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最终她还是开口问到。
孟桓被问的一愣,其实他刚才就在想该说点啥,按照以前在现代的他,必定是要出言打压一番的,毕竟女人出去搞事业心就野了不好骗,语言打击是为了能让她们更听话。
可温昭昀现在不是那一路能被打压的,他估计说了也是白说。
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想说打击她的话,他说不出口。
这个女人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心全在搞事业上,一度让他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什么?其实我觉得妻主休息一阵也好,我看你几乎每天都睡不够,现在不用上朝,不用处理公文,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就这?温昭昀万万没想到他憋了半天,表情几度转变后,就说出这么句话来,还真挺出乎她意料。
好吧,也许是她把他想复杂了,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挺好,“说的也是,这回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祖君在旁边听见俩人对话又咳嗽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咸鱼还会传染的,雌心壮志的女儿刚回家一天,就开始想着吃喝睡了。
王贵走过去为他顺着背,待他气顺之后才开口说道:“虽然你现在暂时不做官,但切记不可懈怠,万一哪天陛下召见你,你也要有所准备。”
接着他又说了些其它勉励的话,待医者来之后,才挥手让温昭昀同孟桓一起离开的。
虽然祖君有时控制欲强,但也都在一心为温昭昀考虑,家里遇到这般变故亦没有什么抱怨,还会积极鼓励她要有备无患。
孟桓将祖君的做法看在眼里,便明白为何温昭昀会成功,祖君在言传身教方面绝对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看的都有一点点羡慕了。
同她缓步走回青竹苑,孟桓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而是温昭昀,径直去了那间被搜查的底儿掉的小书房。
三天前那些甲士带走了全部的文书和书籍,虽然她回家了,但是那些东西并没有送回来,书房里还是空荡荡的。
因为是孟桓派人去收拾的,他也简单看了一眼,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怕她看见心里不好受,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早晚要面对的,她也不是个软弱的人,如此想着,他便自己回了主屋休息,没有再跟上去。
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温昭昀走进书房之后便转动一个隐秘的机关,打开之后进了暗室。
而没有跟着她回来的珮兰,已经在暗室中等候多时了。
“主子,安王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嗯,她现在有动静才不正常,也许再过些时日,瞧见我真正被陛下放弃,才会行动吧。”
这件事的起因说来有趣。
是从一首民间童谣而起的,被巡查的钦差听见,然后钦差将那几个孩子带回京都,让那些那几个孩子在朝中,当着女皇的面原封不动的唱了一遍。
那是一首描述安王才是真凰的童谣,当即就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举证说安王养私兵意图不轨,然而派人去查取毫无所获,于是被女皇降职处理。
有的朝臣认为女皇处理方法不妥当,寒了谏臣的心,言道断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主张彻查安王。
又有安王党羽称那是明显的诬告,是有心人要陷害安王,也说要女皇彻查,但这查却不是查安王,而是查谏言的人,说她们才是那个搅浑水意图谋反的……
想了这么多,温昭昀摇摇头道:“只可惜那几个孩子。”
这朝中乱像,皆是女皇一手促成的。
那几个唱童谣的孩子,是女皇安排的,而就连那说安王是真凰的歌词,也都是先出现在女皇桌案上,被画了红批后,才让那些孩子背诵念唱的。
这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局,是女皇精心为安王设置的一个局。
若安王真有谋反之心,肯定会上套的。
而她,则是女皇吸引安王上钩的其中一环。
珮兰见她面露可惜,不由出声安慰着:“陛下已经派人保护那几个孩子,只是安王的死侍太厉害,钻了空子,才会导致那几个孩子丢了性命……”
