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刚才在外面的是谁, 也许是侍应不小心打翻了托盘。王总在门外左右看一眼,没发现人影,心里的冲动已经熄了大半。
他扯了扯领带,不耐烦地对里面的女生道:“钱照给你,今晚不做了,你先回去吧。”
“是。”女生一下子也不知发生什么, 客人临时改变主意,但听说钱能照拿,便面色欣喜地离开。
王总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在外头行事一向谨慎,今晚虽说是在隐私性极好的私人会所里,但要是被人发现这事,以后他在外头还怎么混?
王总在外头抽了根烟,随后便离开。
陈星渡和傅司予藏身在旁边的房间里,这家会所很大,光是二楼就有上百个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四周黑灯瞎火的,只有外头走廊一点微弱灯光透过门缝照进来,陈星渡被他捂着嘴巴,呼吸急促,一双大眼瞪得老圆。
透过玻璃缝隙,陈星渡看见王总从外面走过,目光下意识朝里面张望。
陈星渡一惊,额角冷汗滑落下来,在脑海中脑补了无数次电影《无间道》《古惑仔》《007》里间谍被发现的下场。
腰间男人的臂弯收得更紧,把她带进怀中,两人躲在门后的墙角,避开对方视线。
傅司予压低声道:“别出声。”
陈星渡惊愕地瞪大了眼,这间是沐足房,门上装了磨砂玻璃,外面的人要是趴在门口仔细看,是能看清里面环境的。
只是此刻关了灯,他们栖身于黑暗中,不容易被发现。
王总心急要走,刚才的事让他心生芥蒂,只是在门外匆匆看一眼,见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便收回目光匆忙离开。
见他走远,陈星渡胸腔里一颗心才缓缓落下,脊背全被冷汗浸湿,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傅司予松开抱着她的手,摁了下开关,把房间灯光打开。
陈星渡背靠在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憋得通红,头发也乱了,一副刚刚死里逃生的表情。
久处黑暗中,她一下子适应不了眼前光亮,被灯光刺得微眯了下眼。
男人站在她面前,一手随闲落在裤兜里,神情还算镇定,漆黑眸子打量着她:“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从包房出来,傅司予见她鬼鬼祟祟地跟在王总身后,他不放心,便让人顶替他的位置,一路跟着她。
见她藏在走廊的石柱后面,偷听别人谈话,又在王总搂着女人进房后,偷偷跟上去。
傅司予不确定她在做什么,只是结合这些天她的古怪行径,直觉她肯定有事隐瞒。
陈星渡咬了咬下嘴唇,宁死不屈,把脸别开。
她不肯对他说实话,傅司予也不逼迫,打量她脸上神情半刻,目光聚焦在她耳朵上的耳环。
这副耳环出镜率很高,从第一天在私人会所碰见她,便一直见她戴着。之前在包房里,旁人在谈话,她便时不时伸手拨弄耳环。
傅司予伸手,将她耳朵上的玫瑰花耳环摘下。
“……”
陈星渡顿时急了,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瞪大眼看他:“你干吗?还给我!”
耳环的外表很普通,用绒布通过裁缝制成层层叠叠玫瑰花绽放的样子,造型大而夸张,足够在花蕊处藏纳一件小物品。
手感丝滑,在不易察觉的位置,触摸到里面暗藏的玄机。
傅司予抬眸瞧一眼她的脸色,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索性指尖一勾,把耳针拉开,里面的针孔摄像头暴露出来。
陈星渡:“……”
陈星渡闭上眼。心想完了,这下什么都暴露了。
傅司予指尖捻着那枚小小的摄像头,递到她面前,“你自己解释一下。”
“我就是……”陈星渡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不该如实跟他说。可他那样聪明,应该早就猜到。
“其实我是电视台派来做暗访记者的,调查这里的不正当交易。”陈星渡垂下眼睫,见瞒不下去,只能如实招了。
傅司予挑眉。
她总算对他说了实话。
傅司予问:“你知不知道这里的老板是什么背景?被发现会有什么下场,什么人你都敢惹?”
“我当然知道!”陈星渡情急解释说,“但那不代表,他就能知法犯法!”
