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渡我——程渊
时间:2021-05-22 10:14:49

  傅司予见她一直忙碌工作,无暇顾及午餐,只好把盘子里的鸡肉切成小块,喂进她嘴里:“不管任何原因,即将竣工的大楼倒塌,是极为严重的工程事故,作为开发商责无旁贷。”
  陈星渡点点头,“韩福庆告诉我,他打听到明水涧的总工程师跑路了。叫明平峰的,还是他们明家自己的人。”
  工程事故刚出,总工程师便连夜跑路,此次事故严重,长明集团要背负的赔款估计不下百亿,还要面临刑事责任追究;而明平峰作为总工程师,要担负总责。
  傅司予手机响了,急诊室在传召他回去。他收拾好餐盘,从座位站起,“我要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陈星渡点头,“我也要去工地那边一趟,和韩福庆他们汇合,看看具体情况。”
  这几日事情忙碌,两人都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谈心,早上她匆匆赶到,现在又要匆匆离开。
  傅司予也是一样,急诊室里还有不少患者等着他去处理。
  离开前,傅司予牵起她的手,对她说:“阿渡,等这段时间事情忙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
  陈星渡匆忙赶到明水涧工地,外围仍旧被警戒线封锁,只是相对昨日的嘈杂混乱,今天路边的断石和树枝被清理干净,路上空荡荡的,鲜少行人,显得几分寂寥。
  她无法忘记,昨晚这里停放了多少伤员,情况有多惨烈。
  韩福庆今天早上过来,对附近居民做了采访,又调取了周边监控,证实昨天傍晚楼体倒塌的全过程。现在他们要进去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的线索。
  韩福庆说:“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进工地找线索,一部分人去长明大楼堵人。事发至今,长明集团对外必须要作出交代。”
  他们此前为长明负责人做专访,算是和长明合作最密切的媒体,事情发生后,长明对媒体记者的电话避而不接,他们只能掘地三尺,把负责人找出来。
  陈星渡想起那位脾气古怪的明家千金。昨天她赶到现场的时候,似乎看到她也在,只是被路人包围起来,身上还穿着婚纱,似乎是从婚礼现场匆忙过来的。
  后来沉河总裁赶到,将她第一时间带走。
  陈星渡觉得之前韩福庆提供给她的八卦消息也不是全无用处。
  她说:“我大概知道明家千金在哪,或许我能找到她。”
 
 
第86章 因为爱情(7)   同理心
  陈星渡动用了一点陈万禾的人脉关系, 查到沉河总裁近日的行踪,发现他频繁出入一家私人医院。只是那家私人医院位置隐蔽,对外隐私保护极好, 一般人无法入内。
  成为记者四年, 陈星渡一直依靠自己的能力, 从未对家里开口,女儿难得拜托一次自己帮忙,陈万禾自然答允。
  陈星渡赶在天黑前来到医院,位于南城边郊地区,媒体怎么也不会想到, 沉河总裁把人藏在这里。
  护士敲开门:“顾总,外面有位姓陈的小姐想见您。”
  病房内,年轻男人坐在病床前,手里端着一碗粥,试图喂床上的女子喝下去:“听话,多少吃一点。”
  “我不想吃!”明晞说。这次再见面, 女子脸上没了精致的妆容, 显得单薄脆弱,长明集团陷入风眼中心,她作为明家千金, 处境艰难。
  顾霭沉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他。见外面的人自己不认识, 他眸光一瞬冷下来:“你是?”
  “……”
  传闻沉河顾总清冷不近人情,对外犹如一朵雪山之花,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前一秒还在病床前温声哄女子喝粥。
  今天来这里,陈星渡不是作为记者身份来的,她很识趣, 顾霭沉既然把人藏在这里,自然不想被外界知道。如果她贸然闯进来采访,把事情曝光,怕是以后走在路上要小心生命安全。
  她说:“我姓陈,是南城电视台的记者,之前为明小姐做过专访。不过您可以放心,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些事想向您了解清楚。”
  顾霭沉最近为了明晞的事,足有半个月没休息好。被外面的人找到,他心情自然不太美妙。
  顾霭沉蹙眉说:“我们出去谈。”
  起身前,他把病床降低,让明晞躺回床上,又替她掖好被角,神情幽怨:“回来再收拾你。”
  “……”
  明晞一秒蔫巴下去。
  病房外,顾霭沉站在她面前,看似不太有耐心:“你想了解什么?如果是关于明水涧的事,无可奉告。”
  陈星渡无声观察周围,单是这间加护病房,至少安排了十名安保人员看守,一个个身姿魁梧、训练有素;算上沉河总裁身边自带的保镖,总共有十五名。如果她敢轻举妄动,他估计能让她横着出去。
  陈星渡自然没想过要以一挑十。
  她说:“事情发展至今,长明集团对外界仍没有作出交代,明水涧大楼倒塌,造成8人死亡,21人受伤,你以为把人藏在这里,她就能躲过外界舆论吗?”