“不要再说了,女皇若是真想保护,哪有保护不住的?”温昭昀不可察觉到叹了口气,不再继续往后说,再说下去恐怕就是不忠之言了。
有些话她这个做臣子的可以说,但有些话,她是绝对不能说的。
珮兰被说服,不再继续劝她,而是帮忙整理起女皇暗中送来的文书。
虽然主子表面上被罢官停职,但是背地里仍就要做事,而且要做的不比以前的少。
待到用晚饭的时间,孟桓才看见温昭昀从书房里出来,他暗自感叹着这个女人真是内心强大,不由佩服之意更多了些。
——
第二天,喝了药气色好些的祖君,便开始主张着遣散侍人。
当然,这个遣散并不是一个也不留,该留的还是要留下,只是要精简一些,把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做事的赶走。
虽然今天是温昭昀才被罢官的第一天,但祖君已经想到以后,府上没有女儿的俸禄支撑,只靠那些祖产田产庄子的收成,估计是不够用的。
所以现在就要裁员,立刻节省起来,以后精打细算过日子。
毕竟,女儿做官时都不用交税的,别人还会给一些其它的便利,但现在女儿不做官了,那些人惯会拜高踩低,田产庄子的收成也会跟着大大减少。
祖君的节省政策很快在府上实行起来,孟桓这个孕夫早上配粥的咸菜都变成了可怜巴巴的两个,桌上的果脯也不再足量供应。
他这边的变化都这么明显,更遑论别的侍人,不止饮食条件大不如前,就连月钱也减少了许多。
当然他们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些被赶出温府的侍人。
他们有的是家生子,从小就在温家做事,在外面没有田产,如今被赶出去,也没什么活计可做,除去嫁人或做体力活,就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本来祖君说是要将那些侍人都转手给别府,就算价格低些也无妨,可是现在朝中局势混乱不清,根本没人敢接手温家的人,便只能一竿子都赶出去。
不是他心硬,是这些都是必要的做法。
被留在府上的世人也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主子再遇到点事,他们也都要被赶出去。
于是这些人便私下四处找关系,找下家,想要尽早跳开温家这个火坑。
孟桓以前在府上溜达的时候,走几步就能见到一个侍人,结果现在走了好一会儿,连个鸟影都看不见。
地上的落叶没人扫,杂乱的树丛没人修剪,一时之间,温府竟然有些落败之景。
“要不你也走?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银子,你还留着吧?要是以后温昭昀养不起我,我就去投奔你。”孟桓有些开玩笑的语气对文喜说到。
后者急忙摇头表忠心,“奴不会离开小郎的!奴会一直在小郎身边照顾小郎!”
“您要是需要钱就跟奴说,以前打赏奴的那些东西,奴都留着呢。”
文喜也为府上的情况忧虑过,也动过想走的念头,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他在想,就算出去了嫁了人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去伺候妻主一家。
到哪里都是伺候人,倒不如一直陪在小郎的身边,还能活的开心一些,快乐一些,总比盲目随便嫁给一个女人,侍候她一大家子好。
孟桓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想,“你莫不是傻了吧?连我都要想着要不要走,你咋就愿意死心塌地的留在这呢?”
现在温佳遣散了护卫,侍人也被大幅度消减,他自觉逃跑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文喜笑笑没说话,其实他很想表一下忠心,他哪里是死心塌地的留在温家?他只不过是想留在小郎身边而已。
小郎不像主子,而是像朋友,此生能有这么一个主子,他这个做奴才的也就没什么所求了。
但是想想这些话对小郎说了,估计小郎也不会很在意,他还不如都体现在行动上来的实在。
——
小书房,暗卫把刚刚听到的对话,都原封不动的对温昭昀复述了一遍,然后闪身离开。
珮兰一直在旁边听着,不禁皱起眉头,“想必孟小郎也只是说说而已,应该不是真的想走。”
“那也不见得,他心野的很,想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温昭昀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就是给人一种低沉的感觉。
“这……”珮兰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希望孟桓不要真的走,不然主子肯定又要生气的。
哪想到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温昭昀却安排到,“他若是想走,你不必派人拦着,只要人暗中保护就好。”
温芷白不是许诺把令牌放在她的书房,就可以带他出去么?
