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傅司予觉得自己今晚答应留下来陪她是个错误决定,他好歹是个正常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此刻她换一身睡裙在床上躺着,露出两条光洁小腿荡秋千似地在眼前晃悠,一举一动于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挑战。
傅司予走过去,拉起被子把她裹起来。
突然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星渡:“……”
傅司予在床边坐下,按开吹风机。风筒声音在耳旁呼呼地吹,陈星渡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过去他身后。
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脖子,唇瓣轻轻衔住他的耳朵,往里吹气:“司予,你是不是怕自己会忍不住?”
“……”
傅司予觉得,她是在验证她今晚在KTV里说的那句话,她还有坏的时候,只是他没发现。
傅司予按停了吹风机。臂弯搂着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陈星渡仰躺着望他,眸子里亮莹莹的,拿定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尽情地使坏。
傅司予挑眉,“不怕我把你就地正法?”
陈星渡真是一点也不怕:“你来呀。”
傅司予作势要低头亲她,陈星渡脸上反而愈加得意。他是真玩不过她,再这样下去,他怕是今晚还得洗几个冷水澡。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啊,今晚自己睡。”
“……”
陈星渡眼睁睁地看着他起身,自己玩过了火,把他吓跑了。
傅司予去沙发抱来枕头和被子,在她床边铺好,“今晚我睡地铺。明早你还要上班,别闹了。”
陈星渡:“……”真·清冷禁欲第一人。
那晚两人分开睡,陈星渡睡床,傅司予打地铺。然而到半夜,陈星渡不知是梦游发作还是睡得不安分,直接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进他被窝里。
傅司予半夜惊醒,怀里突然多了个人,朦胧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女孩子安宁的睡颜上。她皮肤很白,眉眼精致,鼻尖挺挺翘翘,像河畔边如画的小桥。他试图叫醒她,可陈星渡睡得酣熟,抱着他的胳膊径直往他怀里钻。
傅司予挣扎不过,只能抱了她一夜。
那夜陈星渡睡得很好,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傅司予内心却躁动一夜,抱着怀里的人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陈星渡人还安稳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除了胳膊莫名有点磕碰的淤青,她以为昨晚自己睡得很安分。
因为从小知道自己睡姿不好,第一次同他过夜,还担心过这个问题。
陈星渡洗漱完出来客厅,见傅司予已经准备好早餐。两份刚煮好的面条,葱花和鲜虾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溢。
他把筷子放下,见她出来,抬眸望向她:“醒了?过来吃早餐。”
不知道为什么,陈星渡觉得傅司予今天的黑眼圈格外重,气氛也特别低压。
她心情忐忑地坐上餐桌,想起今早起来自己胳膊上的淤青,犹豫地开口问:“昨天晚上,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呵。”傅司予一声冷笑。
陈星渡:“……”
陈星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傅司予微微偏头,把衬衫衣领拉下来一点,对她说:“你自己看。”
放眼望过去,他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痕。
陈星渡:“……”她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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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傅司予要回医院,陈星渡也要回台里一趟,昨天有关明水涧的新闻播出,引起不少舆论反馈。
话题中心倒不是即将建成的明水涧,而是长明集团千金的联姻。
昨天在休息室里,那位脾气古怪的大小姐。
陈星渡刚进办公室,韩福庆凑过来,神色八卦地对她说:“你看今早微博热搜了没有?原来长明千金和沉河集团的顾总有关系。”
“……”
陈星渡觉得韩福庆在做社会新闻记者之前,怕不是还在娱乐部门待过几年。
陈星渡问:“昨天专访播出,网上反馈怎么样?”
