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晚风实在是吹得人脑子不清醒，也可能是之前实在是被村长家那个故事听困了，冉青竟一时间没能听出他话里的坑来。
她安静一瞬：“赶过来也要时间，我们可以快一点。”
她话说了一半就反应了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流影今天白天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只介绍了自己和队员的游戏id。
这几个玩家知名度不算太低，游戏里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他们是尽天下公会的。
但应淮刚刚问的是华天泽。
他已经猜到流影是华天泽派在尽天下的眼线了。
而只有华天泽的人，才能知道华天泽安在别的公会的卧底是谁。
冉青倏地有点想穿回几分钟之前，把那个在村长家里待得脑子不清醒的自己给摇醒。
树林里的风围着发梢打了个圈，她把耳边的碎发勾到后面，眨了下眼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
“五秒了。”应淮关掉虚拟屏幕上的时间，勾着嘴角问，“想好怎么编一个完美的解释了？”
冉青：“……”
她顿了顿，仰起头：“说实话，不怎么编得出来。”
应淮示意她说下去。
冉青：“……听岔了？”
应淮一下子笑出了声。
冉青：“……”
两个人在黑暗挨得很近，就算是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应淮把匕首收好，蹲下来保持在跟冉青平行的高度上，眼里笑意没散：“那么，大晚上的跟着别的公会的间谍成员来到村外……是想做什么？”
他停了一下，一字一句拖着调子：“北、枝、向、寒。”
第35章 单纯
谷南村的森林在这一刻安静的出奇。
两人僵持在原地,半响没人说话。
冉青跟应淮对视。
半秒后，她率先放弃：“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挺早了。”应淮道，“之前你跟斜阳洲打得那场就认出来了。最早是新村有了怀疑，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你删号这件事，没能猜出具体的。”
冉青：“我想也是。”
“你是没认真演。”应淮笑道，“不过我也没好多少就是了。你不是也在新村就知道我是谁了？”
“为什么这么问？”
应淮：“华天泽元老，刺客排行榜第一。我不觉得你有这么个闲心去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玩家升级。”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冷了场。
不远处流影明显是在跟华天泽的人通话的声音随着风传过来。他的嗓音混杂在细碎的风里听不真切。
冉青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去注意他那边在聊什么了。
她直直对着应淮的目光，见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冉青自己都不是很能答得上来。
她跟郭芸那群家伙玩得好，说实话没怎么了解过游戏里那些大公会的拉帮结派和勾心斗角。
总是活在那些事情里的人太累。
若是真要说为什么，只能硬解释成念着一年前的萍水相逢,或者不喜欢尽天下剩下那些玩家。
比编故事还要牵强。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是先入为主。
冉青那个时候不知道尽天下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地认为……认为错的肯定不是应淮。
郭芸总是说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就算在华天泽的时候不管事情，但不论是玩到大的朋友也好，还是上上下下每一个人也好，都比敬重会长还要敬重她。
冉青曾经也提过,要帮郭芸分担一些事情，每次都被郭芸怼回来。
她的原话是：“公会每天都要和各种各样的玩家打交道，谈判的时候难免要聊一些不那么公平的事，你太单纯了。”
能看出别的公会主动挖的坑,却又不会主动去套别人。
很多时候就会僵持不下,渐渐不了了之。
单纯。
这个词在当时的郭芸口不褒不贬。
冉青原本不以为然,现在却觉得用在应淮这个问题上倒是很合适。
她想，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认识一下应淮。
“不想说？”见冉青迟迟没有回答，应淮很体贴地又问了一遍。
他的目光落在冉青身上。她那顶帽子在刚刚的动作被摘了下来，小姑娘一头长发稍微有点点乱，甚至还翘起来了几根。
“我跟林木成森他们几个不是一类人。”
冉青沉默半天，挤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虽然不太会跟np打交道，在应付玩家那方面还是挺擅长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好像也没那么擅长。
明明脑子里有千百种零时编出来的借口，她却只想挑实话说。
她想说，她没想过要害他。
两个人认识到现在的时间不算太长，冉青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一切都挑明是不是件好事，也不知道应淮有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心。
“我跟那几个人没关系，也没什么别的居心。”
有些事情即便是没什么反驳的证据，解释起来都很无力。
冉青本以为应淮不会当一回事。
却见应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
“我信。”
冉青缓慢地眨了下眼。
应淮似乎是从她眼看出了困惑，笑了一下：“我当了一年多会长，这么点判断力还是有的。你要是说，我就信。”
明明是站在理性角度上分析问题，冉青却莫名从里面听出了一种“都依你”的错觉。
应淮把冉青翘起来的发尖压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和气氛，嘴角笑意未淡：“头发都乱了。”
南亚群山的夜晚很冷，就算没有风都冻得刺骨。他的声音隐在风里，指尖的温度却是暖的。
等到那抹温度离开，冉青这才跟着一起笑了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也不是那么单纯。
*
这么一折腾，等到想起来还有流影这么个人的时候，对方原来所在的草坪早就空了。
看样子已经走了好久。
两个人互相坦诚身份之后，说话也比以前要放得开一点。
“流影我以前有印象，是个踏踏实实肯做事的人。林木成森也好，尽天下的其他人也好都很信任他，毕竟做事靠得住。”应淮笑道，“本来我晚上跟过来，也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只可惜没想到……居然是你们公会安的人。”
