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裴牧远就总是阻止安屿给奥斯卡投喂带油盐辣椒的食物,他会给奥斯卡买最顶端的狗粮狗零食以及维生素和钙片。
安抚只好摸了摸奥斯卡的头安抚它。
恶劣天气,路况堪忧,等了大概七八分钟才有司机接单。接待的过程中,裴牧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安屿这才没觉得他的难受是装出来的。
他们俩是非典型性的情侣分手案例,裴牧远也是个非典型性前男友。说没有半点恻隐之心是假的,分手是安屿一意孤行,裴牧远有一百种理由怨恨她。
作为伤人者,却对被伤害的人表现出如此冷淡的态度,完全是因为安屿搞不懂重逢后这人到底想做什么。熟悉裴牧远的人都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把个性签名改成什么“我想静静”的。
他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他后来的行为就更离谱了。拿走那件冲锋衣、讨要损失的机票钱,刚刚又说仍住着两人一起住过的老房子,甚至仍然用恋爱纪念日做密码……
这都不是裴牧远会做得出来的事情。起码,不是当年的裴牧远能做出来的事情。
真正确定分手的那天,裴牧远也不过是冷冰冰地扔给安屿一句:“只要你别后悔就行,在我这里,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的意思是指,路是安屿选的,他绝对不会主动求和。可他也没等到安屿先回头的那天。
他是何其骄傲的人,就连确定关系的那一天,也没说过“做我女朋友”这种话,而是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年初的时候,海兰拿着她的老黄历对安屿说,安屿这个属相今年犯太岁。所以安屿前面十一个月都挺小心谨慎,职场里也没敢随便冒头,眼看着马上就要过春节,她还以为这一年会这样平坦度过。
现在她顿悟,裴牧远才是她今年的太岁。
安屿把买给奥斯卡的热狗吃完,司机也到达了定位的地点,她终于要送走“太岁”了。
“晚上要是还没退烧,你就去医院吧。”把裴牧远塞进车厢时,安屿对他说。
裴牧远的头靠在椅背上,奥斯卡跳进去,下巴枕在他的膝盖上。他没看安屿,手搭在奥斯卡的背上,半带嘲讽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孩儿了?”
安屿:“……”有了安徒生之后,她早就忘了曾经自己很讨厌小孩这件事。
裴牧远倒是不讨厌小孩,但他恋爱初期就坦诚地表示过自己未来想做个丁克。当时安屿还很认同他这种观念。
车门被关上,从车里吹出来的暖风被带走,安屿打了个寒颤。转身往来时的路走,看到雪地里已经改变了足迹的回头路,她有些茫然地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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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牧远在司机打算变道之前,更改了目的地。他在安屿离开的第二天就火速搬离了那个家,现在他住在几年前匆匆付掉首付的一个两居室里。
当时急着买房子,是因为不愿意住在家里和研究生宿舍。寇老师每天都向他展示因他分手而产生的喜悦,宿舍也随处可见安屿的影子,两处地方都让他窒息。他也不想再租房,他没有安屿那种跟房东斗智斗勇的好心态,更讨厌搬家。
那会儿他还是个学生,靠着给想做偶像的女孩帮忙,分到一笔“赃款”,补上了本科毕业后第一次创业失败的亏空。安屿是后来才知道他穷但他家里不穷,只是他上大学后就开始用自力更生的方式反抗寇老师的□□统治,确实不像别的家庭优渥的男孩儿那般出手阔绰。
那笔首付,是裴牧远读研后靠着赚外快存下来的第一笔老婆本。那张卡原本在安屿手中,但分手时安屿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把那笔钱一口气花掉,无疑是一种报复性消费心理。
不过他也没完全蒙骗安屿,原本和安屿住的出租屋他一直没退租,现在房子里放着他的旧物,和他父亲因为惧内而不敢拿回家的诸多古董。
回家安置好奥斯卡后,裴牧远去小区里的游泳馆开启自己的退烧模式。他有着自律的人生,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的饮食起居有着严苛要求,成年后尤其关注身体健康和身材管理。感冒这种事情好多年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一次。
当初这场恋爱打破了他原本的生活习惯。安屿带给他的改变,他后来才察觉到有多么可怕,他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体系,是新家都装修完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他上次感冒就是在分手后重建自我的过程中。他人生中最懈怠的阶段就是和安屿谈恋爱的岁月。
游完一个来回后,小区里的某个妙龄女郎过来搭讪。裴牧远知道此女子,她长期活跃在业主群里,是出了名的百事通。
这个小区地段僻静,建筑摩登,小户型居多,配备又足够顶级,时常还停满豪车,因此被本地网友戏称是“二奶的乌托邦”。
裴牧远极其鄙视这种说法,他厌烦一切恶意贬低女性物化女性的言论。曾有人在群里拿网友的这种说法调侃某个年轻的业主姑娘,他当即下场手撕此人,怼的对方哑口无言气愤退群。
百事通就是因为此事对他格外关注。
百事通身着性感的红色比.基尼,靠近裴牧远的样子仿佛是要吃了他。她带来一个消息——裴牧远对门那套房子要易主了。
“听说是个女海归,定金都付了。”她又说是从物业那儿得到的消息,绝对准确。
裴牧远从不与四邻打交道,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他保持着安全距离,随口应付百事通一两句,很快就离开了游泳馆。
因为此女子的叨扰,他想靠运动出汗来退烧的计划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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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屿后天就要随祝贺进驻外地的剧组,短期内很难回来。裴牧远临走前的那句话,让她隐约觉得这次离开家离开安徒生,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裴牧远那句话就像是一句紧箍咒,让她一想起就头疼。
这个男人太聪明了,又擅长伪装。重逢后他种种怪诞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提孩子又是何用意?
