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齐珩最初看着也是个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的人。”
“他不会哄女人吧?”
姜双玲捧着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的确没有你家何团长擅长哄女人。”
要是齐珩像何团长那样整天嬉皮笑脸的,姜双玲觉得自己估计会感觉到惊悚。
王雪姝笑着“哼”了一声,在黄色的菊花上拨弄了下,晶莹的水珠散开,“你要是跟你家齐营长吵架,估计会受气吧,据我所知,长得好看的男人也需要人哄。”
姜双玲表情古怪:“……”
王雪姝一见她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雪姝拿起她的一只手,“你啊,以后要是在男人那里受了气,就跟我说,我帮你骂他出气,这些年跟老何相处,我这嘴皮子可算是练出来了。”
姜双玲憋笑,“谢谢。”
王雪姝狐疑:“你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些事,难不成你们俩吵架了?”
姜双玲点头承认,“昨天晚上,算是吵架了吧。”
“谁赢了?”王雪姝关注的重点有偏差。
“……算是我赢了吧。”
“什么叫做算是啊?你们俩为什么吵架?”
“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一场误会。”姜双玲摆了摆手,显然不想提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不太喜欢跟人吵架,尤其是跟自己亲近的人,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昨天她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心里有些内疚的情绪,想道歉但又拉不下脸,同时还有些气闷。
“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两个人之间还有剩下几十年要过呢,不吵架才奇怪吧,越吵感情越深,你别想太多,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哪有什么不好面对的。”
“夫妻间的事情,没什么可计较的,每个人都有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别放在心上,不要有心理负担。”
姜双玲点了点头,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谢谢你啊,雪姝姐。”
“没事,你们俩这才结婚多久,你隔壁的老王我已经是过来人了。”王雪姝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摆了摆手,明显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都吵架吵习惯了。
姜双玲:“……”
——隔壁老王?
王雪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语气莫名其妙:“你脸色干嘛这么奇怪?”
姜双玲被呛了一下,不敢说自己被对方的自称给吓到了,“没什么,就是隔壁老王……”
王雪姝抱着胸,挑起眉毛,“隔壁老王还不是你先叫上的?隔壁的小姜?”
“难不成我要叫你隔壁的老姜?”
姜双玲哭笑不得:“隔壁的老王,请别这么叫我。”
“我和你嫂子吵……吵架?我和你嫂子差不多——”隔三差五就得吵一回。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齐珩,何团长在心里把后面的话补充完毕。
这些话具体就不能说给外人听了。
他家媳妇儿就算生气吵架也是最可爱的。
“总之女人的脾气就是古怪,你不能跟她硬碰硬,得软着来。”何团长嘴上叼着一根烟,没点燃,拿在手上玩。
自打媳妇儿怀孕之后,他差不多处于戒烟戒酒的状态,就算私底下也没敢偷偷抽。
“你是来跟你老哥我炫耀的吧,你家小姜脾气多好啊,她能跟你吵架?你能找到小姜这个漂亮又脾气好的媳妇儿你烧高香去吧。”
“你瞪着我干什么????你们要是离婚了信不信多得是男人想娶她。”
“草,你想干什么!?你对我揉什么手腕,你想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动手不成?”
“你这种倔脾气,小姜迟早受不了你。”
齐珩抬了抬帽檐,沉声道:“那我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啊?”何团长觉得今天的齐珩有些莫名其妙,身上笼罩着一股沉重的黑气压,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招惹了这个煞星,“难不成你真跟小姜吵架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齐珩:“……?”
“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你说人姑娘千里迢迢跟你随军来这里容易吗?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本来就是心思敏感的时候,你还故意气她。”
“我没有故意。”
何团长诧异:“那你是真气她了?”
齐珩敛着眼眸,点了下头。
何团长突然就觉得一股得意蔓延上心头,这事他熟啊,他实在太熟了,“她该不会不想搭理你了吧?”