他说这话时是真的惊讶，显然是以前就没能猜到这一点。
“我之前还特意盯过几个公会里看着不对劲的玩家，唯独没怀疑过他。反正我现在跟尽天下也没关系了，不妨说说，还有哪些人？”
冉青：“我也不清楚。”
应淮：“……”
“我也才刚知道没多久，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跟过来。”冉青一脸无辜，“村长那边听到的东西重要多了。最好明早就出发一趟，不然到时候华天泽的队伍来了，我可不保证能争过。”
应淮：“跟你朋友抢任务？”
冉青无所谓道：“跟他们打过预防针了。”
说开了身份，原本因为顾忌聊不了的一些话题似乎也没了界限，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等回到休息的屋子已经是深夜，大部分玩家都已经下了线，只剩白露为霜一个还边打哈欠边撑着。
见两个人进屋，白露成霜困得撑不住，半眯着眼睛把之前玩家留下的话传达完毕。
“他们说最迟明早六点就会上线，到时候再讨论线索。”
白露为霜话音刚落就睡了过去，甚至忘了退出登录。
冉青跟应淮对视一眼，从屋子的角落里翻出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游戏舱里有能提供好几天能量的营养液，一晚上不下线不会有健康影响。
反倒是艾尔大陆的设定更加繁琐复杂。这么冷的地方睡一晚上，游戏里的角色指不定就被吹感冒了。
白露为霜睡在这里，冉青和应淮怕大半夜的会出什么事，也留着没走。
冉青把几张椅子拖到一起，干脆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
她顶着困意勉勉强强搭了个能睡觉的地方，又把屋子的门窗堵好。
等到全部忙完了，她眯着眼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应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正弯着腰打量着什么。
“怎么了？”因为有白露为霜在，冉青把声音放得很轻。
应淮做了个势示意她过去，指着桌上的东西，哑着声音道：“看。”
冉青：“？”
她加快速度走过去，等到靠近了才看清桌上的东西。
是格斯塔的颗鸟蛋。
后两个没什么变化，唯独第一个，在桌上立了许久，竟是轻微晃了晃。
应淮解释道：“刚刚突然收到游戏系统的消息。”
他目光落在那颗鸟蛋上，见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一扶着桌沿避免它掉下去。
“喀啦——”
光滑的蛋壳上突然裂开了一小条缝。
随着晃动的加剧，这条缝越来越长，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个蛋壳终于彻底裂了开来。
刚出壳的小鸟没有毛，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拖着湿漉漉的身体从蛋壳里取出来，在桌上瞎扑腾
冉青和应淮都没有接触过这一方面的事情。
两个人面面相觑，束无策了好一会儿，才满屋子找起了东西简单搭了一个能安顿的窝。
这只小鸟随了它母亲，是个聪明的性子，没一会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
到底是游戏里跟现实生活的设定不一样，才过了没一会儿，它就蹭着脑袋，渐渐睁开了眼。
眼睛是跟格斯塔一样纯色的黑，不过好像更大一些，亮晶晶的。
它在黑暗对着应淮和冉青来回看，欢快地叫了一声。
“啾。”
这声音在大晚上脆得跟风铃似的，好在白露为霜没有要被吵醒的征兆。
应淮来了兴，伸出一只指戳了戳临时搭建的窝：“再叫一声？”
小鸟晃了下脑袋。
“啾。”
应淮接着戳：“听得懂我们说话？”
“啾。”
再戳。
“啾。”
冉青：“……？”
她怎么觉得，这两位是玩上了呢？
*
队伍里的其他玩家一个个上线都很准时，虽然约定的是六点，五点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
最晚的是流影，前一天回屋得晚，休息得少，卡着六点的时间点才上了线。
他本来以为大清早的，大家都会犯困。
谁知道进屋的时候，里面的玩家声音一个比一个亢奋。
“它好可爱！”
“有取名字吗？……小啾？”
“那它今天怎么办，跟着我们一起出任务吗？”
“格斯塔？早知道我当时也应该早点去南崖看看。”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南雪，她心把一团毛茸茸捧在身前，动作小心的像是怕摔了。
流影顶着满头问号挨个打了招呼，等来到南雪旁边，这才看清她上那只浅灰色的小鸟。
小啾这个名字是应淮昨晚玩嗨了取的。
它剩下两个兄弟姐妹到现在都还没有破壳的迹象，自己却长得特别快。
一晚上，不仅眼睛睁开了，羽毛都长齐了。
拍翅膀都还能扑腾几下。
按照这个速度，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格斯塔那个大小了。
流影也是难得见到宠物。他这么一个靠谱的人，都新奇地打量了半天才想起正事：“昨晚有什么线索吗？”
冉青把昨天在村民家听到的关于宝藏的事情抖了个清楚。
寒阳没听完就愣了：“差不多懂了。只是……南亚群山这么大，我们要去哪找？”
谷南村民这么警惕他们，不可能所有人都跑出去。他们人本来就不多，要搜完整个南亚群山，估计活动都结束了。
白露为霜不以为意：“不是有风雨同归在吗？”
风雨同归：“地方太大，我不保证找得准。”
“……那怎么办？”
“我记得，格斯塔作为活了千百年的鸟类，能分辨黑气的各种位置。”最后还是南风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指着小啾道，“你们说，这位‘小格斯塔’……有没有跟它母亲一样的能力？”
十道目光纷纷转到还在因为自己新长出来的羽毛感到新奇的小啾身上。
它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歪了下头。
“啾？”
第36章 甩开
谷南村与世隔绝久了,平日里又没有什么危险，整个村子的村民过的都是一种慢生活。
清晨六点天才蒙蒙亮，山里浓厚的雾气堆积在半空，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朦胧之，几道影子沿着村边树木的阴影处飞速闪过，没闹出一点动静。
他们所有队伍加起来有十个人，不可能全都出去。为了不让村民起疑心，冉青一共只叫了应淮,风雨同归，寒阳和影子，还有流影和他的那个白毛队员。
一行人在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悄悄出了村。
南亚群山的山路崎岖复杂，跟着地图走了几个小时才勉勉强强到了山的内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