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美人——怀瑜公子
时间:2021-05-21 11:07:56

  侍卫话音刚落,秦彧猛然抬眼。
  尸身没了?是谁将他的尸身带走安葬了?亦或者说,赵迢没死?
  “自入城后,可有什么人去过战场上?”秦彧寒声问话。
  侍卫暗觑秦彧神色,战战兢兢的回话:“来禀此事的兵将说,自战事后,城外血流成河,金陵百姓个个闭门不出,有金陵地方兵马的降将说,那日只有甄姑娘和她的婢女出了城。”
  秦彧神色微沉,指尖摩挲着杯沿。
  昨夜庆功宴上,秦彧便吩咐了兵士将那齐王的首级悬在了城门,原先齐王的首级和赵迢的尸身被安置在一处军帐中,兵士拎走齐王首级时,赵迢的尸身还在。
  宴席上有人提议将齐王父子二人的首级都悬于城门,秦彧想到那赵迢阵前少年意气的模样,驳了属下的话,吩咐保全赵迢的全尸,好生葬了。
  那兵士说甄洛去过城外,可她便是去过城外,也断不能闯进大营军帐。
  秦彧虽知如此,对甄洛的疑心却是半分未减。
  “派几个暗卫,盯紧了甄氏女呆着的小院。另外加派人手搜查金陵城方圆百里,那赵迢便是真的逃了也跑不远。”秦彧沉声吩咐。
  *
  兵祸刚歇,城中各处都萧索,唯独秦淮河畔正热闹。
  也是,行军打仗的兵痞子好不容易歇下来,又是在这江南温柔乡,自是要去寻快活的。
  秦彧治军甚严,行军作战严禁麾下兵将淫掠良家女子。这些个兵将憋了许久,一在金陵安顿下来,个个都想着在上头监察稍松时去逛花楼。
  金陵城中,秦淮河岸。
  生意最是红火的一处是红药坊,这处地界的管事是个花信年岁的女人,名字就叫红药。
  这地养出来的女人,惯来是善媚术姿容艳的姑娘。
  这红药十几岁便是坊中姿色最盛的姑娘,听闻,就连原先那齐王府的世子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红药呢?给军爷我喊出来。”一个吃得烂醉,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男人喊道。
  喊完话又扭头瞧向倚坐在上首的一个白衣公子,挤眉弄眼道:“秦小将军不是喜欢江南佳丽吗,这红药,啧啧啧,那身段那媚术,保管叫您得了一回就忘不掉。”
  这白衣公子面色温声笑了笑,实则眼里的鄙薄都要压不住了。
  昨夜庆功宴上秦彧不肯饮这人敬的酒,他为了缓和宴上气氛,才打岔提了句江南佳丽,结果这人可倒好,今个儿就拽着他来了花楼。
  便是他真喜欢江南佳丽,也没得要在这花楼里找。
  秦时砚扣下酒盏,欲要起身离开。
  那兵将见他动作后,跌跌撞撞的起身,又给他拽了回来。
  “红药呢,快给军爷我喊出来,没看我们秦小将军等不及了吗。”他又粗声嚷道。
  “来了,来了。”一女子娇声前来,脸上挂着媚笑,柔着身段伏在那嚷声的军爷脚边。
  这兵将笑声粗狂,道:“去服侍秦小将军。”
  红药眼神一变,随即又撑着那笑容,起身,摇曳着纱裙到秦时砚跟前匍匐着。
  方才嚷声的军爷瞧她那模样,眼神晦暗,想起昨个这女人伺候自己的模样,有些情热,又挑了个女人扯着往厢房去了。
  红药媚笑着靠近秦时砚,含了口酒想要喂他。
  她瞧着眼前人不过一少年郎,想来是未经过情.事的,应是经不住勾搭,且自己这身段容色,可没有多少男人能拒得了
  秦时砚依旧端坐,这女人凑过来时他眉心紧蹙,眼中的嫌弃鄙夷分毫不掩。
