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她想多了。
“喂?宁音?你在听吗?”
宁音缓了一会儿,尽量让嗓音听起来正常:“嗯,在听呢林蓉姐。”
林蓉:“我说让你回家以后锁好门!”
宁音应着:“幸好你刚刚说了锁门的事,我刚刚出去才发现刚刚进屋的时候忘了关房门。”
林蓉一阵后怕,又叮嘱了半天,快要结束通话的时候才问宁音:“你跟纪奚城怎么样了?”
宁音捏着电话的手收紧了一瞬,到了嘴边的那句“晚安”在顿在喉咙里,听见纪奚城这个名字,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毕竟,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她已经做不到对纪奚城的事漠视旁观了。
几秒后,宁音轻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呢?”
纪奚城真是她这辈子遇到过最大的难题,情窦初开的年纪就栽在了他身上,爱惨了脱了一层皮以后自以为脱胎换骨了,却还是被他牵动着一喜一怒。
还真是没用。
林蓉听出来宁音不想多谈这件事,毕竟纪奚城这个人跟程泱不一样,宁音也不是她,感情上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心结也只能彼此才能打开。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前天出院了,你早点休息。”
宁音“嗯”了一声,温声道:“谢谢你林蓉姐,晚安。”
林蓉:“晚安。”
宁音刚挂了电话,没等她把手机放下,手机就振动了一瞬,是纪奚城发来的,她掌心有些发麻,心率也有些不自然。
【音音】
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紧接着,另一条短信又发过来。
【晚安。】
宁音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半天,才把手机屏幕关掉,她没回,自从她进组纪奚城每天都会发来“晚安”,“早安”,和一切问候,字里行间小心翼翼的程度,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其实从那天以后她是有些逃避的,她可以给纪奚城一个机会,可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纪奚城,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但可以确定的是——
她动摇了。
她原以为坚如磐石的心居然再一次为他动摇。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逐渐对他卸下防备。
是在他办公室门口听见他全力支持她的事业的时候,还是在漆黑的电梯里十指相扣的一瞬间?
应该都有,宁音不太确定,哪一次更多一些。
但是,在纪奚城不要命朝她冲过来护着她,和满头鲜血昏迷不醒被人搀扶起来的瞬间,从前再多的怨恨也消散了。
毕竟,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宝贵的了。就算三年前她被纪奚城伤得死去活来,也从来没想过放弃生命。
可纪奚城却只用了一瞬间就做出了选择——
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
她现在脑子有些乱,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可能已经无法像从前一样热烈的爱纪奚城了。
毕竟,那样持续热烈一腔热忱的爱,一辈子只会有一次,即使是现在面对同一个人,她也无法确定会不会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爱他。
炙热被冷水浇灭以后只会剩死灰,复燃的死灰还能不能燎原还是未知数。
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做到回应纪奚城同等的爱意,能回应几成。
对于她而言,她对于爱情的所以认知,都来源于纪奚城,如果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回应他同等的爱意,就跟纪奚城在一起,那她跟之前的纪奚城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她之前经历过的难过,现在不是很想让纪奚城再经历一次。
爱情的本质就是连绵不绝的疼痛,唯一的解药就是对方也爱你。
另一边,金碧辉煌包厢里烟雾缭绕,西装革履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领带半解,衬衫解开两粒扣子,领口微敞,神色阴翳黯淡。
昏暗的阴影下,男人眼底逐渐黯淡,就连香烟燃尽烫到指尖都浑然不觉。
对面沙发上,陆明修抬手漫不经心移开纪奚城手边的酒瓶:“都差点真火葬场了还没追回来?”