安屿细思极恐。
傍晚的时候,她以关心裴牧远身体为由,发了条试探性的微信过去,这人没回。又晚一点的时候,她再发一条,仍是没有回应。
晚上十点,安屿找上门去。
虽然知道这人不吃药,但她还是贴心地买了退烧药、感冒药和一瓶维生素C。熟悉的小区和门牌号,处处都是昔日的回忆,她却无心怀旧,按下门铃的那一刻不断地设计着开场白。跟此人交锋,话术很是关键。
可她失了算,来开门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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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牧远给自己煮了姜茶,一边喝一边跟闫灼视频。
闫灼马上要带队回国打辩论,半决赛就遇到本地很出名的一所高校。裴牧远对此很感兴趣,因为他在名单中看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安可。
叫安可的女孩子固然有很多,可安屿说过爱读书的安可理想的大学就是这一所,并且年纪也对得上。
闫灼感觉到裴牧远今日比往常话多,顺嘴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闫蓁有长留的计划,准备在当地买房。
“买房?”裴牧远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两件事一挂钩,顿感不妙,当下就找到业主群里的百事通,请求加她的微信。
百事通受宠若惊,裴牧远大骂猥琐男一战成名后,多位女业主试图加他的微信,但都遭到拒绝。得知裴牧远的来意后,她爽快地承诺一刻钟后就能知道付意向女海归的姓名。
闫灼见裴牧远变了脸色,继续调侃道:“你说说看,我妹妹到底是哪一点配不上你?”
“是我高攀不起。”裴牧远冷着脸挂了视频。
等百事通回消息的间隙,裴牧远又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他那位阴魂不散的前女友竟然找到出租屋里去了。
他顾不上纠正他父亲被寇老师同化后的犀利措辞,立即发了现在的住址给安屿。与此同时,百事通那边回了消息,说买家姓闫。
既然“女蝎子”就快要回国了,那某些事情必须得加快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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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屿看到裴牧远发来的新地址时,内心唏嘘不已,她还真是没赶上他的好日子。走进这套房子后,就更唏嘘了,里面的装修布局有一半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眼下她的忐忑心情已经在看到裴父和裴父的那堆古董后消散了许多,她把带来的药塞到裴牧远的怀里,顺手从里面拿出一盒小儿感冒颗粒。
这盒儿童型的感冒药是她刚刚来的路上补充购买的。
裴牧远看到药盒上的小人儿后果然蹙起眉头:“你确定你没买错?”
“儿童药,药性没那么猛,适合你这种长期不喝药的体质。”安屿胡说八道的试探着。
裴牧远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带孩子带出来的经验?”
安屿心跳骤然加快。
裴牧远又说:“你到底是哪个亲戚叫安屿,孩子都三岁半了。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
安屿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裴牧远接着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俩当初弄出个孩子,结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你现在好像也没那么排斥孩子,我如今也觉得当年想做丁克的心理多少有些幼稚。”
“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安屿深知此人绕弯子的功力有多深厚,他往往不主动出击,但出手就是大招。
他也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更擅长让对方先缴械投降。
通过裴牧远刚刚这几句话,安屿作出一个仓促的判定,她觉得裴牧远已经知道了安徒生的存在。
裴牧远却鄙夷地看着她:“我能有什么目的?我明明就懒得搭理你,你大晚上却坚持要来找我,你又是什么目的?所以你是想通了,来投怀送抱求和好吗?”