  红药瞧见他眼中神色,微愣了下,秦时砚拂袖起身,寒声道:“姑娘手段倒是足,只是,在下爱洁,碰不得姑娘你。”
  话落,转身就出了红药坊。
  红药见他身影渐远,耳边回荡着那句“在下爱洁,碰不得姑娘你”,抬首望向坊中三楼最里面的那处紧闭的房门。
  数年前,也有个男人,冷眼瞧她献媚,明明动欲,却不肯让她沾染分毫。那时他说:
  “你太脏了,我若是碰了你,来日便要污了她,她素来爱洁,我舍不得让她沾染脏东西,碰不得姑娘你。”
  齐王世子风流,金陵城人尽皆知。未婚妻年岁尚小,世子却已及冠,早在那未婚妻尚还懵懂时,这秦淮河畔的青楼楚馆,世子爷便逛了个遍,人人都以为赵迢包下了她,却不知,他只是那年见她被人凌虐垂死,随手救了她罢了。
  红药理了理身上衣衫,起身往楼上去。
  她立在门口,略顿片刻,才抬手推开了门。
  她推门入内后又紧紧阖上房门,才往里走去,房内满是血腥气,红药燃了支熏香,却不敢开窗。
  做完这些后,她端起药碗,提群走近床榻,柔声道“世子爷,您这伤实在凶险,当真不请个郎中来瞧瞧吗?”
  床榻上的人气息虚弱道:“金陵城的郎中,哪个不认得我,请不的。”
  甄洛因着是早产,打小体弱,赵迢为了照顾她,跟着一位名医学过医术,勉强算个半吊子郎中,他这身上的伤口就是他自己处理的。
  赵迢见她端着药,勉强抬手接下她手中药碗,一饮而尽。
  “邢鲲的伤如何了?”他问道。
  红药回话说:“刑侍卫的伤应无大碍的,将养些时日就好。”
  “好,你退下吧。”赵迢摆手让她离开。
  红药见此,只好起身离开。
  赵迢的心脏与旁人不同,他的心长得偏了地方,因此秦彧那一剑虽是刺穿了他身体,却恰巧未伤到心脉,赵迢中剑后在尸山中撑着昏迷前最后一点气力,从腰间掏出齐王给他备的药服下。
  齐王虽无雄才大略,可他有句话却是说的对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齐王早前就备好了假死药,给自己留了一份给赵迢了一份。赵迢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不会用此药的。
  他曾唾弃父亲此举,以为男儿浴血疆场,苟且偷生算什么好汉。可那一日漫天血色,他倒了下去,脑海中一直想着,若是他死了,他的妻,他自小护到及笄的小妻子,要如何生存。
  她那样容色倾城,寻常人家如何护得主,这乱世浮沉的时局,她一个弱女子怕是要受尽苦楚。
  赵迢舍不得,他还未曾来得及掀了她的盖头,他还未曾与她白首垂暮,他怎么甘心。
  赵迢服下这药,到了时辰便会醒来,只是他重伤,又不曾提前安排人手,醒来后便一直被困在停尸的军帐中。
  这红药因念着此前对他的情意,从她昨夜伺候的那军爷口中套出了停尸的地方,又央着那军爷在营外不远处幕天席地好生伺候他一番,借机摸到了停尸的军帐外,她原想着最后见赵迢一面,却没想到他没死。
  其实,若是秦军知晓军帐中囚着活着的赵迢,必会严加看管,一只飞虫也进不去,可众人皆以为赵迢已死,死尸罢了,便是被劫至多也就是想要给他好生下葬,再不会有别的了,因着这想法,那兵将才敢在军帐外不远处与人厮混。
  红药见赵迢没死,趁着夜色将人带来出来,在营外遇见了拖着重伤寻赵迢尸身的邢鲲,便将两人一同带回了红药坊内。
  红药依着赵迢的吩咐告退,待走到房门处,背对着赵迢开口问道:“世子爷,可要打听甄姑娘的消息?”
