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味儿的冰激凌,他说他最喜欢。”裴牧远见安屿脸色不对,又说:“今天天气这么闷热,吃个冰激凌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安屿帮他把衣服抹平,拍拍他的胸口:“他也就能糊弄糊弄你这种新手。最喜欢?他最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我告诉你,他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吃过巧克力!”
“为什么?小孩不能吃巧克力?”裴牧远不解道。
“行吧,小本子拿出来,姐姐给你科普第一个育儿知识。”安屿讲了讲的巧克力的成分、蛋白质以及脂肪含量,说:“三岁之前吃巧克力会影响生长发育,所以我们没让他吃过。”
“可是他都已经快四岁了,偶尔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裴牧远又若有所思地笑一下,“记这干嘛,这个知识点过期了,已经用不上了,我可没打算让你生二胎。”
安屿今日已经对“二胎”这两个字产生抗体了。二胎?给她一个亿她都不会再生孩子,再说,这事儿轮得上他打算嘛。
“他人生中第一次吃巧克力,第一次去天文馆,都是跟我一起。”裴牧远带着超级大的成就感说,他敲一敲安屿的脑门,“他一定是心心念念了很久,又或者是听幼儿园的小朋友分享过吃巧克力的快乐,所以才对巧克力产生执念。”
“那你要不要跟我打赌。”安屿说。
“赌什么?”
“赌他觉得巧克力的味道到底好不好。”安屿摊开手掌:“五百。”
“那再加个零好了。”裴牧远回想安徒生当时的反应,熊孩子就像是挖到了宝藏,那眼神,那笑容,怎么可能觉得味道不好嘛。
裴牧远感觉自己胜券在握。他才不图钱,就图自己的投其所好真的让小崽子开了心。
说到钱,安屿顺嘴问他:“你给我的那张卡,里头的钱够买个什么档次的车啊?”
“那笔钱给你就是你的私房钱了,我要买车,也用不着再从你那儿拿钱。”裴牧远误以为她是想给自己挑车。
安屿摇摇手指头:“不,卡我已经给我爸妈了,是我想让他们买辆车。对了,都忘了问你了,这事儿你没意见吧?”
“应该的。”裴牧远点点头,又说:“其实我已经计划想送另一个礼物给他们,不过既然你已经给了那张卡……也行吧。”
安屿见裴牧远说话不够干脆,就问:“卡里到底有多少钱?我记得你之前说买房子装修什么的花了不少呀。”
裴牧远:“之前存的的确花了,可是我那套房子年后不是卖了嘛,卖的钱我又打进去了。”
安屿立刻瞪大了眼睛:“去掉没还完的贷款,有多少?”
裴牧远淡淡道:“贷款一年前就还清了。”
“我靠。”安屿掐指一算房屋面积和如今那个小区的均价,“有四百万?”
“差不多吧。”裴牧远就没见过算账比她更快的姑娘。
安屿听了这话,拔腿就要上楼。
“你干嘛呀?”裴牧远把她拖住。
“我要立即马上把那张卡拿回来!那可是我的卖身钱!”
裴牧远被这个形容逗笑:“得了吧你,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的道理。”
“啧,瞧你这财大气粗的样子,还真以为自己是霸总呢。”安屿说,“我以为里面也就十几二十万呢,心想着就当是你付了小崽子的学费钱了。那你赶紧的,用手机银行把钱转出来……”
“行了,这事儿回头我们再说。他们二老指不定根本就没打算刷这张卡,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见钱眼开啊。”
“是吧,可我偏就没赶上好时候呢,跟你分手,你没车没房,眼下和好了吧,你还是没车没房,我都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呢。”安屿语气夸张地说。
“后悔了吧。你跟我分手的第二天,我就去买房了。”裴牧远抖机灵道。
安屿叹了口气:“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你都存够买房的钱了,我还分什么手啊。我当初看上你,不就是图你的钱嘛。”
两人聊得过分投入,直到小纪绕到花坛前盯着他们看了十多秒,这两人才反应过来。
“哟,丈母娘不给进家门,倒是也不影响你们俩在家楼下打情骂俏。”小纪瞧着二人两手空空,吐槽道:“也怼不懂规矩了,上回来就空着手,今儿还是没长进。”
裴牧远并不是没想起来这一茬,当真是他手机没电了,想买什么都付不了款。
小纪瞧着他毛脚女婿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落忍,赶紧绕到花坛后边拿了自己替他准备的礼物,指着安屿说:“我们家静静吧,最擅长胳膊肘往外拐,她是什么都替你想在前头。”
裴牧远把东西接过来自己提着,跟小纪道了谢,又看向安屿。
安屿没搭理这两人,自顾自看着裴牧远的手机屏幕说:“竟然走了一万多步,安徒生还真是喜欢你对你好。”
这一万多步里,一大半都是裴牧远扛着小崽子走的。安屿暗自想,昨晚一夜没睡,又贡献了三回体力,释放了无限能量,白天还能这么折腾,体力真好,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裴牧远瞧一眼安屿的神色就知道她污污的脑袋瓜里在思考些什么,要不是马上要做上门女婿,他一准有心思沾沾自喜。
小纪打头阵,先进了家门。海兰审问完插科打诨的安可,这会儿又拿小崽子开刀,正问他昨晚在裴牧远那里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今天白天为什么没穿校服等等。
小崽子向来不好好回答正经问题,说了一大堆海兰听不懂的,例如星星的轨迹和小行星撞地球,这都是裴牧远给他讲的宇宙的奥秘。
“警察叔叔来啦!小胖狗,我们走,去找一个女朋友!”见小纪进门,小崽子追着奥斯卡风一样的飘走了。
“女朋友?这小子又换女朋友啦?”小纪开着玩笑,又抬举自己的丈母娘,“兰姐今儿气色格外好,打麻将赢钱啦?”
