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唐棠,挤出卑微的笑:“唐棠啊,你坐后面吧。”
唐棠垂着小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卷翘的睫毛轻轻闪了闪,脚下却没动。
欧阳净有些着急,小姑娘这样反常,秦让那狗子应该会看出来的吧。
如果看出来,他一定会把她碎尸万段吧?
想到这里,欧阳净完全顾不上别的,开始在小姑娘耳边低劝:“我们两个手头上都不宽裕,既然他愿意送我们回家,既能省车费,而且比坐公交地铁还舒服,不是吗?”
“嗯,是。”小姑娘乖乖的答。
欧阳净一口气刚刚松下来,小姑娘又冷着调子,似嘲讽又像玩笑:“你不怕他也把你扔在高架桥上吗?”
你不怕他也把你扔在高架桥上吗?
扔在高架桥上吗?
高架桥上吗?
吗?
欧阳净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完全愣在当场。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被这两个人夹在中间,当夹心饼干。
腹黑,真腹黑。
唐棠开完了欧阳净的玩笑,心中的紧张情绪舒缓了不少,唇角轻轻勾着,轻松而坦荡的绕过车身,走到了驾驶后座旁。
打开车门,唐棠还没坐进去,入眼,却望见座位上放着两套护肤品。
这牌子太火了,SK-II神仙水,俗称贵妇级精华露,听说使用效果立竿见影,不过她却没有用过。
“秦总,这是?”唐棠平静问。
“给你的。”
秦让长腿交叠,修长指骨放在一侧,偏转头,骄矜望着小姑娘,视线清冷落在她垂在裤侧的手指上
“你是个艺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唐棠指尖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稍一抿唇,弯腰拿起盒子,尔后坐进去。
神色依旧平静,只说了句:“谢谢秦总。”
与此同时,驾驶前座欧阳净也钻了进来,她眼色机灵,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唐棠和秦让之间的两盒神仙水。
悄无声息的系好安全带,欧阳净顿时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哦,你的小宝贝是艺人,我难道就不是了吗?
秦让你简直没有心!
我在前面给你抗子弹打江山,你倒好,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都买两盒了,难道我都不配拥有一盒吗?
小气鬼!哼!
车子在夜幕中疾驰,车厢里虽然坐着四个人,气氛却有些沉寂。
冷香若有似乎的飘至鼻间,唐棠后背挺得笔直,目光透过欧阳净和李非的空隙,紧紧望着前方被车灯打亮的路。
忽然前方一辆车从对面驶来,两车交错的时候,车灯刺目,唐棠本能躲避,不自觉望向了秦让的方向。
他随性坐着,一向情绪难辨的桃花眸轻阖,睫毛落至眼睑,清冷侧颜至凸起的喉结,让人想起气质干净而矜贵的贵族少爷。
车子的灯光似昙花一现,那张脸迅速隐入黑暗,因他而起波澜的心,也渐渐归于平静。
喜欢?暗夜之中,唐棠不禁哑然失笑。
豪门的喜欢都是有期限的,她那个好母亲嫁入豪门之后,没过一年,方青山就有了新欢。
所以,秦让对自己的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
破旧的居民楼下,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靠墙停靠。
楼下聚集着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音响里还放着通俗的民歌,可是所有人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这边。
“吆,咱们小区谁买了这么好的车?”
“谁知道呢?我看不像,倒像是哪家的闺女领回了个好姑爷。”
“哎呀,是谁家姑娘啊?能攀上这高枝?这一辈子还愁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全是享受了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黑暗中唐棠侧身摸索车锁的时候,旁边的男人竟利落的开了车门,率先迈了下去。
他边走边扣西装扣子,绕过车头,朝唐棠的方向走来。
看着身旁只有一门之隔的男人,说不慌是不可能的,唐棠抿了抿唇,脸上染了几分霁色。
车门从外面打开。
“下来吧。”
秦让还站在车门前,手臂抬高,漂亮的指节落在车门顶,眸色寂寂。
坐在前座的欧阳净和李非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那个就算吃饭都要女佣拉凳子的秦氏总裁是在给人开车门?
还是服务周到的那种?
