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中的事情处理完毕后,他便把大丫带去了县里,正好大丫的年纪和他两个最小的孩子相仿,多少也能作个伴。
至于齐二坚,村里倒是有人说在哪里看见他了。只是齐家父母对他太过失望,也没再特意去打听他的消息,就当是没生过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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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三达这一忙活,就直接忙到了天黑。
那些住得近的,都已经各自回了家,至于那些离得远一些的,只能先在山脚的宿舍住上一宿,等明早天亮了再走。
齐三达因为要忙交接事宜,所以走得比较晚,出仓房时,就见李氏正打着灯笼在外面等他。
夫妻俩婚后感情很好,许久未见,也不显得生疏。到家时,一桌子的菜都没人动过。
齐三达见状,赶紧招呼大家开饭。
他如今在外奔波,见识广了不少,每次回来,都要和家人聊起在路上的见闻。
齐伯母和李氏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了,自是十分捧场。
正巧,齐三达在回程时,在茶馆听闻了一件奇事。
据说好几年前,南边有一位世家公子,生得风流倜傥,又是家中独子,从小就备受宠爱。只可惜外出时,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伤势极重。大夫看了,说是被马脚踩到了腰骨,以后恐怕得瘫痪在床。
那公子的家人一听,自然是急了,四处求医问药,后来又备费周折地请来皇城中的太医诊治,却依旧无法下床。
虽未治好,但也并非全无收获,那太医见多识广,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在蛮夷之地,有一大夫极其擅长整骨,几剂药下去,便能下地行走。
听到这里,齐伯父表情越发严肃,不禁放下饭碗,问:“要真有此等神医,那延儿的腿岂不是也有救了?”
齐三达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大夫又哪里是能轻易请动的?我听人说,蛮夷之地里的人都极其排外,脾性也古怪得很。那公子的家仆提前准备了黄金万两,谁知竟连大夫的面都没见到。”
“这是为何?”齐伯父问。
齐三达答:“那大夫说要想见他,首先得备上一支天山上的雪莲。”
齐伯母一脸诧色:“光是见他,就得花上一支雪莲,等到治病时,又得用上多少宝贝?”
齐三达颔首:“正是这个理,世家千辛万苦地送上雪莲后,那大夫又点名要鹿茸、人参、冬虫夏草等等。对了,还有那个叫什么辟寒犀的,我听都没听过的宝物,说是一对能够去除寒气的犀牛角。”
齐伯母啧啧称奇:“这可真够琐碎的,而且这么多宝贝,又哪里凑得齐?”
齐三达道:“也亏得那公子家中有些家底,很快便派人出去寻了,过了大半年,才把东西全部备齐。这次,那大夫总算出了面。”
“那后来治好了没有?”齐伯父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齐三达点头:“奇就奇在这了,那大夫摸了摸公子的腰骨,然后在后腰处敷上了膏药。那膏药里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恶臭。那时还有人议论,是不是被人骗了。”
“谁知过了几日,那公子就渐渐能起身了。前两年还听说那公子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这事情,他们当地人都知道,都说怪得很。”
齐伯父再坐不住,当即起身,朝桌上的其他人道:“这事情我得去和你堂哥讲一声。”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齐伯母劝道,“再说这大夫名堂这么多,别让齐延他们到时空欢喜一场。”
齐伯父倒是很有主意:“不怕治病的法子磨人,起码要有个念想。”
齐三达闻言,也忙放下筷子,跟着起身:“爹,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齐伯父觉得此事让齐三达来说更好,当即应了下来。
李氏倒是很有眼力,一听这话,赶紧去把灯笼拿了过来。
父子俩拿上灯笼,也不拖沓,径直往齐延那走。
齐延的腿疾,都算得上是齐伯父的一桩心病了。最让人担心的是,齐延成婚这些年,温以菱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免让他怀疑,齐延是不是还伤到了什么其他的地方。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村子里常有人议论,他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把此事给渐渐放在了心上。
开春时,齐伯母还特意到温以菱面前旁敲侧击过,只是当时对方只顾着傻乐呵,似是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所以这事就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
至于事情究竟如何,恐怕除了两位当事人,没人知道。
温以菱可不知道齐伯父马上就要找上门了,他们家晚饭吃得比较早,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床上歇下了。
齐延倒是还没睡,眼看齐蒙就要离开,他的事情可是多了不少。
伯父上门时,温以菱睡得正沉,齐延也没出声,自个去见的客。
齐伯父一坐下,就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
这消息本就是齐延放出去的,现如今自是不意外。
不过……
想到齐蒙脱身的法子,还是不给热心的伯父添堵了。
齐延思忖了一瞬,才道:“伯父,这事我已经知晓。”
齐三达一听,便误以为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提前把消息告诉了齐延。
齐伯父表情关切,问:“那你现如今是什么想法?”
