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瞄了一眼女子的后脑勺,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这兴许就是温以菱最真实的想法。
思及此处,齐延是再也躺不下去了,索性披上外衣,悄声出了门。
至于之前计划好的那件事,恐怕还得再缓一缓,齐延如是说道。
第90章 喜被
温以菱第二天醒来时, 头痛欲裂,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她眉头紧拧, 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后, 刚想张嘴喊齐延,一出声, 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极其干涩。
温以菱不适地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
齐延就在外间坐着,听到里间传来的窸窣声响,当即进来了。见温以菱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 他面上并无波澜,好似早有预料。
他问:“是不是头疼了?”
温以菱正在轻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闻言抬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垂下了头, 苦着一张小脸道:“我好难受呀, 整个脑子好像都被炸开了。”
“你先喝杯茶润润嗓子。”齐延听她说话时声音粗哑,便先去给她倒了杯茶。
温以菱惨兮兮地接过茶杯, 一连灌下好几杯,这才放下杯子。
齐延见她精神不佳, 便道:“既然醒了,就起来把早膳吃了。”
温以菱的脑仁揪着疼,自是不肯起来, 她再次缩回了被窝里, 闷声闷气道:“我不吃了,我还要再睡一会。”
“你现在这个状况,还能睡得着?”齐延冷静发问,不等对方拒绝, 直接去拉她的手臂,“好歹起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再睡。”
温以菱当然不愿意配合,身体直往被子里钻。要是齐延手上的力气稍稍重了那么一些,她还要哼哼唧唧地骂齐延心狠,总之耍赖的小伎俩通通用上了。
对此,齐延不为所动,但听到对方呼痛,到底不敢使蛮力,只半拖半抱地将温以菱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温以菱身体不松快,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脾气大得很,看谁都不顺眼,就连齐延,今日也格外得招人讨厌。
她被迫坐起,便故意撇开头,不去搭理齐延,独自生闷气。
齐延明白她心气不顺,正在使小性子,也不去哄她,只板着脸道:“自己穿衣服,还是我来动手?”
这话说得有些冷淡,齐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用这种语气和温以菱说话了。
果然,温以菱听后,两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不敢相信地看向齐延:“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不仅不关心我,还凶我……”
温以菱说这句话时,语气里好似饱含着无尽的委屈。
齐延当即梗住,楞了一两秒后,才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没有凶你。”
此时,温以菱的身体和心理一碰就碎,完全没在听齐延的解释,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对我一点都不好,都不让我睡觉。”
齐延见温以菱自顾自地嚎啕大哭,颇有几分手足无措,好一会后,才想起去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珠。
温以菱哭势不减,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齐延只得将温以菱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
他尝试出言补救:“我是见你昨天宿醉,夜里估摸着也没吃上什么东西,一时着急,说话的语气这才重了那么一点。”
温以菱犹自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到了后面,喉咙都快哭哑了,嘴上还不住念叨齐延欺负她,全然忘了对方平日待她的温柔体贴。
齐延知道温以菱现如今还在气头上,自己要是再哄,只怕会哭得更凶。便不再出声,只轻轻顺了顺温以菱的后背,等待对方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果不其然,温以菱独自嚎了一会后,就慢慢停了下来,只趴在齐延的肩窝上,小声抽泣着。
她闹完这一场后,心里也舒坦了,只是两眼还红彤彤的,提醒着她刚刚的窘状。
她今天这脾气来得突然,要是往日,就算齐延真的黑着脸凶她,她也只会厚着脸皮,嘻嘻哈哈地将事情糊弄过去,哪里会像今日这般大哭一场。
不过,齐延今日要是态度好一些,不来招惹她,也不会将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究根究底,还是得怪他自己,温以菱有些理亏地给自己找补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看到自己的眼泪一点都不落地全部蹭在了齐延的衣服上,还是有几分心虚。
齐延很快就察觉到温以菱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在好转,甚至还偷摸摸地帮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
他心里立马就有了数,干咳一声,开口道:“看来你平日对我的积怨很深呀。”又是嫌他凶,又是嫌他硌。
温以菱听后,脸色颇为尴尬。她刚刚正在气头上,说话时难免口不择言,言辞间也多有夸大。
此时正主过来秋后算账,她心底惴惴,生出几分悔意。只是不愿被齐延看破,小声辩驳道:“本……本来就是,你……欺负我,不让我睡觉。”
“没有不让你睡觉,只是让你先起来吃些东西再睡,还有……”齐延的音量压得很低,双臂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感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他道:“我哪里舍得欺负你?”