清冷的暗香近在咫尺,秦让的声音中似乎染着疲惫。
不知怎的就砸进了唐棠的心窝,脸上瞬间滚烫。
小姑娘头埋得很低,慌了神,俯下身子,想从秦让的高举的西装袖扣下钻过。
可是还没下去,秦让皱眉稍一侧身,挡住了她的路。
小姑娘抬头看向他,目光似林间受惊的小鹿,防备,惊慌。
夜色之下,昏黄路灯照在秦让宽广英挺的后背,他漆黑似墨的桃花眸静静望向小姑娘,薄唇稍微压了压,“在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我没怕……”小姑娘几乎是本能的接上话茬,但是磕磕巴巴的。
秦让眸色渐深,头脑中闪现过什么。
若无其事的,他稍往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偏头不去看她。
“下来吧。”略带随性慵懒的语调从骄矜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竟没有一丝违和。
唐棠如蒙大赦,低着头往下爬,脚尖终于触碰在地上的时候,心脏似乎漂浮在空中的那种感觉才渐渐减轻。
不敢看秦让,冲他九十度鞠了一躬,“秦总谢谢,那我先走了。”
唐棠直接转身要走,眼前却出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硬生生拦下了她的脚步。
抬头撞进那双深邃的目光中,唐棠紧张的忘记了眨眼睛。
男人微垂着头,冷峻的脸在眼前放大,那人似笑似叹,目光幽幽落进车里的两套护肤品上,“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唐棠闻言,讷讷转回身,弯下腰,纤细指尖触碰礼盒带子,只拿出来一个。
秦让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小姑娘拿了东西之后,重新回过头,秦让沉静看她,就听她说:“我用一个就好了,另一个给欧阳净吧。”
狐狸眼适时的朝车中前座的欧阳净望了一眼。
欧阳净解开了安全带,微转着身子,一副感激涕零的看向唐棠:“唐棠,还是你对我好,爱你爱你!”
小姑娘挤出一抹微笑,秦让站在昏黄路灯下,低头望着她:“早点休息。”
“知道了秦总。”唐棠礼貌的应。
唐棠往小区走去,秦让重新坐在后座,目光幽幽望了望小区门口聚集而充满烟火的人群,没有说话。
劳斯莱斯缓缓启动,朝着女孩子的反方向奔驰而去。
车厢寂静,欧阳净已经呵欠连连,靠着车窗眼皮缓缓的合了起来。
啪!
之前还放在后座上的神仙水袋子直接落在了欧阳净的怀里。
袋子虽然不重,但是有棱有角,砸在胳膊上,有种刺痛,欧阳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带着起床气,转回头,朝秦让问:“我不要求你对我像对待你的小宝贝一样,但是,你能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怜香惜玉啊?!”
秦让凉凉睨向她,“‘怜香惜玉’?你觉得你哪里跟香和玉有一点点关系?”
话落,驾驶座上的李非忍不住轻笑一声。
欧阳净也不由朝自己身上穿的宽松连体衫望了一眼,你还别说,她真的是无fuck可说!
好气!!!
“说说吧,她怎么了?”男人长腿随意交叠,桃花眼慵懒眯起,里面全是威胁。
“谁,谁?”欧阳净装傻,眼睛满世界转,就是不去看秦让。
秦让眯眼,声音愈渐阴郁:“唐棠知道什么了?”
“什么知道什么啊?她能知道什么?”欧阳净胡乱抓着头发。
啊,头秃,这狗崽子怎么这么敏锐啊?唐棠表现还挺正常的啊,哪里露馅了?
“不知道?”那人隐在暗色里,声音带了轻嘲:“那她,为什么要躲我?”
欧阳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脸也皱成了一团:“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敏感啊?”
秦让没有说话,那双眼睛透着逼人的光,静静审视着欧阳净。
双方僵持,欧阳净不到三秒,就破了功,她叹一口气:“跟我没关系啊,是你家小宝贝太聪明了,她自己猜到了,你喜欢她的事实。”
车子一抖,李非不由的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驾驶座的人。
秦家那位平静坐着,灯影斑驳之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气氛,欧阳净抿了抿唇,虽然为难,还是犹豫的说:“秦让,换个人喜欢行不行?”