傅司予默了会儿。
发觉这些年她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从前那个富有正义感的女孩子。
记得那时他问她为什么想要当记者,她笃定地回复他,因为她想要维护这个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傅司予牵起她的手,把那枚耳环重新交回她手里,目光认真地望她:“至少下次在行使你的正义感之前,你应该先让我知道。”
陈星渡一怔,语滞,“我……”
“阿渡,我很担心你。”傅司予对她说,语气认真。
第一天在这里遇见她的时候,他除了震惊,还有心疼。他相信她不会堕落,可根本无从得知她会来这种地方的原因。
现在知道真相,他心头松一口气,可伴随而来的,是没能好好保护她的懊悔。
如果他早一些知道,他可以帮助她,不会让她身处危险之中。
陈星渡心虚,也莫名地感到愧疚。她蜷了蜷身侧的指尖,低声局促地说:“这次的任务是台长私下指派给我的,除了台长,电视台里没有别人知道,我……”
“在你心里,我也算是‘别人’的范畴?”傅司予问。
“……”
陈星渡不说话了。心脏上的某个地方,像倏然被人拧了一道,酸涩地发疼。
他今晚似乎真的被她伤到了。两人无声对视良久,彼此的眸光深深胶映着对方的面容。
陈星渡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解释,傅司予盼望她说,却不想逼迫她。
过一阵,傅司予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让她为难。略微直起身,理了理衣摆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
一路在车上,两人无话,深夜的风从耳旁呼啸而过,凛冽又干燥。陈星渡将车窗降下来半截,长发被风吹得猎猎飞舞,几丝几缕地扫过男人的脸侧。
傅司予将车窗升上,“太冷了,怕你会冻感冒。”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温淡,对她说话时,语调比平常更加温柔几分。
他这人情绪控制力极好,哪怕是生气,在眼下的僵局里,也不会让她察觉不适。
“嗯。”陈星渡淡淡地应着,今晚却意外有些累了,目光望着窗外飞逝过去的风景。在心里思索两人的关系。
他说他会担心她,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他回国这些时日,他们纠纠缠缠,关系却没个定数。
他们现在算是……
轿车开进小区,在楼底停下,傅司予熄了火,却没有下车的打算。
车内开一盏柔和的阅读灯,光线昏黄,弱化了男人眉眼处的锋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
他眸光望着她,清黑眼中烁动着微亮的光,骐骥又柔和。仿佛酝酿许久,他终于开口问:“阿渡,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关系?”
第77章 告白(9) 相亲
陈星渡一怔, 没料到他会直白地问出口。今夜两人独处,又是在狭窄封闭的轿车空间内,她无从逃避, 傅司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傅司予解开身侧的安全带, 见她眸光闪闪烁烁的, 似是想要逃避。他主动牵起她的手,“阿渡,我想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陈星渡语滞。自他回国,他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主动, 也更加体贴、会关心人,不像从前那个清冷的少年,总要她在身后追随,让自己遍体鳞伤。
可陈星渡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尽管已经过去九年,两人的关系转变有漫长的缓冲期。然而当他把一切挑破,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陈星渡抿了抿唇, 低声说:“我还没有准备好。”
傅司予料到她会拒绝,但他的心意不变,不管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 他很清楚, 他只喜欢她一个人。如果没有她,他宁愿此生孤独终老。
傅司予说:“我想弥补当年我应该做的事。”
“……对不起。”陈星渡说。或许在那九年的漫长等待中,她的的确确被他伤到了心,哪怕坚强如她,要再恢复曾经对他的情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
她心里觉得难受, 仓促把手收回,推开门下车,“我想先回去了。”
她在前面走,傅司予在身后跟。她慌慌张张的,避他如避洪水猛兽。进到电梯中,没等他进来,陈星渡便匆忙按下关闭键。
傅司予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合上,她慌张的样子消失在门后。
他没有跟上去,她不愿意的事,他不希望去强迫。原是他当年犯下的错,如今要惩罚他,应该的。
-
第二天醒来,陈星渡要回一趟电视台,昨晚在私人会所的行动计划虽然被打断,但潜伏这段时间,拍到不少有用的素材,陈星渡趁晚上休息时间,把素材整理好,回去向台长汇报。
办公室内,李崇清看完她昨晚拍的录像,“这些基本能坐实他们不正当交易的行径,再结合你之前拍到的素材,整理一下,今晚晚间新闻播出。”
陈星渡一愣,“这样就可以了吗?”