  赵迢抬眸望着紧闭的窗户,静默良久后,道了句:“不必。”
 
 
第9章 赵迢说不必打听,实则……
  赵迢说不必打听,实则是他不敢听。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齐王府一倒,他的洛儿怕是要受辱。
  赵迢虽在甄洛身边留了人手,可端看邢鲲的情况,便可猜到甄洛必定受了难,那些人手想必也是废了。
  自己如今重伤至此,如蝼蚁般苟且偷生,他拿什么去救他的妻子?
  自知身如困兽,只得强按下心头万般忧心惦念,忍者苦痛熬过去。
  红药听罢赵迢所言,无声退下,阖上房门离开。
  人走远后,没了声响,赵迢眼神空洞的瞧着室内紧闭的门窗,猛地咳出血来。
  他伸手拭去唇瓣血色,阖眼在心中一遍遍呢喃道:“洛儿,我只盼你活着。”
  即使受尽屈辱,即使堕了名声,即使被人踩入烂泥,也要活下去。
  *
  齐王府小院中。
  甄洛散发坐在案前,瞧着食案上的膳食,一口也吃不下。
  她心中挂念着那邢鲲拖着重伤的身子离开究竟是去的何处,便没有什么食欲。加之王府膳房现下做膳的厨子是军营的伙夫,不是旧日赵迢给她特意寻的那厨娘,这做出的饭菜也不合甄洛口味,她自然吃不下。
  春婵在一旁瞧着主子小脸苍白的模样,心疼道:“主子,您好歹用几口,一口不尝这身子如何熬得主啊。”
  婢女话音刚落,门槛处就响起了脚步声,甄洛顺着声音抬眼望去,见果然是秦彧,遂垂下眼帘。
  秦彧瞧见她这副模样,声音染怒道:“怎的?莫不是想绝食自尽。”
  甄洛咬唇不语,她当然不会自尽,世子哥哥打小便教导她,人命至重。便是再苦再难,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要咬牙活下去。
  “说话!”秦彧不悦道。
  甄洛抿唇道:“我吃不下。”
  说着话时她想起旧事,眼中便盈满了水意。
  秦彧最受不得她这模样,忍了片刻后,拾筷用了两口,品了品味道,粗声粗气道:“为什么吃不下?爷用着尚可,就你口舌金贵吗?”
  “你!”甄洛泪眼盈盈瞪着他,随即侧过身来,不肯再同他多言。
  一旁的春婵见状,颇有些替主子打抱不平道:“我家主子打小只吃王厨娘的菜,主子自小被养的金贵,除了王厨娘的菜,旁的一概入不得口。”
  甄洛不食荤,那王厨娘是个极擅做素膳的厨子,打甄洛五岁起就照顾她的饮食。
  秦彧皱眉,嘟囔了句什么破毛病真是麻烦。略絮叨了几句,起身唤来侍卫,吩咐道:“去寻之前个姓王的厨娘,就是此前负责她饮食的那个,快些去,别耽搁了。”
  吩咐过后回身落座在甄洛身旁,给她夹了块肘子肉,送到口边,道了句:“爷已经吩咐下去找你那厨娘了,日后照样让她负责你膳食之事,只是今个儿已经摆上膳了,便凑合先用些,你也莫要凭白折腾人。”
  那肘子眼瞅着抵到甄洛唇边,甄洛感受到唇瓣沾上荤腥油腻的味道,泛起恶心来,推开秦彧的手,伏在他膝头干呕起来。
  秦彧见她这副恶心的样子,以为她是对着自己恶心,怒气顿生,咬牙斥道:“爷便让你这般看不惯?喂你用个膳都恶心的要吐?”
