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母想得透彻,今日让李氏和温以菱多打打交道,等以后熟络了,温以菱这边一有好事,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齐三达身上。
温以菱哪里知道齐伯母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一听说要学做穗子,心里便开始犯难。
她看着虽是个机灵的模样,然而只要一碰上手工活,那脑子便莫名不灵光了。可想着齐伯母也是好心替她解闷,便提议道:“弟妹,要不你先示范一遍给我看看吧?”
李氏自是应承,她从篓子里挑了些天青色的丝线,用手指一一顺好,然后指尖灵活地在其中穿插。不多会,那些丝线便被扎成了一个禾穗的形状。最后再用剪刀粗略修剪下,一个穗子便大功告成了。
李氏将成品递至温以菱,解释道:“这穗子的做法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得仔细些,把它给做规整。绑的时候也得用点劲,一定要扎实,不然一扯就散开了。”
温以菱把穗子拿至眼前观察,见其下摆处的丝线自然下垂,轻轻一晃,丝线便好似都活过来一般,摇曳间格外生动。
李氏示范的时候,她就看得很是入迷,此时见成品如此好看,更是来了兴致,蠢蠢欲动道:“看着确实不难,我来试试。”话落,便信心满满地开始挑选起自己喜欢的颜色。
几个女人聊得火热时,齐延一直安静坐在一侧。直到听到这话,才不由抬眸扫了一眼正在大放厥词的某人。
温以菱手笨的事,齐延作为身边人自是知情的。可同时他也知道,温以菱对待这类手艺活,一向是爱恨交织。
她恨自己怎么也做不好,但在同时,内心又对其很是向往。
有时去后山视察,老半天不回来,让周叔出去问问,这人必定是蹲在村口那了。
天气好时,村口总会有许多妇人在那做些活计,补补衣裳,纳纳鞋底等等。
温以菱尤其爱看人做新鲜的小玩意,但凡她瞧见了,就完全走不动道,一看便是许久。直到做活的妇人都回家了,她还在那依依不舍呢。
有时心血来潮,回家了,还从仓库里寻来诸多材料,跃跃欲试地动起手来,最后自是被伤个体无完肤。偶尔还会跟自己杠上,就是不信这个邪,红着眼圈苦练,那副状况实在惨烈。
齐延看不过眼,不得不出手帮忙。在温以菱颠三倒四的描述下,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倒也做了个大差不离。
温以菱满意了,这茬便算揭过了。直到下一次,她又看上了什么小玩意。
如此这般,温以菱的手艺是一点都没长进,可在她的调教下,齐延倒是学会了十八般武艺。无论是缝荷包,还是做香囊,他都做得像模像样。
那些出自他手的产物,偶尔被其他人瞧见了,还误以为是温以菱的女红。
对此,在外以冷漠示面的齐延自然是不肯认的。
今日见李氏又勾起了温以菱的兴致,此时却也只能无奈扶额。
而在另一边,李氏已经正式开始了教学。
温以菱手中攥着一股绒线,一步步跟着学,时而还要问上几句,态度极其认真。
温以菱如此好学,李氏教得也更为起劲。在旁帮忙理线的齐伯母见了,心里是大松一口气。
但不多会,事情就逐渐开始不对劲了。
温以菱明明是按照李氏的步骤,一步一步做,但在中途,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李氏一开始还坐在对面比划,后来看得实在心焦,便和婆婆换了个位置,手把手地教。
但在几经尝试之下,依旧无济于事。
原本简单的穗子,就是做不出来,李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一步教错了。
温以菱瞄到李氏频频擦汗,心底直发虚。
她从小就是这种特殊体质,一做起手工活来,总会莫名搞砸。
她原本也习惯了,只是今日李氏和齐伯母都在旁边看着,她不愿丢脸。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不管现在心里有多慌,面上还始终挂着笑容。
但李氏作为老师,已经笑不出来了。
这穗子她已经不记得做了多少趟了,但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的事情。
平日闭着眼睛也能做的事,可今日丝线只要一到温以菱的手上,就怎么也完成不了。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教:“堂嫂,再这样往右边扭一下……”
温以菱全程配合,时不时还出言安慰几句。
两人经过多次尝试,依旧是无用功,一个像样的穗子都没捣鼓出来。
李氏面露羞愧:“堂嫂,是我教得不好……”
温以菱早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闻言讪笑一声,道:“不不不,你教得很仔细。”
李氏的脑袋顿时垂得更低了。
温以菱安慰道:“我其实已经会了,要不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说到这里,她像模像样地拿起丝线比划了几下,过了几秒钟,猛地起身:“对了!我突然想起,我等会还得去后山看刚出生的小羊呢!眼看马上就要开春了,家里实在忙得很。”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想溜了,但李氏犹不死心,她对于今天的发挥失常十分在意,开口道:“可这些……”
温以菱思忖了一瞬,打算使出权宜之计,便拍了拍胸口,打包票道:“这些东西先放在这里,等我回……”
她原想说,东西先放在这里,等她回来了再做。可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声重咳。
温以菱闻声看去,就见之前一直在旁练字的齐延,此时却握着拳抵在唇边,不住咳嗽。
第93章 小气
齐延的异样, 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温以菱楞了一两秒后,才想起来去给齐延顺气。
齐伯母见齐延咳得厉害,一脸担心地站起, 问:“不是说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吗?”