昨天她刚回到家里,就被叫出去参加派对,按以往每次新闻播出,她都会做一些数据收集,但昨晚没时间,只能吩咐组里的人盯着。
韩福庆汇报道:“网络点击量很高,昨天晚间新闻播出,我们台也是同期上星频道中收视率最高的。”
多亏长明千金和沉河总裁的花边新闻,连带着他们的收视率也直线飙升,现在网络上但凡能和长明沾上一点边的关键词,热度居高不下。
陈星渡不在意那位脾气古怪的千金未婚夫到底是林氏建材的小开,还是现在网络上盛传的沉河顾总。她只顾把手头工作做好,“明水涧在正式竣工之前,我们还得去一趟,拍一些工地里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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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接连几日的台风骤雨,淹了边郊好几处村庄,在市中心也难以避免,陈星渡原定过几日去拍摄明水涧的工地素材,硬生生因为极端天气拖延到月底。
明水涧本月三十号竣工,交付房屋,算是附近准备回迁的村民万众期待的一件事。明水涧作为市中心新建的楼王楼盘,当初做规划的时候,是奔着成为沿江路一带新地标去的。长明集团为此砸了重本钱,背负的债款就不下百亿。
临近月末,台风天气还没有过去,上头催她的新闻催得紧,这天陈星渡看雨势稍有停歇,下午时分,便召集组里人马一同赶往工地现场。
说来也是碰巧,今天是长明那位千金和林氏小开的婚礼日期,从早上出门开始,陈星渡看他们两家的词条在微博热搜上挂着就没下来过。
今天路况很差,前面不知道哪段路发生车祸,新闻车在路上堵得一动不动。
韩福庆无聊之下刷起微博,一边和陈星渡实况转播:“你说沉河那位顾总,今天会不会去婚礼上抢人?”
陈星渡平时不爱看娱乐新闻,这几日全听韩福庆跟她解说,原来长明集团千金早和林氏建材的小开有婚约,两人是家族的政治联姻。但又据说长明千金学生时期曾经和沉河顾总好过,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分开,纠缠多年,至今仍旧难分难舍。
陈星渡操心着路况,时不时看一眼窗外天色。要是无法在天黑之前赶上,拍摄工作很难进行。
陈星渡催促着司机:“杰哥,你打电话回台里问问,今天这边是什么情况?”
现在又不是晚高峰,车流拥堵成这样不正常,也没见着交警,前方看着不像发生车祸。
“行,我问问。”杰哥说。
然而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陈星渡的手机和同行几位记者的手机,同一时间响起。
屏幕上显示李崇清的来电。
“台长?”陈星渡按下接听。
电话那头,李崇清焦急的声音传来:“你现在立刻带上组里的人,赶往明水涧工地现场,楼体倒塌了!很多工人和附近居民被埋,消防和医疗队伍也正赶过去!附近道路封锁,不要开车,跑步过去!快!”
第84章 因为爱情(5) 危难
陈星渡和一行人赶到明水涧工地现场的时候, 附近区域已经被警方拉起警戒线,消防车、救护车、警车,十几辆停满路边, 周围聚集大批围观群众。
警方正在现场维持秩序, 禁止民众入内。
现场一片狼藉, 百米高的建筑轰然倒塌,连带损坏了附近两栋居民楼;放眼望去一片废墟,钢筋折断暴露在混凝土外,足有大拇指粗细;不断有受伤工人和附近居民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从里抬出,满身是血, 有的身受重创,陷入昏迷。
陈星渡成为记者四年,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现场。身旁两个跟来的实习记者受不住这样的惨状,直接弯腰在一旁呕吐。
饶是韩福庆这样经验丰富的记者,仍旧忍不住心酸:“太惨了……”
陈星渡站在原地,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指挥身后摄影师, “跟上, 我们进去工地。”
他们算是最早一批抵达事故现场的记者,大批媒体正堵在外围路上,出事后警方第一时间封锁了交通, 现在除了必要的救援车辆, 闲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
陈星渡向消防官出示记者证,一路走进去,四处都是断壁残垣,还有许多工人被埋在混凝土下面,时不时传出痛苦的哀嚎。消防第一时间对楼体进行巩固,展开救援行动。
陈星渡对身后摄影师说:“注意拍摄, 不要影响到他们。”
“是。”杰哥道。
这几日接连暴雨,工地内四处都是稀烂的泥泞,混合着泥沙断石,脚陷进泥水里,要费力才能提出来。没走几步,鞋子和裤子面目全非。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一旁担架上抬出去,双脚折断了,白骨露在外面,情况之惨,陈星渡忍不住蹙眉。
韩福庆示意摄影师跟上,“看穿着,像是附近的居民。”
除了留在施工现场的工人,这点数还是晚高峰,不少居民经过此处,惨遭劫难。
陈星渡抿了抿唇,忍下胸腔痛楚。
不远处,一队医护人员赶到,配合消防官,准备营救一名被压在混凝土下的男子。
陈星渡愣住,是傅司予领队的医疗小组。
男人穿着应灾现场专用的服装,胸前有“医生”的字样标志,戴着安全头盔。有条不紊地指挥身后跟随的医护人员:“现场四个红牌七个黄牌,已经救出的伤者尽快送往附近医院,其他人跟我过来。”
救援行动开展将近一个小时,救出的伤者第一时间送往医院。剩下还有被困在混凝土底下的伤者,现场情况不稳定,谁也不敢贸然移动石块。
被困的男子约六十五岁,是附近的居民,每晚散步都会经过这个地方,临近楼盘竣工,他走进售楼部和经理交谈,不过十分钟,便亲历楼房倒塌的惨剧。
男子被压在混凝土底下,已经陷入昏迷,石块长宽约两米,足有十吨重。
男子满脸是灰,不断有鲜血从他口腔中渗出,陈星渡一愣,竟认出这人是那日接受自己采访的大爷。
“陈伯!”陈星渡惊呼。
傅司予回头,看见她带着一队记者站在不远处。
傅司予皱眉:“记者不能进来!”