“该打码的地方打码。我们只是要曝光私人会所的内幕,其他的事情,交给有关执法部门。”李崇清说。
陈星渡点点头。他们是记者,只要做到把真相公诸于众。
陈星渡收拾好桌面文件,抱在怀里,“那我先出——”
她刚转身,李崇清喊住她:“你昨晚没休息好?”
“……”
陈星渡脚步顿住。
李崇清瞅一眼她的脸色,“眼睛很肿。”
陈星渡:“……”
她哪是没休息好,是昨晚哭过。
她摇摇头,轻声说:“昨晚睡前水喝多了,醒来水肿。”
李崇清当然不相信。
倒也没往感情方面想,只当她最近工作压力大,潜伏在私人会所做暗访记者,给吓的。毕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头一回干这事,心里不安很正常。
李崇清说:“回去你放两天假,下周回来复职,接手现在组长的工作。”
“……”
陈星渡一愣,这半个月以来的辛苦劳累,顿时一扫而空。她笑着说:“谢谢台长!”
李崇清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
从电视台出来,外面天放晴了。南城连日以来的阴天,太阳终于拨开云雾,露出万丈光芒。
陈星渡抱着文件在外面广场站了会儿,阳光倾泻在身上,暖洋洋的。
唇角忍不住地上扬,仿佛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交易会所里,潜伏了三年又三年,如今得到正名,终于可以回归正道上。
她抬手看一眼腕表时间,快中午一点半,这地方靠近商业区,她还没吃午饭,准备就近找一家小餐馆解决。
还没往前走两步,衣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是白阮的电话。
“妈?”
电话那头,白阮声音喜悦:“渡渡,你现在在哪?”
“我在电视台附近。”陈星渡说,“上午有事回去了一趟。”
“噢,是这样,之前爸爸妈妈跟你提过相亲的事,就那个王家的公子,前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你要不去见一见?”白阮问。
“……”
怎么又是美国。
提起美国,陈星渡没来由地想起某个人。现在两人的关系不清不楚的,她压根没有心思去处理更加复杂的人际关系。
昨晚没睡好,再加上又哭了一晚,陈星渡脑袋有点疼。她伸手揉着太阳穴,“不去了吧,刚台长升我职了,我回去还得看看资料。”
“工作做不完的嘛,资料晚点再看也不会怎么样。”白阮苦口婆心地劝,“你看你今年都二十七了,马上就二十八了,别说男朋友,身边连男性朋友都不多一个,再这么下去,爸妈担心你得单到三十岁。”
“单到三十岁又能怎么样嘛。”自打毕业后,陈星渡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压根没考虑过谈恋爱的事。一晃眼时间过去,自己居然已经老大不小了。
虽说当年她不愿意谈恋爱,多数还有某个人的原因在。现在他回来,她却又失去了开始的勇气。
一想起两人的关系,陈星渡又开始头疼。
她仓促地收线:“先不跟你说了,我要找个地方吃饭,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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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末,按照惯例,傅司予通常会回家陪傅明礼和陈娉婷吃饭。当年他年纪小,身体因为病痛,父母照顾他许多年,现在他能够独当一面,傅明礼和陈娉婷自然很欣慰。
这阵子他在忙碌私立医院的事情,好几日没好好休息,人又瘦了一圈,今天他回来,陈娉婷特意吩咐佣人熬了牛骨汤,给他补补身子。
餐桌上,陈娉婷把盛好的汤碗递到他面前,心疼地道:“工作忙碌,但也要注意身体。你说你这些年这么拼是为了什么,也不让人家女孩子知道。”
“我不想通过博取同情,换来她对我的感情。”傅司予说。他垂眸望着汤碗里倒映的光痕,一层层一圈圈,清漾着他此时的面容。
哪怕他等这一天,确实已经等了很久。
陈娉婷和傅明礼相视一眼,欲言又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在他面前说。
傅司予遥控打开电视机,恰好是北京电视台,较早前的一段录影。那时陈星渡还没离开北京,临时顶班一期体育节目,给北京篮球队做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