齐延说道:“这两年,家里也赚了不少钱。只是那辟寒犀太过稀奇,我和菱儿的意思是,先筹集一支队伍到丛林里碰碰运气。要是能找到便好,找不到也就别白费后面的心思了。”
齐伯父见他们夫妻两个已经商量好了,心下大定。又夸赞了几句温以菱,毕竟家里现如今赚钱的是她。这一治起病来,又花心思又花钱的,她没有意见那是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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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齐延便放话出去,有意召集一支全是练家子的队伍。
商队里有许多人听说过那件奇事,心思活泛的,此时已经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当天下午,齐延打算治病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只是一打听,才知道要想治疗腿疾,需要花费那么多的工夫。
鹿茸人参什么的,虽说名贵,但好歹也是听过的。唯独那辟寒犀,从未听人提起过,也不知道究竟是圆是扁?
大家心里都犯嘀咕,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这么个玩意?
虽说如此,但寻找辟寒犀的队伍还是很快就筹集好了,最让大家意外的是,齐蒙也在此列。
不过仔细想想,齐蒙和他大哥的关系一直就很好,现如今为了大哥的病,挺身而出也在情理之中。
队伍简单在东齐村休整了两日,便准备出发了。
温以菱明白,齐蒙这一去,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又考虑到他去的地方到底不是什么好地方,虽说是在军营中,但难免会有意外。
温以菱左思右想,还是打算给他准备些防身的东西。
她现如今已经很少打开商城了,毕竟里面的物品太过超前,功能再好,她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使用。
现在齐蒙即将远行,她赶紧在里面仔细淘一淘,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给齐蒙派上用场的。
最后,在齐蒙临出发前的一天晚上,她送了一件刀枪不入的防弹衣。因为材质极其轻薄,就算贴身穿在身上,也不碍什么事。外表她提前处理过,里里外外全部刷成金黄色,在齐蒙面前,称它为金丝甲。
金丝甲,齐蒙是听说过的,茶馆里的说书人也常提起这样的宝物。
齐蒙拿到东西,倒也没多想,只顾着摇头拒绝,说此等珍宝,应该让嫂子自己留着防身。
直到温以菱强迫性地逼他收下,此事才算完。
另外温以菱还备了一瓶可解百毒的药剂,她依旧是压缩成一颗小小的药丸,好让齐蒙能够随身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温以菱自觉自己已经把能预想到的坏情况都想到了,至于之后,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天夜里,家里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给齐蒙送行,齐渺渺浑然不觉,高高兴兴地吃了团圆饭。
饭后,齐蒙跟着齐延进了书房,许久都未出来。
第98章 走两步
齐蒙离开后, 就再无消息。直到来年二月,他丧身的消息才传回了东齐村里。
据同行的人说,他们在围捕犀牛时, 本是做足了准备, 谁知那头犀牛突然发狂,挣脱开绳索后, 直接朝不远处的齐蒙冲了过去。
齐蒙的后方,正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他被犀牛撞入水中,顷刻间,就没有了踪影。
当时队伍里的人都在, 有人看见齐蒙落水前,肚子上已经冒出了个碗大的血洞,便明白他是凶多吉少了。
虽说大家已然觉得他活不成了,但还是在河的下流捞了数日。只是遍寻不到尸首, 估摸着被冲到其他地方了, 只得先回来向雇主复命。
那对辟寒犀,也被带回来了。
不过齐蒙丧命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毕竟队伍里也不乏同村的小伙子。
消息传回来后,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齐延放出话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又另拿了银子出来,让他们回去再找。
齐伯父听到此等噩耗, 伤心过后, 心里也是不信的。
他总觉得齐蒙这孩子命大,断不会就这么没了。更何况同行的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他一个人丢了小命。