第7章
安屿断定裴牧远的脑子烧坏了。他固然是个自傲的人,但分寸感还是有的,不至于在清醒的状态下口不择言。
何况“和好”这个词实在是有些敏感。
既然这人糊涂着,安屿决定先找回理智。她让自己静下来,事无巨细地理了理和裴牧远重逢之后的种种情形,很快就恍然大悟。
要是裴牧远知道了安徒生的存在,肯定不会耐着性子跟她兜圈子。这人或许就是不甘心当初被她甩。
这样看来,是她杯弓蛇影了。
安屿暂且不去想,如果裴牧远知道自己有一个三岁半的儿子,会是何种反应。眼下她要先带带自己的节奏。
她慢慢把头垂下,背过身去。呈现一个失落的悲伤的背影。
裴牧远站在离她半米远的地方,见她这幅样子,一只脚往前试探半步,又下意识复盘刚刚自己那句调侃。语气是不是有点过了?还是“投怀送抱”用得过分了?
他重新开始审视安屿。她依旧留着黑黑的长发,一些发丝缠绕进没来得及摘下来的围巾里。她很惜物,这条围巾是她大姐好多年前给她织的,她一直戴到现在。
“静……”
“裴牧远,对不起哦。其实今晚我是来道歉的。”
安屿过分认真的这句话,让裴牧远念到一半的名字像鱼刺般卡在了喉咙里。尤其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她又接着说:“你一定很恨我吧。见不到我人也就算了,可偏偏又见了面。我真的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我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裴牧远:“……”短短三四年,这人虽没从事演艺工作,演技倒是飞升。
做作给谁看呢?白天对他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到了晚上就良心发现重新做人?
“那你未免太自信了。”裴牧远冷嘲道,又伸手按住安屿的肩膀将她转过来,轻蔑地笑一下:“何以见得我是恨你。”
安屿顺势昂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不恨?那就是还对我有感情咯。这就说得通了。”她立马细数了几件他这几天故意做给她看的事情。
“那你留着我的衣服又是做什么?祝贺说你天一冷就会穿,比起我故意做给你看,你倒是实诚得多。”裴牧远反击道。
“对你有感情呀,你看我多坦诚。”安屿伸出手指将裴牧远推远,她从餐厅走到客厅,看看墙壁上的装饰画,又摆弄摆弄立柜上的复古小物件儿,姿态像参观新楼盘样板间的傲慢买房客。
裴牧远拉开餐椅,坐下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偶尔也喜欢用按兵不动这一招。
安屿又去了裴牧远的卧室,走到一个他看不见的死角。裴牧远轻声跟过去,倚在门框上。
安屿把他床头柜上的一只毛绒海马拿起来赏玩。还真巧,安徒生也有一个同款,就连颜色都一样。
“裴牧远,这几年你谈过恋爱没有呀?”安屿故意伸手去抽他的床头柜,抽到一半,又合上,自问自答:“看来你过得很充实嘛。”
裴牧远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但那个床头柜里能有什么证明他过得不错的东西?他快步走过去把抽屉再次拉开——里面竟然躺着七八盒五颜六色的计生用品。
他想也不用想,这必定是寇老师的手笔。
“还不错。”他随手拿出一盒扔在安屿的腿边。
安屿把这盒东西拿起来,放到床头柜上,半开玩笑地说:“你还是这么擅长把生活经营的多姿多彩。”
“不然呢,谁会因为一次失恋就做个苦行僧,念念不忘那是小说里的情节。”裴牧远撕开床头柜上的包装盒,取出其中一个塞到安屿的手心,“要不要试试,离开你之后,我这方面也长进不少。”
安屿挤出一个微笑,抬高手,把这枚东西的包装袋怼着裴牧远的脸撕掉。看着里面的橡胶掉落在床边深色的地毯上,她像是做总结陈词一般:“我们俩曾经都不是幼稚鬼,就别一把年纪再回头玩什么恶作剧了。”
“啧,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看来你还真是不适合做偶像。”裴牧远跟在安屿的身后出了卧室。
“你的戏也很拙劣。”安屿回击道。
裴牧远拉扯住她的胳膊:“怎么,看见我离开你以后过得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又不甘心了?”
安屿懒得再跟他斗无意义的嘴。
他又说:“你应该比我运气要差,未必就能找到比我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