“臭丫头把可子叫回来还不够,又把你拉来做说客?”海兰眉头一挑,轻笑道:“这两人也忒怂了。”
“哟呵,说我什么都行,说我怂我还真就不乐意了。”安屿一只脚踏进门,环顾全家,老安在厨房,安可在房间,小纪在海兰边上,安徒生在阳台,四角齐全。然后她才把另一只脚也踏进来。
裴牧远没她这么怂,他进了门,大大方方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客客气气走到海兰面前,谦逊有礼地跟海兰问好,随后,又去厨房给老安请安。等从厨房出来,看见在一旁嗑瓜子看戏的安可,他又面带笑容:“妹妹好。”
这声“妹妹”惊得安可显些把瓜子壳吞进喉咙里。
海兰始终不吭声,安可打量着自己的二姐夫,试图从他脸上找点安徒生的影子,也没吱声,小纪想吱声,但看着海兰没吱声,又担心自己说错话,就也保持沉默。
裴牧远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站在客厅里。
“那个,小裴啊,你跟我来一下。”最后是老安把裴牧远叫进了他跟海兰的卧室,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听见老安关门的声音,安可撞一下安屿的胳膊:“我可太想知道老安能跟我这二姐夫说些什么了,我特想看看老安说狠话的样子。”
安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你也太不了解老安了。”
裴牧远站在老安的书桌前,看他把抽屉里的一个档案袋拿出来,听见他对自己说:“这是我闺女怀孕过程中所有的产检资料和生产时的资料,你先看看吧。”
老安没有说“静静”,而是“我闺女”。
随后老安就自己离开,临走前,他把椅子抽出来,让裴牧远坐下来安心看。
安屿见老安独自出来,心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着那人晚上回去指不定又要抑郁了,就晃到阳台上去找安徒生录口供。
她问安徒生:“巧克力的味道是你想的那样吗?”
安徒生摇头。
“好吃吗?”
小崽子:“yue,好苦。”
安屿满意地拍拍小崽子的头,她的五千块钱到手啦。某人果真要抑郁了。
第28章
裴牧远被关“小黑屋”后, 客厅里恢复了安家往日的氛围。
海兰把电视调到某购物频道,里头传来一男一女口条顺溜的叫卖声。小纪自觉去给老安帮厨,时不时探出头跟海兰搭一两句话, 讲一讲所里最近的有趣新闻。安可瓜子磕烦了, 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刷手机里的购物软件, 时不时问问海兰最近家里缺不缺某样日常用品,随时准备要下单。
阳台上,是安徒生和小胖狗在嬉闹,只要安屿在家, 轮不着任何人替她陪孩子。
慈禧一般的海兰, 永远坐着全家的C位, 她的喜怒哀乐牵动着家里每个人的神经。她的至理名言是——做女人,就当如此。任何人都别想用世俗和传统观念绑架她,她就是要做家里的Queen。
裴牧远的开门声打破了这一切。他收获了起码四双眼睛的注目, 像小时候被关进房间做作业的小皮孩,一有动静就立刻被严肃的大人监管。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安徒生对狗毛过敏。”他是看着海兰说这句话的, 说完立刻把门关上, 乖乖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继续学习。
他刚走到书桌前,客厅里传来海兰的咆哮——“死丫头你不知道你儿子过敏吗?我看你就是魂不在身上……”
安可在一旁说风凉话——“她的魂当然不在身上了。当年我外公把老安关禁闭时,你不也喝水烫了嘴,吃瓜咬了手嘛。”
小纪带着好奇心接茬——“还有这事儿啊?安家的女儿护犊子的传统果然是深得兰姐真传。”
老安回忆往事——“小纪,你是不知道她们的外公有多凶悍,那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暴脾气, 我每次去兰姐娘家那都是提着一颗心,悬着一条命呐。”
安屿巧妙收尾——“姐夫,我大姐没跟你科普过吗?我外公是我们老家下刀最准的屠夫, 人送外号——胡一霸。”
海兰再一次咆哮——“过敏了吗?赶紧把孩子拎过来给我看看。可子,把那条蠢狗给我栓到门外去!”