  “长明集团内部的事,和她没有关系。”顾霭沉皱眉说。
  “可她是明家的人,前段时间还在我的专访里代表集团发言。”陈星渡被他这句话气笑了。她很后悔接下了那个专访,媒体的工作是向大众传递真相,而不是做一些虚有其表的澄清。“长明集团的资金链危机是真实存在的,前段时间钢材供应的短缺也是事实,这次警方向外界通报是因为极端天气导致的大楼倒塌,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长明集团作为数一数二的地产界龙头,经由他们开发的楼盘数不胜数,试问这样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开发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顾霭沉静静望着她,“陈小姐,你身为记者,应该很清楚凡事要讲求证据。”
  “……”
  陈星渡一滞。
  顾霭沉语速有条不紊:“事发至今,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但现在明平峰下落不明,我们唯一清楚的是,施工图被他修改过。”
  “……”陈星渡一顿,“施工图被修改过?”
  “在工程过审以前,总工程师向上面呈递的是工程设计图,工程过审以后,再实际落实到施工方案上。”顾霭沉向她解释说,“一般来说,施工图和工程设计图会有细微的差别,但钢筋的配比率是提前定好的,这里被明平峰擅自修改过。”
  明家在南城有百年根基,长明集团更是地产行业最资深的龙头,集团内部不少都是他们自己的亲信。
  明平峰作为明家的小舅子,又担任明水涧总工程师一职,谁能想到他会坑害自己家人?
  陈星渡说:“我想看一下明水涧的施工图和工程设计图。”
  “很抱歉,这个我们做不到。”顾霭沉今天第一次和她见面,愿意和她解释这么多已属难得,在事情没有查明以前,他对媒体抱有戒心。“陈小姐,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出去以后保密,未经我们允许,不要对外泄露半个字。”
  “好。”陈星渡答应他。
  顾霭沉转身要往病房里走,陈星渡叫住他:“明水涧的事,我会去查明真相,希望你今天对我说的是事实。”
  顾霭沉无声看她一眼,没再多说,径直开门进去。
  -
  从医院出来,外面天色已近傍晚,不知不觉又过去一整天。她从电视台跑到医院,又从医院跑到工地,再从工地跑到市郊的私人医院。
  连续几日的奔波,晚上又没有好好休息,此刻双腿全靠意志力在行动。
  她站在路边打车,发现附近三公里内都没有可用的车辆。这地方偏远,白天从市区打车过来足要两三百块钱,现在临近夜晚,更是没有车辆经过。
  陈星渡琢磨着自己怕不是还得回去求那位总裁一趟,他手下有没有空余的车,可以顺道载她回市区。
  一回头,发现私人医院门口又多了几名保安看守,目光谨慎地盯着她的方向,视她如洪水猛兽。
  ——看来是对媒体记者防备到了极点。
  陈星渡叹一口气,觉得求人是不可能了。她正思索要不要打电话向陈万禾求助,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是傅司予的来电。
  仿佛心有灵犀。
  陈星渡开心地接起来:“司予!”
  听见她这样欢快的声音,傅司予一顿,“你在哪?我今晚早下班,去接你吃饭。”
  “我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陈星渡甚至不知道这里的地名,下午打车过来,一路都没有见到标志。“我把定位发给你,你快来接我,天黑了我好害怕呜呜呜。”
  “好。”傅司予回应。
  等傅司予赶到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他收到她定位的第一时间,便不由自主地提快了车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跑到偏郊去。停车看到不远处的一家私人医院,猜测她又是因为工作。
  陈星渡单脚蹦着从外面跳进车里,昨晚脚后跟好不容易凝合的伤口,今天又裂开流血。傅司予看一眼她脚后跟的情况,皱眉道:“下次提前跟我说,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待这么久。”
  “你工作也忙嘛,我不好意思让你来接我。”陈星渡笑吟吟地对他说,上车便缠住他的胳膊,“傅教授~”
  撒娇的手段对他一直很受用。
  傅司予说:“再忙也可以抽出时间,何况还是你的事。”
  只要是她,就没有大事和小事之分。
  傅司予打开储物盒,从里面拿出备用的创可贴,撕开,“把鞋袜脱了,脚给我。”
  “……”
  他真是一点也不嫌弃她。
  陈星渡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我自己来就行。”
  她今天在外这么长时间,又去过工地,鞋袜很脏。
  傅司予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扭捏个什么劲。
  他抬眸睇她一眼,“脚都给你洗过,我还嫌弃什么?”