  秦彧越说心里的怒气越大,抬手就要将甄洛拎起来好生教训一顿,春婵慌忙道:“我家主子是自幼不食荤腥,这才犯的恶心,绝不是因为爷的缘故,将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家主子。”
  听了春婵的解释,秦彧半信半疑,将甄洛抱在膝头,缓着力气轻拍了拍她身上给她顺气,问道:“你那婢女所言属实?”
  甄洛泪眼朦胧,难受得紧,抬眸点了点头。
  “真是娇气,罢了,那今日便只用些素菜。”秦彧说着就挑了素菜夹着喂甄洛,甄洛无奈,只得张口吃下,一顿饭下来,应是被逼着用了不少。
  秦彧瞧着怀里人坐在自己膝头,檀口微张,娇娇悄悄用膳的模样,一时都动了些歪心思,末了想到那郎中交代的,不可妄行房事,才颇有遗憾的将人给放在了一侧的桌椅上。
  刚刚开了荤的男人,瞧见能让他有心思的女人,又将人抱在膝头,也无怪乎满脑子都是这事。
  “爷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瞧你,你乖些,莫要动什么歪心思。”秦彧自己简单用了膳后,起身要走,临走前又交代了甄洛一句。
  那金簪划脸的事,着实是唬到了秦彧,害得他大半日心里都不安生,老怕这女人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说来也怪,打从第一次见这女人起,她在自己跟前就一直是委屈哒哒的模样,真要说硬气什么的,至多也就是恨恨的蹬了他几眼,着实没有什么旁的骇人行径,可秦彧偏就总是觉得,她若心狠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断不是眼前这副娇娇柔柔的模样。
  其实他来见甄洛,原本是想着从她口中探一探,看她知不知道赵迢的事,可临见了人,不知怎的那试探的话竟问不出口了。
  甄洛见秦彧离开了小院,抹了脸上的泪,拎起帏帽同春婵道:“咱们出去走走。”
  她总觉得那邢鲲离开的十分古怪,可现下被困在王府里却是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想法子出去,才能探得些许消息。
  从今日那叫秦彧的男人的行径态度来看,甄洛不难猜到他对自己是有着容忍度的,且那人还说要她给他诞下一儿半女,不说这话让甄洛心中情绪如何,单只这一句话,便不难猜到,秦彧应是欢喜她的,或者说,起码是喜欢她这幅身子这张脸的。
  莫说这喜欢是否浅薄,只要有,便有用处。
  男人对着自己的女人,总是肯稍许忍让娇纵的,秦彧今日瞧着虽说面上总是恐吓于她,可到底还是顺着了她许多。
  “主子,那秦彧能让咱们出府吗?”春婵跟着甄洛往府门口走去,刚出院门,就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甄洛低眸道:“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
  莫说出府了,两人刚出院门就被拦了下来。
  “甄姑娘留步,眼下局势尚且不稳,姑娘出去不安全,还是留在院中的好。”一个侍卫开口拦道。
  甄洛顿住,扫了眼自己被齐王妃绑来时伤了的肩胛骨,同他道:“我身上伤着了,要去医馆瞧瞧,你去同你家主子说。”
  那侍卫却是领会错了意思,还以为是主子折腾人太过,伤着了面前的美娇娥,一时有些脸热尴尬。
  昨夜秦彧折腾的厉害,甄洛确实伤到了,可她是断不会将此事与外人道的,只能自己忍着。
  “您、您稍候,小的这就去禀告。”侍卫支支吾吾道,慌忙往秦彧所在的书房奔去。
  侍卫到书房时,房中有秦彧和秦时砚两人。
  秦时砚自打从红药坊回来,便对那蛮憨的将领厌烦了起来,今个儿来就是在秦彧跟前给那将领上眼药的。
  “舅舅你是不知道,那副将行事有多放肆,将我拽去青楼妓馆,强塞给我个女人,说什么要我好好享用,可那女人却是他已、已那啥过的了,且我查到他竟带着那女人在营帐不远处宣淫,不少兵士都听着了,如此败类,在军中简直是、简直就是……”秦时砚就是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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