虽然孟桓把令牌销毁了,但为了完成陛下的任务,温昭昀又让珮兰重新做了一块放在书房,所以想必温芷白那边会当成是孟桓放的。
温昭昀对这个表妹有些了解,瞧她看孟桓的眼神也不完全是利用,恐怕还参杂着一些其他心思,这回没准还真有可能会来偷偷接人。
“主子您难道是要……?”还孟小郎自由?珮兰话说一半便止住声音,觉得这个猜测非常不可能。
果然,主子听她说完上半句就瞪了她一眼。
“我是那等辛苦种树,最后却甘心让别人乘凉的人?”温昭昀挑眉,她只是想一次把事情解决明白而已。
孟桓是她的人,这是事实,一辈子都不能更改,就算他最后死了,也要埋到温家的林子里,别人休想沾染。
她只是有点摸不清孟桓对温芷白的想法,想要任其发展一阵子,等露出苗头之后再一把掐灭,彻底杜绝隐患。
他若是真的动了心,跟着她那小表妹出府去,那可就要惨了。
瞧他的模样也从来都是不能吃苦的,希望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否则她不会给他好日子过的。
珮兰汗颜,主子的心思简直太深沉了。
真如温昭昀猜测的那般,温芷白还真写了信,悄悄派人送到孟桓的手中,询问他想何时出府,只要他说个时间,便能派人前去接应。
孟桓收到信件后的表现也在温昭昀的预料之中,他没有第一时间回信,而是把纸张留了下来,似乎要犹豫几天。
她见他心事重重遮掩不住的模样,就想逗他,也不知是什么爱好。
正是吃午饭时。
温昭昀停箸推盏,擦干净嘴之后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回家?”
“啊?”孟桓吃的正香,猛然被她这么一问,直接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只是笑了一下,就继续说道:“现在我不做官了,也不知女皇何时会想起我,父亲说的对,女皇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我,温家恐怕会很快衰落。”
“以前我自觉怎样都养得起你,现在恐怕不行了,所以便问你想回家吗?想回去的话,我随时让珮兰送你回去。”
她想知道,在被温芷白偷偷摸摸接出去,和被她派人光明正大送回家相比,孟桓会选择两者之间的哪个?
如果选择了前者,那就一定是对她那小表妹有意思。
而若是选择了后者,那她便真让珮兰送孟桓回去和他生父团聚,然后待此件事结束再将人接回来,就算是让他回父家小住了。
“你以前总说想走,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如今我今不如昔,你若是想走我就不拦着了。”
温昭昀说完露出和蔼的笑容,一点都不似作假。
孟桓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为妻从不说假话。”才怪,她在心底暗暗补充到,然而说话的语气依旧十分笃定可信。
孟桓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啥,立刻要脱口而出的想离开被憋了回去。
他寻思了一会儿,才说着,“我要想想,你给我点时间。”
说完话,他拿着筷子继续夹菜吃,吃了两口又转头问她:“你真的没在逗我?就突然愿意放我走?”
温昭昀连连点头,看他小心翼翼观察他表情的样子,就觉得十分有意思,脸上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如果我明天说想走,你不会反悔吧?”
“不会。”
孟桓半信不信的继续低头吃着饭,然而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饭上,脑子里已经开始天人交战。
他在今天之前明明是很想走的,尤其是在收到温芷白信件的时候。
只是因为那块令牌文喜的确销毁了,不是他放在小书房里的,他心虚,觉得里面可能有问题,所以才没轻易答应温芷白。
如果他真的做了,那么对方说接他的时候,他肯定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可是他没做,被接出去需要担风险的,万一被人揭穿,想想下场就一定很不妙。
现在,温昭昀把一条没有风险的路摆在他面前,告诉他想走立刻就走,他真的很心动。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这里,他竟有些不舍了。
也不晓得到底是不舍什么,但就是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就这么离开很不好。
“我想……”他低声说着,声音小到身旁的人几乎听不见。
温昭昀好整以暇的凑近他,要听清楚他说的话。
然而却见他摇头道:“我还没想好,我再想想。”
“你想吧。”还以为他已经有了决定,没想到支支吾吾半天,到最后还是要再想想。
她还没见过他有这么纠结的时候,莫非他真的喜欢温芷白,宁愿不回家,也要跟着对方?
想来也不应该呀,她那表妹病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常年吃药,瞧着也没哪样能比得上她,孟桓再怎么也不能喜欢一个病秧子吧?
其实想想也不一定,两人最开始在一起做的时候,他好像还挺强势挺主动的,莫非是偏好那口儿,就喜欢弱女人?
天呐,这世间真的有男人喜欢弱鸡小白脸嘛?
第48章 他释然了 跑出去也完蛋,不如待在温昭……
“不走了, 我不走了。”孟桓皱眉纠结半天,最后却咬牙如此说到,看样子是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