这一家人的日常让裴牧远觉得自己在看某个家庭情景喜剧,这样的和谐和热闹,他们裴家从前没有上演过,今后也不再有机会。
他听得想笑,又有些惆怅。庆幸自己没摊上个屠夫岳丈,又可怜奥斯卡境遇竟比自己还艰难。
他面前这一张张B超单和各项检验单据,很多都需要查资料才能看得懂。他唯一完全能看懂的就是安屿的出院小结,上面明确的记录着安徒生出生前的危险情况。
“小麦哥呀,你的狗子被可子拎出去啦……”安徒生在裴牧远脑神经打结时冲了进来,他把裴牧远的腿当成自己的凳子,扯着裴牧远的衣袖攀上去,跪在他身上,好奇地想知道裴牧远在看什么。
裴牧远顺势把他抱起来,让他舒服地坐在自己身上,检查他露出来的皮肤,暂时没有过敏症状。
小崽子从桌面上的资料里拿出一张B超单,指着上面的黑白图片跟裴牧远讲解道:“这个就是我的小时候呀,在静静的肚子里游啊游啊游。”
“是嘛,你还记得呀,那你那个时候乖吗?”裴牧远问他。
“应该乖吧,不过那时候我不认识她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裴牧远笑。
“昨天。”小崽子又开始瞎讲。
“那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你还记得吗?”
“上辈子吧,海兰算出来的。”小崽子胡乱翻着桌面上的东西说。
小孩子记大人的话,也就只能记个轮廓。海兰当时对他说的是:“你妈妈呀,肯定是上辈子欠你们父子俩的。”
经过几天相处,裴牧远已经习惯了他无厘头的话术,长长的“哦”一声:“那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分。”
他话落,小崽子从这堆东西里抽出一张出生医学证明,他一眼看过去,父亲资料那一栏的所有横线,本该填写的内容都被一个斜线代替,是空缺的意思。
从这张证明上,他还看到,小崽子是在傍晚出生,出生时体重有七斤。
小崽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安屿的状态好不好?做手术之前她害怕吗?她大肚子的样子是不是也很好看?她怀孕的时候长胖了吗?有孕吐吗?喜欢吃些什么?会克制自己说脏话吗?会不会挺着大肚子还在外面做仗义的女侠?她会不会在那个特殊的时期格外想他?
只有在看到这些真实的资料和数据时,他才细腻地联想到这些原本没有概念的细节。
她可真是个狠人,这些事情都能一个人做,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她就没有过脆弱的时刻吗?会想回头去找他,让他一起分担这些压力。她难道就不羡慕别的孕妇都有孩子父亲的陪伴?
“明天可以再吃别的口味的冰激凌吗?”安徒生忽然拉住发呆的裴牧远的手指,轻轻地晃了一下。
“那你去跟爷爷奶奶说,你明天想让我去接你放学。好吗?”裴牧远回握住他的小手,静下心来感受他这一刻的依恋。
可是小崽子又很不适应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他从裴牧远身上滑下去,说:“好,那我是四点半放学哦,要记得哦。”
他跑远几步,又被裴牧远叫住,裴牧远问他:“你喜欢巧克力的味道吗?”
“嗯哼!”安徒生点一下头,飞快地跑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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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做了最拿手的菜,拿了最好的藏酒,小纪顿时展示出娘家人的姿态,准备大干一场。裴牧远一落座,安屿感觉大事不妙。
下班回来的安宁看到家里这个阵仗,立马把安可叫到一边打探情况。安可本就是看热闹的心态,张口就来:“老安又拿酒品测人品了,你让我大姐夫悠着点吧,别只顾着讨好老丈人,却欺负了自己的连襟。你瞧我二姐夫白皮嫩肉愣头青的样子,一看就没在酒桌上泡过,别真酒后吐什么真言,到时候我二姐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