不管齐家的人怎么想,村里的人都认定齐蒙已经死了。毕竟他要是还活着, 肯定会想法子给家里递消息。如今迟迟没消息,那肯定是死了。
果不其然,过了两个月,依旧没有齐蒙的消息。
村里好事的长辈上门,奉劝他们赶紧把齐蒙的丧事给办了,免得他在外面当孤魂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
齐延一口咬定齐蒙没死,脸色难看地把他们给请走了。
长辈们见齐延如此不识好歹,回去后,便四处宣扬齐家的人现如今都魔怔了。
无论外人怎么说,齐家的人始终没有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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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温以菱交代完家中的事后,拿上那对辟寒犀,和齐延一起出了远门。
家里有周叔坐镇,出不了什么大的差池,她是很放心的。
更何况齐渺渺这些年跟在她的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了许多,温以菱这次外出,正好给她一个锻炼机会。
村里人见他们离开,便猜到他们这是要去找那神医治腿了。
等温以菱和齐延再回东齐村时,已是七个月后了。
临近过年,温度本就极低,再加上前些日子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空气里都透着股阴冷寒气。
他们回来时,难得出了点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以菱在马车里曲着腿坐,不舒服,刚到村口,便下了车。想着走动一下,活动下筋骨。
齐延一向坐得住,便先她一步回家。
温以菱以前就常在村里走动,如今时隔大半年,大家也都认得她。
此时刚走没几步,就有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婶子走了上来,颇为热情和她打招呼:“齐家小娘子,有大半年没看见你了。”
温以菱笑:“婶子,这不是眼看着要过年了吗?急忙赶回来的。”
旁边的几个妇人当即围了上来,各自和温以菱打完招呼后,便互相开始使起眼色来。
最后,还是那个最先过来打招呼的婶子开了口。
她一直都在悄悄观察温以菱的脸色,见她心情不错,这才开口问道:“你夫君呢?怎么就看到你一个人回来?”
凑过来的女人哪个不八卦?见有人问了,当即把目光齐齐投向了温以菱。
她们不敢问,也是怕齐延出去这么长时间,万一没治好,她们这一冒失,不就触了人家的霉头,所以只怂恿别人去问。
温以菱知晓她们是话里有话,也不生气,认认真真解释道:“我夫君已经坐马车回去了,我是先下来放放风。”
其中一位婶子促狭地用手肘撞了撞温以菱的手臂,问:“那你夫君的腿治好了没?”
这次,温以菱笑得眉眼弯弯:“好了好了,都好了。”
“真好了?”几个婶子皆是一脸不敢置信,“那大夫果真这么厉害?”
温以菱煞有其事地点头。
最先打招呼的那位婶子首先回过神来,连忙给她道喜,旁的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着。
温以菱听到大家的祝贺,也不着急回去了。
伯父对齐延的身体一直很关注,这个消息也该告诉告诉他,让他也高兴一下。
想到这里,温以菱径直朝伯父家走。今日她和齐延回来,也该请他到家里吃个饭的。
前去的路上,自然会碰到一些熟人。打招呼时,难免要提到齐延的身体。温以菱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应答。所以等她到伯父家时,村里已有大半人都知道齐延现如今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齐伯父得知此事后,心里可是宽慰了不少,只是高兴之余,难免又想到了下落不明的齐蒙。
不过还未来得及感伤,温以菱就热情洋溢地拉上了齐伯母,又嘱咐李氏晚上别做饭,把孩子抱上,到她那里吃。
等齐伯父锁上门后,一行人往后山走。
温以菱以前在村口的那套房子,现如今用来招待远客,他们则是搬到了后山。
后山重新砌了一间大宅子,格局也宽松了不少,再加上位置又清静,所以住起来是很舒服的。
山脚下,都是一间间砖瓦房,建在外围,平常这些雇来做工的工人们都住在这里。
整座山,都被灌木给围了进来,要想进去,只有一个入口,设了一个大门,平日专门有人把守。
山里除了他们的住处外,还设立了许多间仓房,都在山脚处,方便将货物运出去。
今日因为他们回来,所以大门正向外敞开着。
许多听说过此事的村民都聚集在门口,想过来看看稀奇。
温以菱过去后,倒是没看见齐延,只见到周叔在外面招呼大家喝茶吃瓜子。
温以菱一问,才知道齐延正在旁边那间屋子休息。
这间屋子平常没人住,一般是用来歇歇脚的,里面放了一张大长桌,还有几把椅子。
温以菱踏进屋内,就见齐延正一脸严肃坐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