男人神色阴鸷,桃花眸里似乎染了红色,看着欧阳净,嘴角沉沉压下。
车子在秦家公馆缓缓停下,男人独自推开车门,只留了一句:“送她回去。”
男人背影颀长,举手投足间都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车子还没启动,欧阳净趴在车窗上,看着秦让,问:“你说,秦让没事吧?”
李非也看着秦家那位:“欧阳小姐,你不该说这个的。”
“为什么?”欧阳净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李非。
李非张了张嘴,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秦总找了唐小姐三年,这三年他没有说过一句放弃,所以,现在更加不会。”
*
丰华路16号,破旧居民楼下,广场舞中。
楼下聚集着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音响里还放着通俗的民歌,可是所有人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刚刚劳斯莱斯绝尘而去的方向。
“吆,咱们小区谁买了这么好的车?”
“谁知道呢?我看不像,倒像是哪家的闺女领回了个好姑爷。”
“哎呀,是谁家姑娘啊?能攀上这高枝?这一辈子还愁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全是享受了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唐棠拎着那套护肤品朝这边走来。
“这不是彩华家那孙女吗?”广场舞队里,有个以前常和唐棠奶奶去菜市场买菜的老奶奶认出了唐棠。
“她家孙女不是去韩国做练习生了吗?”
“回来了。彩华啊,得了老年痴呆,这孙女不得不回来照顾她。”那老奶奶又补充。
唐棠渐渐走近,隐约听到低声的议论——
“哎,也是可怜人家,听说她家儿子死的早,儿媳妇跟着一个富豪跑了,就剩下孤儿寡母的,一老一小相依为命。”
“是啊,谁说不是呢。”
黑暗里,广场舞的队伍正好横亘在唐棠小区门口前面,因此要想回家,她必须从排列成方阵的人群中经过。
唐棠低着头,唇瓣抿得很紧,刚刚那些人的话一字不落的落进她的耳朵里。
周围全是直接,毫不顾忌当事人心情的目光。
唐棠脚步沉重,明明距离回家的路只有几米,却仿佛需要跋山涉水的勇气。
“唐棠。”
一个熟悉却久远的,能够让她本能应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唐棠还没回头,那些注视着唐棠的目光却先追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这女的是谁啊?”
“一看就是个豪门贵太太啊。”
唐棠握着护肤品纸盒带子的手微不可查的紧了紧,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了满腔的恨。
她转过头,不远处昏黄路灯正下方,一个挽着发,穿着丝质长裙、薄风衣、高跟鞋的中年女人优雅站着,她身边还停着一辆黑色奔驰,穿着西装的司机正襟危坐在上面,手里时刻握着方向盘。
那个女人,不是棠丽,又是谁呢?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冷笑。
唐棠在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中,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你又想干什么?”
冰冷的话脱口而出,唐棠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棠丽抿了抿涂着艳丽红色的唇,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唐棠对她的态度。
她毫不介意,而是直奔主题:“秦家那位不适合你,换一个吧。”
“换一个?凭什么?”唐棠眼中染尽奚落,瞧,这就是她的好母亲。
棠丽始终低着头,不曾看唐棠一眼。
唐棠也不在意,“我不适合?方晴适合?”
提到方晴的时候,棠丽这才倏忽抬起头看向唐棠,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你说呢?你怎么和晴晴比呢?她是真真正正的名门千金,你呢?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唐棠自嘲着重复。
棠丽显然没了耐性,“你只不过是一个卖煎饼的小贩家的孩子,你以为你这样的,秦家真的可能让你进他们家的门吗?别做梦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进什么豪门!”唐棠声音里染了颤意,近乎低吼:“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没有最好。”听了唐棠的话,棠丽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她伸手替唐棠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似乎在轻哄:“听话,我为你安排了一个相亲,对方是和方家不相上下的豪门贵族,家里就一个儿子,刚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嫁到他家去,将来所有的家产不都是你的?”
棠丽那些看似至理名言的大道理对着自己第一个女儿讲着,她多希望她能听进去,这样不知道能少走多少弯路。
那双还算柔软光滑的手在自己脸蛋上摩挲,唐棠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落了一层。
厌烦,甚至是痛恨的情绪从心底浮现,越来越浓烈,直到她提到分家产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使了狠力把她的手打下去,唐棠眼神冰冷看着棠丽,“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