傅司予没有比她早到现场多少,半小时前,他们医院接到明水涧工地事故通报,医院内紧急组成一队外科医生小组,要他们赶往现场救援。
楼体倒塌的惨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傅司予解开男子脖子上的固定器,对方初心说:“准备插管,伤者血压多少?”
“血压89/52,脉搏130,血氧含量82,呼吸速度34。”方初心汇报说。
“伤者血压低,脉搏快,被困超过半小时,下肢可能有挤压综合征。”傅司予微微抬起伤者下颌,检查情况,“让医院血库多备几包负O型血,回去要立刻进行手术。”
“是。”
傅司予刚准备帮伤者做检查,评估情况,男子下意识地哼吟:“好痛……”
他失血严重,再这样下去,随时会发生失血性休克。
“打125微克芬太尼。”傅司予对方初心吩咐说。安慰伤者,“给你打止痛针,很快就不痛了。”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心电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叫鸣,伤者心率显示一条平线。
“伤者心脏停顿!”方初心说。
傅司予立刻对消防道:“抬起混凝土,要给伤者开胸做体内心脏按摩。”
暴露在混凝土外的短钢筋贯穿了伤者胸腔,损伤心脏,现场条件恶劣,但考虑到伤者的年纪和失血程度,开胸是他唯一的机会。
陈星渡在一旁目睹这一幕,前几日还在路上笑颜亲和地接受她采访的人,如今躺在断壁残垣之中,浑身是血和灰土,失去意识。
她成为记者多年,很少近距离地接触死亡,今天是第一次。
陈星渡霎时红了眼眶,对身旁的人说:“我们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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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行动一直开展到半夜,才算把所有被困在里面的人救出,现场6人死亡,21人受伤。其中超过10人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手术,目前在ICU中仍未脱离危险。
陈星渡看着陈伯的遗体被医护人员用担架从里面抬出来,身上盖着白布,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世界里坍塌,眼泪没有忍住。
哪怕傅司予第一时间为他进行开胸抢救,但陈伯伤势过重,最终无力回天。
傅司予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的救援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混合着泥灰和血水,好几处地方破损;清隽面庞沾了脏灰,嘴唇干裂脱皮。他们隔着一道警戒线和四周拥挤的人群,遥遥地相望,他看见她脸上纵横的泪水,他眼里的疲惫。
方初心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过来让他签字:“傅医生,这份是情况报告书,需要你签字确认。”
韩福庆沉沉地拍了拍陈星渡的肩,“没事吧,需不需要等下的现场报道由我替你出镜?”
“我没事。”陈星渡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平复下心情。该做的工作,她必须要完成,“跟台里联系,连线演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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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近半夜,陈星渡在现场跟到了最后一刻,以最快速度编辑完新闻稿,交由台里审核,再第一时间发出。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社交媒体的发酵,工地现场的凌乱,医院里伤者和伤者家属的悲痛崩溃,冲击着每一位目击者的心。
陈星渡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沙发坐下,整个人灵魂出窍般飘然空洞,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
可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只要一闭上眼睛,全是工地里带血的画面,陈伯被医护人员从里面抬出来,身上盖着白布;马路边上停满来不及转移去医院的伤者;家属跪在遗体旁边崩溃地大哭;她尚未编辑好新闻稿,就被告知死亡人数又增加一例。
陈星渡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完那份新闻稿的,她学了多年新闻,突然发现言语是这样无力,难以形容现场的惨状。
她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儿,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她今天哭得太多了,眼睛发涩发痛,现在一点点的光线都能刺得她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