温以菱扁着嘴,脑袋在齐延的颈间依恋地蹭了蹭,含含糊糊道:“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一下吧。”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这幅样子,已经算是被哄好了。
齐延又抱了她一会,柔声道:“现在头还疼不疼了?”
温以菱恹恹地点头:“疼,而且更疼了……”
她此时的心情虽松快了些,但头痛并未得到缓解,反而因为她刚刚哭了那么一场,整个脑袋更为昏沉了。
齐延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想不想吃点东西?”
温以菱大早上地折腾了这么久,早就觉得饿了,只是刚和齐延较过劲,不太好意思说。如今见齐延问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齐延看她欲言又止,当即了然,颇为体贴道:“我去叫马婶帮你把早膳送过来,你多多少少吃一些,要是等会还不舒服,我就再陪你睡一会。”
齐延已经把台阶送上来了,温以菱哪还有不下的道理,当即应了一声。
齐延揉了揉她的发顶,起身坐上轮椅,出了房门。
留在房中的温以菱忍着身体的不适,穿衣服起床。
很快,马婶就送来了一碗小米粥,再加一份香甜软糯的炒南瓜,都是比较清淡好入口的食物。
小米粥因为刚从锅里舀出来,还有些烫。
齐延端着小米粥,不停用勺子在碗中搅动,帮忙散热。
温以菱只得先去尝了一口炒南瓜,味道甜而不腻,压根不需往里加糖,本身的甜度就已经够了。
等小米粥凉下来后,一入喉,更觉满足。
暖乎乎的粥入肚后,大大缓解了她胃里的难受。
齐延就坐在一旁,看着温以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模样很是可爱。
过了片刻,周叔抱着一床朱红彩缎的喜被进来了。
他将被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毕恭毕敬地朝齐延禀告道:“大爷,你交代的喜被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这个花色不知你可满意?”
齐延敛下神色,瞅了温以菱一眼,摆手道:“尚可,你先收起来吧。”
周叔听后,也不多问,径直抱着被子离开。
待周叔走后,温以菱放下勺子,颇为不解地看向齐延:“齐蒙和渺渺才多大呀?你这喜被置办得未免也太早了些,到时候花色都不时兴了。”
对于温以菱的误会,齐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听到后面,他心中一动,突然发问:“刚刚那个花色你喜欢吗?”
温以菱一脸茫然,不明白齐延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而且她刚刚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只记得图案挺复杂的,但被面上究竟绣的什么东西,她完全没看清。
不过既是喜被,自然是要多说些好听的话。此时,便试探性地答道:“我觉得挺好看。”
齐延眉眼舒展,满意颔首:“那就行。”
第91章 考虑
饭后, 或许是温以菱的胃得到了满足,她的精神状态相较刚醒的时候,已经好转了不少, 尽管头还是有些发晕。
齐延问她要不要回床上再休息一会, 她犹豫了下,还是出言拒绝了。越躺精神越萎靡, 还不如坐在院子里醒醒神。
齐延听后,也就没再继续劝。
温以菱那一整天都有些恹恹的,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直到第二日, 宿醉的副作用这才从她的身上彻底消失。
齐延昨日不敢招惹她,今日见她好了,倒是趁机教育了几句。
以前,家里过节高兴的时候, 温以菱也会和齐延他们一起饮些清酒, 但因为有齐延看着,她从未喝过量, 一般只是小酌几杯而已。
吃酒那日她是觉得席面上热闹,再加上齐延又不在, 没人制止她,这才一时放纵了些。
哪知大醉后,身体会那么难受。她要是早知道, 就算旁人逼着她喝, 她也断不肯喝的。
此时,臊眉耷眼地向齐延保证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酗酒了。”
齐延颔首,后又补充道:“这只是其一, 其二,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后也不可独自在外饮酒。”
温以菱抬头,语气疑惑:“可那日桌上都是女子,大堂嫂也在,我这……也不算独自吧。”
“当然算,大堂嫂之前和你从未见过面,哪里清楚你的酒量?万一你喝醉以后,一个人从席上离开,她一时半会恐怕也发现不了。”齐延睨她一眼,大义凛然道,“你以后要是想在外面喝酒,旁边必须要有和你相熟且了解你的人才行。”
温以菱下意识问:“比如?”