齐珩:“……还不知道。”
“那你别板着这张臭脸了,去哄哄人家呗,对了,送你一套黏字诀,你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她想做什么主动帮她去做,她生气你就对她赔笑脸,直到她气消了。”
何团长盯着眼前齐珩这张脸,夏天过去了,眼前这俊俏的小白脸似乎又白回来了,比他有优势。
何团长突然觉得好气。
他自我安慰,幸亏老天爷赏了他一套哄女人的本事。
齐珩傍晚回来的很早,家里的两个孩子还没放学,姜双玲刚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头发乱糟糟的都没来得及重新打理过,见到出现在院子里的齐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昨天晚上他们俩像是冰释前嫌了,却又好像好缺了点什么。
姜双玲意外想到了“破镜难圆”这个词。
有了一点隔阂之后,就好像彼此之间横着一条什么东西。
明明他们之间应该还没闹成那样,那也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双玲扶着自己的肚子,也没主动跟齐珩说什么话,她心想着这男人也不会没事找事跟她说话,还能说什么呢?又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还是说其他的没营养的话,或是那些凑字数似的述职报告。
昨天她已经让对方以后不要再说了,其实想想也挺傻的,彼此之前说多少个字,笑多少下,都要靠规定和要求,这样玩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像是自己故意强迫对方得来的东西一样,如同昨天晚上,哪怕齐珩跟她说了好几次对不起和我错了,姜双玲也并没有感觉到多么开心。
就像是自己无理取闹逼着他认错一样。
这人估计也觉得自己没有错,在他的理解里本来就是这样,是她刨根问底不依不饶甚至是没事找事。
对,没事找事。
姜双玲叹了一口气,觉得他们已经遇见了夫妻之间的第一次情感危机。
她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桥上见到的那一对老年夫妻和那纷飞的柳絮,嘴上说出“一辈子”“白头偕老”这些词太容易了,但是真正能一起走完剩下几十年的坎坷人生,实属不容易。
姜双玲闭着眼睛自嘲地笑了一下,结婚一年都没到呢,还说什么别的。
真正的难题还没有开始。
就像隔壁老王说得一样,以后还有的吵。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姜双玲的目光从眼前男人的脸上扫过,弄了下肩膀上的头发,打算回房间里。
齐珩看着她,嘴角动了动,喉咙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见人已经走回了房间。
齐珩:“……”
他跟着一起走进了房间,姜双玲正坐在镜子前拿起梳子,齐珩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檀木梳,轻轻地梳理过她那一头柔顺的的长发。
姜双玲任由他帮忙把头发梳好,只是随意在两鬓角边各取了一束头发绑在脑后,如绸缎般的长发垂在腰间,漂亮极了,带着一股温柔的发香。
这男人没有说话,姜双玲暂时也不想跟他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数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管发呆。
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才能让她从这尴尬的氛围中走出来。
“我要做饭去了。”
其实去厨房不太合适这样散着头发,但她也懒得开口让对方把头发盘起来或是编成辫子。
或许她心里是想的,在刚才对方给她梳头发的时候,姜双玲在某一瞬间有过想让对方帮自己编一百条辫子来折腾他,但也只是想想……
真的编一百条辫子,受罪的还是她。
姜双玲摸了摸肩膀上的头发,打算到厨房之后,再把脑后的长发全都梳起来,即便她并不怎么掉头发,但是在厨房里还是注意点好。
走进了厨房,身后的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跟她相隔不近不远的距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像是跟在主人腿边的小奶狗。
姜双玲本来想要去煮饭,结果身旁的人率先老老实实煮了饭,帮着洗菜折菜还给把菜整整齐齐地切好,并且全都按照她的习惯摆在砧板上,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不擅长炒菜,估计全都给代劳了。
啧,这狗腿子殷勤味儿。
第86章 诗词
对方切菜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附体,突然开始絮絮叨叨事无巨细跟她说起了很多事情。
不是那种冰冷冷的语调,而是特意放柔和了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呢喃,十分有磁性。
姜双玲没有离开厨房,扶着肚子站在水缸边上,悠悠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她拿起木瓢在水里弄出几道波纹,转过身时却看到了对面菜篮子里的一束野花。
如满天星一样的细碎花朵,有着米白、浅粉、蓝紫等不一样的颜色,它们待在路边的时候可能不会引起忙碌过路人的注意,这会儿聚集在这里,倒是显得十分美丽。
是谁摘过来的毋庸置疑。
姜双玲走过去,拿起那束野花,她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花香,从中挑出一支浅粉的,走到齐珩的身边,用那香软的花瓣从对方的鼻头前撩过。
