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好好考虑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想要报考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当作自己接下来的奋斗目标。”
陈星渡想,以傅司予的成绩,考上北大清华肯定没问题。
据说清华的医学院可出名了。
趁刘振风在讲话的工夫,陈星渡拿笔悄悄戳了戳傅司予的胳膊,压低声喊他:“诶。”
傅司予垂眸。
女孩子像只偷干坏事的小仓鼠,下巴垫在臂弯里,生怕老师发现,偷摸摸地一点一点往他这边挪。
大眼睛明亮而清澈,直直地望他:“你想考哪所大学?”
傅司予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顿了几秒钟。
而后说:“中大吧。”
陈星渡:?
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陈星渡:“你不考北大清华吗?”
“中大是我父母的母校,他们都是在中大医学院毕业的。”傅司予面上神情淡淡的,手里试卷翻过去一页,“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那里。”
如果可以的话。
陈星渡没明白,为什么不可以。中大的分数线比北大清华还稍微低一些,以傅司予的成绩,基本是稳进。
陈星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说:“我也想考中大。以后想当个记者。”
傅司予垂眸,有点意外,“你?”
陈星渡似乎还没明白,中大仅仅是比北大清华的难度系数稍微低一些,但往年至少也要超重本线100分,才能选到自己心仪的专业。
而她现在总成绩不过两百多,距离华南第一学府的门槛,相差足足四百多分。
傅司予没在意她的成绩差距,只是问:“为什么想当记者?”
“因为……”陈星渡想了想,说,“想维护这个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
傅司予愣了愣,随后唇角微勾,“幼稚。”
陈星渡:“……”
陈星渡瞪圆了眼,“我哪里幼稚了?”
傅司予却没再回她。
-
下课后,陈星渡独自在饮水器前接水,水流哗啦啦地从管道里流出,淌进水杯里。快要装满时,陈星渡伸手关上阀门,想把杯盖拧上。
指尖却不小心碰到瓶身,热水洒出来。
“嘶——”陈星渡吓了一跳,立马抽手,手背还是不可避免被热水烫到,立刻红了一片。
“啊,这个破杯子,早该换个瓶口大点的。”陈星渡被烫得不轻,低头拼命给自己手背吹气,试图把温度降下来。
身旁伸过来一只男生的手,递给她手帕。
陈星渡微怔,抬头望过去。
梁起对她笑了下,说:“你拿去用吧。”
……
张子染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一屁股坐到傅司予面前的凳子,气还没喘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傅哥哥,不好了!”
“……你好好说话。”傅司予抬眸警告他。
张子染咽下一口唾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人总算缓过来一点。仿佛得知什么惊天大消息,满脸惊恐地道:“渡爷刚刚在外面打水,有个男的居然想勾搭她!”
“……”
“渡爷不小心把手给烫了,那犊子可殷勤了,第一时间就给渡爷送手帕!”
张子染一段话说得没头没尾,又喘着大气,傅司予没太听明白,只知道陈星渡出去打水,不小心把手给烫了。
他微微蹙眉,“她现在还在打水?”
“没,她……”
张子染伸手朝门外一指,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星渡和一个男生并肩走过。
路过一班门口时,梁起下意识朝里面望,目光正好和课室里的傅司予对上。
两人看见对方,同时皆是一愣。
第23章 立秋(2) 旧识
只是一眼, 梁起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身旁陈星渡走到门口停下,对他说:“谢谢你的手帕,我要回去了。”
梁起拿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 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事, 你拿去用吧, 反正我还有。”
陈星渡从外面进来,张子染赶忙从座位上起身,一溜烟回到后面位置上,“来了来了!”
傅司予望着她走到座位坐下,问:“你烫哪了?”