纪奚城垂着眸子,看着每天石沉大海从来都没等到回应的短信,静静按灭烟头。他突然明白了宁音从前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不回微信”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而现在,他终于也尝到了这个滋味,但他连问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程泱抬手拿起酒杯跟陆明修碰了一下,笑了笑:“要我说这女人要是狠下心,我还真是自愧不如,纪奚城这回命都差点没了,也没见宁音松动。”
他仰头把淡黄色的液体灌进去,劝纪奚城:“要不算了吧。”
他老早就看出来纪奚城会栽在宁音手上,但这是他第一次劝纪奚城放弃。
纪奚城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之间依稀可见颓意和挫败,他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抬手拿起刚才被陆明修拿走的酒瓶,就要往被子里倒酒。
见状,陆明修赶紧倾身拦下,用力把酒瓶从纪奚城手上抢走,笑着:“您这刚出院可别喝酒了,出了事你家老爷子还不把我皮扒了,本来就看不惯我。”
纪奚城没抢,身子往后仰了仰,上半身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抬眸浅浅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谁让你不务正业。”
陆明修不置可否,摊了摊手。
正说着话,程泱突然开口:“纪奚城,伯母跟我打听过宁音的事。”
纪奚城脸上表情一顿,脊背也僵直了一瞬,原本交叠的双腿下意识放下来,问他:“你说了什么?”
程泱指尖夹着烟,用力吸了一口,随后吐出烟雾:“照实说了。”
纪奚城是纪家孙子辈唯一的儿子,纪家对他的婚事很看重,倒不是因为要商业联姻,纪家也不需要。
虽然纪家不插手纪奚城的婚事,但以纪家老太太的性格,让纪奚城差点送命的人,估计很难过她那关。
“操?”纪奚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真行!”
纪家老太太其实一直属意苏芷茜,这事纪奚城知道,但她从来没挑明说,纪奚城就当不知道。
程泱:“算了吧纪奚城,哪还找不到个真心实意对你的女人,家室样貌比宁音出挑的多的是,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纪奚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冷笑。
“我只要她。”
第50章 机会 “可以不爱任何人永远不会不爱你……
这天晚上收工以后, 宁音照常跟几个工作人员同行回家。
“宁音姐我们往这边走了,那边路灯好像坏了,你路上小心。”
宁音点头:“好的, 你们也注意安全, 晚安。”
“晚安,再见宁音姐。”
宁音跟她们挥手道别以后, 借着路口路灯的光从包里拿出一瓶防狼喷雾捏在手心里,快步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
进了巷子,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第三个路灯发出微弱的黄色亮光, 聊胜于无。
宁音心脏怦怦怦地慌乱起来,脚下步子也加快了许多。一阵风吹过,脸颊两侧的碎发被风吹得晃了晃,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深夜里有些渗人。
冷白的圆月悬在深蓝色的天上, 宁音只能接着月光和手电筒的光亮往前走。
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其他的, 在距离巷子口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宁音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夜里静谧, 就连风声都销声匿迹,脚步声格外明显。
宁音心跳加快,呼吸也有些发抖, 本能地捏紧了手上的防狼喷雾, 精神高度集中听着身后的声音。
她有意识地加快脚步,又放慢,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她加快身后的脚步声就加快, 她放慢身后的脚步声就放慢。
宁音努力调整着呼吸,大脑飞速运转想着万一遭遇不测该如何自救,脚步也逐渐加快。
直到顺利出了巷子口,宁音几乎是一路跑回小区的,小区大门关上那一刻,宁音后背全是冷汗,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壮着胆子往巷子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漆黑一片,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第二天,宁音早上出发去剧组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发现居然有工人正在修那条路,和巷子里的路灯。
宁音看了一眼,心道,应该是最近发生的几起案件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吧,现在修了路灯应该可以减少出事的几率了,至少不会像原先那么猖獗了。
晚上,宁音拍完夜戏回家,路灯已经全部装好了,有了路灯她胆子也能比昨天大一点,但是防狼喷雾依然不离手。
走到巷子四分之一的时候,她回头仿佛看见身后闪了个人影过去。
宁音心里慌了一瞬,加快脚步走出去,幸好夜戏再有两场就拍完了,不然每天半夜走这段路真要走出心理阴影了。
接下来几天,宁音晚上回来走那段路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
宁音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区门卫的灯今天居然亮着,门口站着一个老大爷。
她没多想,跟他打了个招呼,老大爷看了宁音一眼,关心道:“姑娘啊,可不敢这么晚回来了,最近这段路不太平啊,没了好几个漂亮姑娘了。”
宁音知道老大爷是好心提醒她,笑着道:“谢谢大爷,现在那段路镇上给安了路灯,现在应该比之前安全多了。”
闻言,老大爷“嘁”了一声:“镇上人那么抠,才不会给修路灯咧,前几天有个小伙子带人来修的,还给了我不少钱让我晚上一定在这看门呢!”