  “……”
  陈星渡无话可说。
  她慢吞吞地把脚递过去,傅司予大手握住她的脚腕,一点点地把她鞋袜剥下来。
  怕弄疼她伤口,动作很轻。
  脚后跟被鞋子反复地磨破,几乎皮开肉绽了,鲜血淌进袜子里,染成红白的一片。
  他眉心不由拧得更深。
  平时在手术台上,见惯开膛破肚的场景,倒不如她一点小伤口来得让他更操心。
  陈星渡伸手用指尖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轻声说:“司予,你不要老皱眉,你再皱眉都显老了。”
  “本来也快三十了,不年轻了。”傅司予语气清淡地回。
  “哪有,二十八!”陈星渡纠正他。他就比她大半岁,他要承认自己三十,不等于她也快三十了吗?
  “我们都还年轻呢。”陈星渡笑眯眯地说。
  给她贴好创可贴,傅司予抬眸瞧她,“今晚嘴甜,再夸我几句。”
  “司予,你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陈星渡凑过去抱住他胳膊,脸蛋蹭蹭他的手臂。
  “还有呢?”
  “你呀,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司予。”
  傅司予唇边牵起一抹淡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心情好了。”
  -
  陈星渡没反应过来,他那句心情好了的意思。
  开车回到市区,按陈星渡的要求,他们在附近一家KFC停车。
  傅司予原本想带她去餐馆吃饭,但陈星渡晚上还想再去一趟工地,不想耽误时间,就吃快餐解决。
  餐厅里,傅司予点了一杯水,坐在她对面位置,看着陈星渡一边查阅韩福庆发过来的资料,一边对着薯条和汉堡胡吃海塞。
  他眉心微蹙,用纸巾给她擦掉唇边的番茄酱,“陈星渡,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里面有多少致癌物质?”
  陈星渡觉得他们当医生的就是讲究多。
  “我就想挑个最快的,当记者的哪能那么讲究,每一秒钟都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陈星渡嘴里塞着一口汉堡,眼睛还忙着在看手机,含糊不清地说。
  傅司予叹一口气,拿她没办法。
  他拿着手机起身:“够不够吃?我再去给你买点。”
  “够了够了!”陈星渡赶紧拉住他,余光看见门口一直站着一个小孩,是外面流浪汉带的孩子。身上衣服破旧,蓬头垢面的。
  小孩眼睛一直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汉堡,时不时舔舔嘴唇,咽下一口唾沫。
  “……”陈星渡一顿,看一眼餐盘里剩下的鸡块和烤翅。她对傅司予说:“你把剩下的东西拿过去,给那边那个孩子。”
  傅司予回头,才看见门口站了个小孩。
  他挑眉:“你自己不吃了?”
  陈星渡把汉堡放下,用纸巾擦嘴巴,“我吃饱了。”
  傅司予把东西拿过去,孩子见状,立刻跑过来,“谢谢哥哥!”
  “慢慢吃,不着急。”傅司予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那个孩子。
  孩子吃得狼吞虎咽的,像是已经饿了许久。身上衣服捉襟见肘,脚上没有穿鞋,十根脚趾头全磨破了皮。
  傅司予问:“你家里人呢?”
  孩子嘴里咬着鸡块,回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天桥下一处用纸皮搭起来的小帐篷里,躺着一个女人,看起来情况窘迫。
  孩子只吃了一些就没吃了,问:“哥哥,我可以把剩下的带回去给我妈妈吗?她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傅司予一顿。
  最后他们又买了不少东西,让小孩带回去给他的母亲。看着孩子走远的身影,陈星渡说:“社会上什么时候才可以少一些这样的人,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很难。社会在发展,有人跟上步伐,有人就会被淘汰。像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只是我们碰巧撞见和没撞见的区别。”傅司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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