陈星渡刚放下水杯, 顿了顿,说:“手背。”
“我看看。”
陈星渡乖巧地把手伸过去。
女孩子的手背白皙细腻,阳光下镀了一层莹润的光,靠近虎口的位置,被热水烫出一片晕红。
只是微微泛了红,没有破皮和起水疱, 情况不算严重。
傅司予说:“等下拿冰敷一下。”
“嗯嗯。”陈星渡心里庆幸, 刚才接热水之前,她还在杯子里兑了些冷水,温度不至于太高。
傅司予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手帕。
白色丝质的, 款式较为精致, 一看便是给女孩子使用的。
陈星渡还在琢磨自己手背烫伤的皮肤,忽听身旁男生开口问:“刚才那个人,你认识?”
张子染在后桌竖起耳朵偷听。
你看你看,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果然开始询问了。
陈星渡说:“不认识啊, 他好像是体育特长班的,跟我说他叫梁起,正好路过,就把手帕借我。”
“他放屁,这手帕像是男生平时会带在身上的吗?”张子染义愤填膺地插话进来,“分明是早有预谋,藏着小手帕在饮水机旁蹲点呢!就等你过去!”
“然后还特地等我把手烫到,再把手帕给我?”陈星渡一巴掌挥张子染后脑勺上,“你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张子染捂着后脑勺,哎哟一声。
傅司予倒没再说什么,只叫她以后小心一点,别再把自己烫到。
-
体育课,班上同学都在操场那边测试立定跳远,傅司予独自坐在树荫下,望着不远处欢笑打闹的学生。
今天一起上课的还有13班。
市一中高三总共13个班级,一至六班是理科班,七至十一班是文科班,剩下的十二班和十三班,分别是艺术生和体育特长生。
傅司予正一个人坐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傅司予……?”
傅司予回头。
梁起站在他面前。
穿着一身蓝色的篮球服,短裤背心的款式勾勒出男生挺拔矫健的身材。四肢修长,肌肉发达,一看平时便得到了良好的体育锻炼。
面庞棱角分明,浓眉大眼,比年少时更加成熟。
“真的是你!”梁起惊喜地说,“上回在年级大会上看见你,我还不敢确认。”梁起目光沿着傅司予的面庞,缓缓移向他身下的轮椅。
梁起怔了怔。
“你的腿还是……”
傅司予神色很平静,“当年的事,和你没关系。”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梁起神情懊悔,不自觉捏紧身侧的拳头。
傅司予却说:“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
操场另一头,陈星渡考完立定跳远,跟老师登记好分数,然后在场边拿起水杯,正准备往跑道边上走。
目光却留意到不远处树荫底下,面对面交谈的两个人。
梁起和傅司予。
陈星渡微愣。
张子染在她边上,看见这一幕,火速嗅到八卦气息:“傅哥这是要和情敌打起来了吗?”
陈星渡侧眸睨他一眼,“别乱说。”
“我哪乱说了?”张子染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你看看两人谈话的气氛,多紧张啊,指不定下一秒傅哥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打人了。”
陈星渡只觉得奇怪。
这两人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陈星渡正要过去,却听到场边李音在喊她:
“星渡,刘老师喊你去一趟办公室。”
-
陈星渡没想到老刘会突然找她有事。
办公室里,刘振风沿着桌面,把上个月的月考试卷推到她面前。
物理单科成绩,三十六分。
陈星渡:“……”
陈星渡望着那张江山一片红,满是圈圈叉叉的卷子,心头一个激灵,翕了翕唇,正想解释,“老师,我……”
“不用多说。”刘振风摆了摆手,语气却意料之外地缓和,“这些题目,是谁教你的?”
单科三十六分。
要知道上学期期末,陈星渡理科综合三科加起来的总成绩才不过五十。其中生物十七分,化学二十分,物理十三分。
这回单是物理一科的成绩,就比其他化学生物两科加起来要高。
虽然身为一个理科重点班的学生,物理考了三十六分并不是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但毕竟是放在常年稳坐全年级倒数第一宝座、运气差点都会考零鸭蛋的陈星渡身上,这事就显得出乎意料。
尤其进步最大的是物理,刘振风就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分的重视,感动得老泪纵横。
陈星渡顿了下,解释说:“其实是因为傅司予……”
刘振风一拍手掌,激动地道:“果然,安排你们同桌的决定没有错!”