温以菱柳眉紧拧, 心里同样奇怪得很,如实答道:“夫君前段时日确实好了些,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
所幸没过多久,齐延的咳嗽就慢慢止住了。
他坐直身体,嗓音还带着些许干哑:“不碍事,只是小毛病而已。”
齐伯母闻言, 又打量了他好几眼,见齐延的面色确实不算太糟,才出言劝慰道:“现如今天气还没暖和,你还得多注意身体才是。”
齐延答应得倒是十分痛快, 点头道:“伯母所言极是, 正好我也觉得有些乏了,便让菱儿先送我回房休息, 待会再出来陪伯母说话吧。”
此言一出,齐伯母自是不愿多留, 道:“我们家里也有事,下次再来和侄媳妇说话吧。”顿了顿,扭头交代起温以菱, “侄媳妇, 他身子虚,你还得多照顾照顾。”
话毕,便直接招呼李氏收拾东西回去。
齐伯母行动力快,做事不拖拉, 温以菱都没顾得上说几句客气话,人就走了。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温以菱还惦记着齐延咳嗽的事,便问:“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
齐延神情平静:“我没有不舒服。”
温以菱神情错愕:“那你刚刚……是装的?”
“再不把她们弄走,你估摸着又得给我找活干了。”因为屋里没有其他人,齐延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遮遮掩掩。
温以菱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避开齐延的目光,含含糊糊道:“今天这个……又不一样,我看着是挺简单的。”
齐延凉凉地瞥她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当即点破:“你哪次不说简单?到后面做不成了,还不是得叫我来帮忙。”
齐延显然不是第一次因为此事头疼了,他再次提醒道:“况且,你上次不是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再继续捣鼓这些东西了,要是真有喜欢的,直接差人去买就是。”
齐延暗道,他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虽没那些个君子远庖厨的迂腐思想,但每日困在房中做些女红,又算得上什么本事?
如若被旁人知道了,他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
温以菱想起自己之前在齐延面前的保证,再开口时便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只是嘴巴依旧撅得高高的:“我就是想玩一下嘛。”
“玩?”齐延斜睨她,“其他的随便你玩,但这个不行,你容易较上劲。”
温以菱说不过他,开始胡搅蛮缠:“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把我无聊死,然后再换一个新夫人!”
“新夫人?”齐延抓住其中的关键词,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学的?”
温以菱径自趴在桌上,神情恹恹的:“书上写的。”
齐延闷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对呀,你不是还有那么多话本吗?怎么不看了?”
话本自然还是要看的,只是那些东西都放在卧房里。温以菱今早突然换到厅堂里坐,她一时犯懒,便懒得回去拿了。
但这话可不能和齐延讲,她撇开头,耍小脾气道:“里面有好些字我都不认识,不爱看了!”