宁音愣了愣,随后回过神问老大爷:“那人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
老大爷摆了摆手:“老眼昏花也没看清模样,就记得那小伙子人穿的可气派了,出手也阔绰,雇了我一个月给了一万块呢!”
宁音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只是不能确定,她跟看门的老大爷说了声谢,没再多说,转身走进小区。
到家以后,宁音给林蓉发了个微信,破天荒主动问起了纪奚城。
林蓉:“我最近在公司也没看见纪总,前几天程泱好像说纪奚城去外地出差了。”
宁音捏着手机的手收紧了一瞬,抿了抿唇:“知道他去哪出差了吗?”
林蓉:“这我还真不知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我待会打电话帮你去问问程泱。”
“不用了!”宁音本能地制止,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宁音抿了抿唇:“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没什么重要的事。”
林蓉:“那行,那你早点睡,这边戏份是不是快拍完了?
宁音:“嗯,是快结束了,应该月底就能杀青。”
林蓉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那行,你早点睡吧,后天助理就能到你那了,她在明镇直接出发的,没在江城出发,不然明天就能到了。”
“嗯,好,林蓉姐晚安。”
宁音点了点头,她明镇是江城周边的小镇子,离她老家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那边交通不方便,她能理解。
林蓉:“晚安。”
挂了电话以后,宁音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久的呆,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直到夜戏最后一天,宁音晚上回家,巷子口的路灯依旧挺拔,她顺着马路往巷子口走。
走到距离巷子出口四分之一的地方,宁音身后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来。
这一次,好像不止一个。
她捏紧了手上的防狼喷雾,加快脚步。
等到她走出巷子的时候,身后的树叶突然发出一阵响声。
宁音没敢回头看,却在走出巷子口的不远处看见两辆停在路边的警车。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返回巷子。
她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出声:“纪奚城?”
巷子里空无一人,宁音一个人站在巷子四分之一处阴影下,影子被路灯的光拉得老长。
许久,无人应答。
路灯依旧亮着,她心跳有些快,心底的知觉越来越明显,她掏出手机在最近联系人里找到那串熟悉的号码,拨出去,没有一丝犹豫。
黑暗里,纪奚城立在阴影下,在她掏出手机的瞬间,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隔着夜幕遥遥望着那一抹看似柔弱,实际坚韧的背影。
他听见了宁音的声音,却没有过去。
宁音连续拨了三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她更加确信纪奚城在这里。
几秒后,纪奚城看着宁音失落地收起手机,深深忘了身后巷子一眼,转身离开。
巷子里灯光昏暗,宁音踩着踩着高跟鞋,走了没几步,鞋跟就卡在地上的石头缝里,她身子一歪,重重摔在地上,手臂下意识撑在地上。
还没等她手掌挨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拉住她的手臂,淡淡的薄荷烟草味瞬间飘进鼻尖。
她没如愿摔下去,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笑意,她仰头看过去,另一只手回手用力拉住他的衣袖,从地上站起来。
四目相对。
纪奚城看了她脚底下一眼,笑了。
光滑柏油马路怎么可能平地摔?到底是他关心则乱。
纪奚城气笑了,偏过头看着宁音,问她:“谁他妈教你的?嗯?”
谁教你用自己骗我的?
宁音脸上有一瞬局促,她刚才其实是在赌,赌纪奚城会不会出来,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宁音仰头看着他,问:“你为什么在这?”
纪奚城拉着她的胳膊没松手,脸上带着痞痞的笑意,漫不经心回答:“维护社会治安,保护公民安全。”
宁音抿唇没说话,她仰头着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直白热烈的目光像是要透过他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纪奚城低头看她,喉结滚了滚。几秒后,他笑了笑,抬手轻轻捂上她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我忍不住。”
想亲你。
宁音没听他乱扯,抬手打掉他的手,目光依旧落在纪奚城脸上,郑重其事问他:“纪奚城,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在这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