齐延语气加重:“我。”
温以菱听后,顿时反应过来,相熟且了解她的人,不就齐延一个吗?
这话里的意思,岂不是代表她以后想在外面喝酒,齐延也必须在场?
这样好不自由呀!
温以菱掀开眼皮,偷瞄齐延一眼,见对方一脸正色,只得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算作答应。
眼看规矩已经立好了,齐延的眉眼也继而柔和下来。
他道:“不止是你,就连渺渺,因是姑娘家,从小就要比我和齐蒙要受制些。出行时,也得有家人在旁边寸步不离地跟着,也是现在回了村,这才稍稍获得了些许空间。”
齐延这话讲得通情达理,温以菱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点头道:“我知道的,你也是为了我们好嘛!”
齐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明白就好,不要让我为你们担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温以菱小声嘟囔道,身体却是灵活地往后一躲,保护好了自己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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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和去年相差无几。
大年三十那日,温以菱上午带领着全家人包了饺子,晚上,又热火朝天地弄了羊肉火锅。
羊肉是马叔大早上在后山现宰的,送过来时还很是新鲜。因为处理得好,膻味并不重,肉质精细鲜嫩,用来涮火锅正好。
今年冬天,温以菱已经不记得吃了多少顿羊肉了。没办法,家里就羊肉多,也亏得马叔将后山的羊照料得好,这才没有把全家人给吃伤了。
她今年是赚了些钱的,又是卖西瓜,又是卖羊,在村子里也没有遮遮掩掩,更何况过年前还拉了那么多车东西回来,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村子里也开始有人在背后嘀咕,说齐延命好,到城里取个漂亮媳妇回来,就什么都不缺了。
这话自然是暗指齐延靠女人,话里虽泛着酸气,但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齐延对此缄默不语,好似默认了吃软饭的传闻。
温以菱如今也不需要再在村子里继续装穷了,家里的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包括在后山照料羊群的马叔一家。
他们一家子做事都很尽心尽力,年后,温以菱也准备给他们涨些月钱。
初一初二,温以菱跟着齐家三兄妹跑了两天亲戚后,就彻底闲在了家中。
夜里落了一场大雨,第二天起来时,空气都是湿冷的,人待在屋子里格外难受。
周叔早上起得早,已经提前在堂屋里烧起了炭火,把屋子给烧得暖烘烘,没有了那股潮气。
齐延便挪到堂屋里练字,温以菱也跟在旁边烤火,齐蒙和齐渺渺两兄妹倒是不在。
齐蒙二月份要去县里参加童子试,因这段时间学堂还没开课,这几日便忙着在家中温习功课。
齐渺渺则是过去给齐蒙送茶了,顺便监督下他有没有在认真读书。
堂屋里,齐延正在专心练字,没人陪温以菱说话。
她便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正觉无聊时,倒是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在府城里卖掉的那两处庄子。
当时得了一大笔银两,现在还没有花钱的地方,她也该筹划筹划了。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置办些产业。比如再买几座山,继续养羊啥的。
养羊好呀,家里好歹也弄过一年了,也算熟门熟路。其次,这事做起来也算省心,在山坡上撒些牧草种子就差不多了。
温以菱去年养的羊,因肉质鲜美,名声已经慢慢传出去了。不仅是镇上的酒楼过来采买,就连县里的,听到风声后,也大老远过来订购。年前最后一批出栏的成羊,完全是供不应求。
过年时,家里的羊肉更是成为各大酒楼里的卖点,羊肉的价格也是一涨再涨,看得温以菱十分眼热。
因羊肉的行情太好,温以菱老早就决定今年再在山坡上多养些,除此之外,也有了在镇上开间铺子的念头。
只是究竟要做什么营生?还得再仔细斟酌。
她最先考虑的是弄间酒楼,卖些羊肉火锅啥的。不过只卖火锅肯定是行不通的,毕竟等天气一热,客人再来吃羊肉火锅,就着实燥了些。
温以菱转而又想起后山上,那些让她苦苦等了一年的果树。
去年开春种下的第一批果树,比如葡萄、枇杷、山楂等等,今年估摸着就能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