“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用再凑够那九百九十个字。”
“不是你要求的,是我自己想说,我想跟你多说话。”
齐珩顿了下,卷了卷衣袖,他没再说自己白天的工作,而是说起了自己幼年的事情。
齐珩的小时候。
这人从小就属于别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挨过打,也没有挨过骂,有一条清晰漂亮的履历,年纪轻轻能到了这个关键的职位,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前途无量。
齐珩记事早,年少聪慧,他还没有齐越大的时候,大哥和父亲先后去世,那时候他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明白了亲人逝去的含义。
……
虽然听的是对方小时候的事情,姜双玲却也发现这人的童年过得枯燥而乏味,基本没有什么玩闹和乐趣,跟他述职报告差不多多少,唯一算得上波澜的,就是对方三哥和四哥。
险些烧房子的三哥,不着调的四哥……他就是个优秀的求情工具人小弟。
很多人都说父母容易偏疼幼子,但要是遇见这种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从小就对自己严格自律的,想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偏疼。
会闹的孩子有奶吃,不需要操心的听话孩子反倒容易受忽略……
姜双玲听着他的话,双手将那一束野花编成花环,思绪却情不自禁的跑飞。
她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蓦地失神怔愣在那里。
曾经的她一心想做一个优秀的人,想被父母表扬,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她是一个出身优渥的大小姐,从不缺衣少食,长得漂亮,美院院花,父母是高知分子,按道理应该张扬而自信。
实际上她是个不太自信,也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她很少得到来自父母认可,小学的时候依靠着美术获得过一次次奖项,她抱着很大的期待告诉自家的家人,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赞扬,但大部分时候,得到的都是,虽然这种成绩也可以,但是不如别人家的某某某,应该像谁谁谁学习。
你看看电视上的谁谁谁……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在父母的回答里,她总是不如某个人。
经历过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之后,成年后她好像就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但是经常的,她又会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毕业之后,埋头扎进事业里,她赚到了比同龄人更多的钱。
她取得了本该引以为傲的事业成就。
但是每次回到家里去见父母的时候,仍然不会被得到承认,你说自己赚的多,网络上知名度高,还有不少粉丝,父母却会说,某某某在国外开了画展,他的艺术水平高,你登不了大雅之堂。
同事某某的孩子毕业后进入什么什么部门,现在已经混上了某某级别,你的社会地位不如他。
要不就是谁谁谁……怎么怎么样,甚至到了最后,她还听到过说某某某嫁的比你好。
……
从家里出来后身心疲惫,她想去朋友那找情绪支持,但是没有人能理解她,因为在大多数外人眼里看来: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你居然还跑到我面前来说怀疑自己的能力?
……
二十九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活得很累,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优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别人,像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我不想再当一个优秀的人了。
谁要求世上每个人一定要当一个优秀的人?
究竟要做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称之为优秀?
姜双玲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就是放弃自己的事业,选择去租一间民宿,她想要过一种不焦虑的生活。
她也不想再承担别人过多的期待。
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姜双玲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她曾经尝试过与追求自己的人接触,她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去与人建立一种亲密关系。
在一次次的期待落空之后,她很难信任一个人,尤其是亲近的人。
在这段夫妻关系中,别人都说齐珩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不好相处,但他却是深情的,而真正冷心冷情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