齐延面露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温以菱偷瞄他一眼,开始提要求:“除非……你给我念。”
齐延没多想,便一口应下了。毕竟只要能打消温以菱做穗子的念头,念些言辞孟浪的话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温以菱哪里知道齐延今天会这么好讲话,惊讶过后,就麻溜地回了房,将那些压箱底的话本通通翻了出来,其中大都含有一些字形比较复杂的字。
一整个白天,齐延的嘴就几乎没有停过,满脑子都是各种风流韵事。待入了夜,才总算能清静一会。
家中一片静谧,众人都各自回房歇下了。
齐延白天用嗓过度,急需休息,所以早早地上了床,准备歇息。
他躺下好半晌,才意识到房中已许久没有传来另一个人的动静。
他奇怪地睁开双眸,就见温以菱正苦着一张小脸,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
此时,早已经到了温以菱往日休息的时间。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怎么还不睡?”
温以菱没吭声,双眼直直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过了片刻,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温以菱少有这种时候,齐延嘴角下压,语气越发谨慎了起来:“是不是哪里不高兴?要不我再给你念会话本?”
温以菱转身瞅了齐延一眼,很快又蔫巴巴地坐了回去,她摇了摇头,道:“算了……你是不会懂我的。”
齐延蹙起眉头,不禁多了几分打量,试图找出温以菱反常的原因。可不等他琢磨明白,就发觉温以菱此时仅披了件外衣,便大喇喇地坐在外面。
他顿时黑了脸色:“上来睡觉!”
齐延这句话的口气实在算不上好,若是平日,温以菱必定是要闹的。然而今日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她无意识地听从了齐延的命令,乖乖爬上了床榻。
齐延感受到温以菱身上传来的那股凉意,没等对方彻底躺下,便展开双臂,将人给搂住了。
对此,温以菱早已习惯,熟门熟路地窝在了齐延的怀里。只是她心里还装着事,便没似往常一样,屡屡催促齐延帮她挠背,反而怔怔地看着床顶。
温以菱如此反常,实在古怪。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齐延猜不透其中的缘由,便语气放软,谆谆善诱道:“你在想什么?”
温以菱今日的反应要慢上半拍,她呆了一两秒后,才翻了个身,面对着齐延,答非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胖了许多呀。”
齐延听后,满脸莫名。可迎着温以菱认真的目光,还是仔细打量了下温以菱的脸庞。
看着确实胖了一些,下巴圆润了,两颊处也添了一层奶膘,白白嫩嫩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掐上那么一把。
只是这话万不能和温以菱讲,毕竟他上次只是无意识地念叨了一句好像胖了,温以菱就直接翻脸,这次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他思量过后,道:“我觉得没胖。”
温以菱犹豫道:“可是我都穿不下去年的衣服了。”
“那是因为你长个头了,去年的衣服自然是穿不下,你看渺渺,衣服也都是一年一换。”齐延为了让温以菱相信自己的话,还拿出自家妹妹来论证。
温以菱半信半疑:“真的吗?”
齐延肯定点头。
温以菱被安慰到了,情绪肉眼可见地在好转:“那我就放心了,但我以后还是得少吃一点,万一真的胖了起来,再想瘦就难了。”
齐延见温以菱恢复正常,立马松了口气,顺手捏了捏温以菱脸上的软肉:“胖了也没事,看着多有福气呀。”
温以菱枕着齐延的手臂,嗔道:“你懂什么呀!胖了的话,有好多漂亮裙子就穿不了了。”她噘着嘴,“你这个瘦子压根不……”
话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温以菱猛地支起大半个身子,不敢相信地回头捏了捏齐延的手臂,下面的肌肉虽隔着一层衣服,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温以菱眼底闪过一抹诧色,表情错愕:“齐延,你什么时候有肌肉了?”
齐延干咳一声:“一直都有。”
温以菱登时回过味来,齐延双腿不便时,日常行动基本都靠一双手,手臂上有肌肉也不足为奇,是她太过大惊小怪了。
“原来是这样,刚刚吓我一大跳。”温以菱再次躺下,嘀咕着,“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偷偷去锻炼了。”
齐延没吭声,屋子里诡异地安静。
温以菱立马反应过来:“不会吧!”说话间,她直接掀开被子,准备去撩齐延的衣服。
齐延急忙伸手去挡,出声制止道:“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自己人,快给我看看!”温以菱眼神坚定,压根没把齐延当外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齐延除了一开始的慌乱,随后就镇定了下来,一把将温以菱的一双胡作非为的小爪子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