性命,秦彧又不是个屠城的修罗将军,相反他治军极严又善察黎民疾苦,这金陵城自然不会怨声载道。
“哪间茶楼的说书先生讲的好?”秦彧问甄洛道。
甄洛眼神扫过清平街口的一家茶楼,抬手却指向另一端。
秦彧看她一番动作,心中有了猜测,却并未多言,只拉着人就进了街口的这一家。
既然旧日曾来这街上听过书,想来定不是她自个儿,至于是谁相伴左右,秦彧不用想就知道。
她眼神瞧了街口的一家,却指向别处,想是怕会感伤于物是人非。
若是旁的温柔体贴的男子,自然也就顺着去了她指的那家了,可惜,秦彧惯来是霸王性子,做不来这些。
“我瞧你方才瞧了这家好些眼,不如就这处吧,也省得往里走了。”他说着就牵着人踏步而入。
甄洛抿唇,眼尾泛红,满是不情愿,可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抵得过秦彧这战场上厮杀的男人的力道,只得由着他拉着自己进去。
秦彧平素极少出府,甄洛戴着帏帽,旁人也瞧不见她容貌,因此两人坐在大堂上,无人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上茶的小二见两人气度不凡,猜到定是非富即贵,忙迎上来给他们呈上茶。
“二位来得可真巧,咱们这说书的先生正要开嗓呢。”小二笑说。
秦彧牵着甄洛落座,抬手接下茶抿了口润了润喉,不经意问了句:“今日说的什么书?”
小二笑哈哈的回话道:“今个儿不说书,先生讲一讲秦大将军的丰功伟绩。”
小二话一落,秦彧便被茶水呛了下,猛地一咳。
甄洛冷眼瞧着,分毫未有动作,反而开口同小二说了句:“秦将军,可是杀了齐王父子占了金陵城的秦彧?”
小二闻言唬了一跳,忙摆手道:“姑娘这话可说不得,这乱世纷争,本就是强者为尊,再说金陵自古就是大周的疆域,齐王一脉占了百年,秦将军不过是为大周收回疆土罢了。”说着眼珠儿几番打转,唯恐甄洛的话被什么人给听了去。
成者王侯败者寇,史书人言皆是胜利者所操控,秦彧赢了,这处的百姓自然奉他为神明。
甄洛冷笑,想到不久前,她和赵迢来此,这处茶楼的掌柜的还曾笑着打趣二人。
而今呢,人走茶凉。
她唇畔凉意不改,却也不再多言,只是低垂下眼眸。
秦彧缓过咳来,将她拉到自己身侧,低声在她耳侧道:“傻姑娘,自古成王败寇,这便是命,由不得你不平。”
命?何为命?悲苦不幸是命?亦或一生锦绣是命?
两人说话间,说书的先生开了嗓。
“先生开嗓了,两位好生听着,小的这便退下了。”小二说着拎起茶壶离开。
甄洛回过神来,仍不想听说书的讲什么秦彧的丰功伟绩,她瞧着这熟悉的茶楼,满心物是人非的哀凉之感。
秦彧见她这副模样,自然是不许的,他咬牙在她耳畔威胁道:“好生仔细的听着,待这说书的讲完了,爷可要考考你记得爷几多丰功伟绩的。若是到时答不上来什么,晚间可有的你受罪。”
甄洛恨恨的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怕他不管不顾的折腾,不情不愿的听了这说书的话。
“要说这秦将军啊,那可是大周朝廷第一人,十六便进士及第高中状元,皇城御街前,少年郎君惊才艳绝的风姿京城女子莫不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