陈星渡:“……”
陈星渡没有否认。
的确是上回傅司予逼着她做完一份试卷,给她讲题,又强行要求她订正。这次考试,许多题目都是从之前的练习题中抽取的,她有了解题思路,自然顺手不少。
尽管会的题目不多,但比起之前也算有进步。
刘振风趁热打铁,拉开旁边桌子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试卷,推到她面前:“来来,咱们再把这套试卷做了,趁着有时间,老师再给你讲讲题!”
陈星渡:“……”
……
操场上,学生的欢闹笑声,隔着遥遥几十米的距离,像隔着遥远的一个宇宙。
日光从头顶倾洒下来,风吹过林荫,树叶刷刷地作响。
四周仿佛突然变得很安静。
傅司予说:“当年的事情,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梁起脸上的神情有懊疚、自责、痛苦和怀念。
他说:“如果当时没有那件事,你现在应该还……”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傅司予打断他的话,脸上神情很淡,看不出情绪。他转了下轮椅,朝向教学楼的方向,“我还有事,先回课室了。”
第24章 立秋(3) 魔鬼教师
陈星渡硬是被老刘抓住, 做了一节体育课的练习题,等老刘看着她把试卷做完,又逐题给她批改, 讲解, 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
窗外学生打篮球、踢毽子、踢足球的欢声笑语, 与她这个苦逼的补课狗无关。
“这题就是这样,明白了吗?”刘振风在试卷空白处给她写了解题公式和思路,耐心询问道。
“嗯嗯,我明白了。”陈星渡慌忙地回答,余光时不时瞄一眼窗外, 有点心思不在。
刘振风拿笔杆子敲了下她的头,“你啊,脑袋瓜还挺聪明的,一教就会,就是上课不愿认真听,考试才老是垫底。”
“我以后保证认真学习!”陈星渡口比脑子快, 一心想赶紧出去。她对刘振风说, “老师,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啊!”
从办公室出来, 刚才在树荫下交谈的两个人已没了踪影, 她四处张望,只看见梁起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打球。旁边的队友传球给他,他精准地接住,然后跃起,稳稳地投篮。
傅司予大概已经回班了。
不知怎么地,陈星渡很轻叹了口气。
肩膀忽地被身后的人拍了拍, “渡爷,你可算出来了。”
陈星渡回头。
张子染说:“我可算打听清楚了,梁起和傅司予的关系。”
-
陈星渡万万没想到,傅司予和梁起以前竟然是校友。
陈星渡和张子染并肩往教学楼方向走,一路听张子染在耳边绘声绘色地逼逼:“傅哥初中的时候不是就读省实验吗?梁起刚好也是。这事我还是听他们班上一个学生说的,以前傅哥和那个姓梁的小子都是校篮球队的,傅哥还是队长,姓梁的只是副队。”
“有一回区内比赛,傅哥和姓梁那小子一起上场,姓梁那小子心急,想抢队友传过来的球。可对方原本是想传给傅哥的,结果姓梁那小子往前一撞,恰好撞在傅哥腰上,就把傅哥给撞折了。”
陈星渡:“……”
陈星渡脚步一顿,神情不可置信,“撞,折了?”
“是啊!可不就是撞得太凑巧了!”张子染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仿佛在说一件蓄谋已久的惊天大阴谋,“我寻思肯定是姓梁那小子不服气,自己明明是体育特长生,却做不了校篮球队长,故意使出这一招。”
“结果害得傅哥现在,一直在轮椅上坐着。”
陈星渡觉得张子染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先不说这一撞有多大力,多凑巧,能把一个身子骨健康硬朗的年轻男孩撞折,以至于在轮椅上久坐不起。
再说只是为了一个篮球队长的头衔,不至于对同学出此狠手。
但令陈星渡很意外的是,傅司予会打篮球,并且曾经是校篮球队长这件事。
上次输给他,她似乎心服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