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小娘子——青云上
时间:2021-05-22 10:24:22

  顾绵绵这一胎极好,前三个月她没有一点不适,一口没吐,也不恶心,张妈妈等人都说她有福气。
  谁知这孩子不经夸,过了三个月,顾绵绵开始变得难过起来。
  一是嗜睡,白天黑夜连着睡。她总是觉得困,一天没有六七个时辰都不够她睡,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二是胃口不好,她也不恶心,就是不想吃,不管什么东西到嘴里,都如同嚼蜡一般,前面养出来的一点肉,又迅速消瘦了下去。三是健忘,拿在手里的东西她又到处找,今天的事情明天就忘了。若不是非常相熟的人,走到她面前都要想一会这是谁。
  张妈妈和家里两个婆子都称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孕妇。
  卫景明也担心,他只能仔细地照看顾绵绵,想尽办法找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哪怕能多吃两口,他也不算白忙活。
  方皇后听说后,也顾不得避嫌,赐下了大量的补品和药材,又命太医院精通此道的太医上门给顾绵绵看诊。
  太医每次来给顾绵绵诊脉,左看又看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只说是妇人有孕,大多胃口都不正常,健忘的也有,等生过了就好了。每次都是开一些太平方子,让顾绵绵仔细养着。
  卫景明眼见着顾绵绵日渐消瘦下去,人也变得有些迟钝,心里十分焦急,未和顾绵绵商议,私自给吴远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大概就两件事,内子身体有恙,请贤弟相助:太医院今春扩招,请贤弟上京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先剧透下,孩子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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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上京城师伯露面
  卫景明的信走的是军方的路子, 四天的功夫就到了青城县。
  吴远正在家里看诊,药童在他旁边帮忙,主仆两个配合十分默契。这份默契时常让吴太太头疼, 自从顾家的亲事没成,她这个儿子仿佛变了一个人,越发沉默寡言。
  以前吴远虽然话也不多, 但对爹娘很是孝顺, 吴太太问什么,他回答的语气都非常柔和,让吴太太觉得自己的儿子十分贴心。现在不一样了,儿子的语气仍然很柔和, 但吴太太是个敏感的人,她从儿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的疏离。他还和以前一样孝顺听话, 可他不再是他了。
  背地里,吴太太经常责怪自己,当日为什么要争那一丝闲气,为什么要和那些蠢妇人一样,想着压媳妇一头。这下好了, 媳妇成了别人家的, 成亲还不到一年, 就旺的夫婿升了四品官, 她儿子还在药堂里问诊, 对姑娘家一点不上心,倒是每天和药童形影不离。
  要说吴太太为什么知道卫景明升了四品官, 这要归功于阮氏。当初她为了继女的亲事操心个没完,结果顾绵绵连婚礼都没办,直接跟着卫景明去了京城。青城县风言风语, 有人说顾家女婿做了锦衣卫,到了京城肯定会抛弃顾绵绵;也有说顾绵绵连个正经婚事都没办就跟人走了,未免有些轻浮;甚至有人说阮氏不把前房生的女儿当回事,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阮氏把这些话听在心里,一一记下。刚过了年,卫景明的信就到了,继女做了四品诰命,得了皇后娘娘青眼,还怀了身子。
  阮氏喜不自禁,她自己不好意思出去炫耀,把娘家大嫂孟氏叫了过来,稍微透露了两句,孟氏立刻嚷嚷的满青城县的人都晓得了。
  外人不知道底细,顾季昌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的前妻,做了皇后。
  顾季昌偶尔回想当年的日子,心里已经很平静。他感谢她,为他生了个很好的女儿,也让他接触到了许多从未听说的事物。如果他老老实实做个衙役,京城对他来说,就如同天宫一样遥远。现在,他的女儿女婿就在那里,且生活的很好。
  卫景明的信每次都写的很含糊,但顾季昌都能看懂。卫景明向他解释过当年的种种,顾季昌知道方氏的为难,还有她肩头的责任。他让自己不去想方氏,他心里的方氏,在郊外那座孤坟中。至于宫里的皇后,她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是英雄之后,是天下的守护者。
  想通之后,他彻底释然,安安心心做个尽职尽责的县尉,自己稳住了,女儿女婿才能放心。
  顾家的日子安宁从容,吴远的生活却被卫景明的一封书信打乱。
  那天晌午,他和往常一样,带着药童刚从乡下回来。乡野之间总是能遇到很多疑难杂症,他想帮百姓解除痛苦,每次都十分上心,于医术之道进步也很快。
  刚踏入家门,家里小厮呈上来一封信,吴远拆开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卫景明的信很简单,但的说的很明白,一是太医院五年一次的大考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了,要从民间招十个大夫,年龄不限。二是顾绵绵有了身孕,但身体越来越虚弱,太医院的人查不出原因。
  吴远看完信后,什么都没说,把信折好放进怀里,继续该干啥干啥。整整一天,吴远都有些神情恍惚,药童知道必定是因为信的原因,但谁也不知道信里面写了什么。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吴远忽然告诉吴大夫和吴太太,“爹,娘,儿子想去京城。”
  吴大夫吃惊,“你去京城做什么?”
  吴远实话实说,“卫大人今日来信,太医院大考,儿子想去试一试。”
  吴大夫了然,又问,“你不是说要在乡间多干几年,这样也能历练历练。”
  吴远道,“爹,山外有人,儿子去了,也不一定就能考的上。儿子就是想试试,若是成就好,若是不成,就是费些盘缠罢了。”
  吴太太心里十分纠结,她想让儿子去考试,若是能进太医院,好歹也能有个品级,但是儿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跟前,京城山高水远,她有些不放心,“远儿呐,这么远的路,你要怎么去啊。”
  吴远笑得十分温和,“娘,您别担心,卫大人寄来的还有一封他自己的名帖,四品镇抚使,在路上还是好用的。”
  吴太太心里叹口气,嘴上却没有反对,“娘也不懂,你们父子两个商议着看吧。”
  吴大夫只沉默了片刻,“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他知道儿子心里还惦记顾家姑娘,若是去京城,看到人家夫妻和睦,说不定就能想开了。
  吴远给父母夹菜,“多谢爹娘理解儿子,儿子后天就出发,儿子不在家里,请二老保重身体。儿子考完了试,不管中没中,都会先回来。”
  吴太太眼眶有些发红,吴大夫立刻笑道,“去,你全当去见识见识。若是一辈子都窝在青城县这个小地方,到死都不知道外面的风景,要不是我老了不能长途跋涉,我都想去。老婆子,咱们把家守好,等儿子回来。”
  吴太太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好,多给远儿带些钱,穷家富路。”
  一家三口立刻开始商议上京城要带哪些东西,把离别的忧愁赶走了许多。
  转天,吴远没有坐诊,而是去了顾家。
  阮氏正带着个婆子在家里,顾季昌做了县尉后,雇了个婆子到家里给阮氏帮忙,白天父子两个不在家,阮氏也有个说话的人。
  吴远很客气地向阮氏行礼,“婶子。”
  阮氏十分客气地让他进屋,“小吴大夫来了,快请坐。”
  吴远拱手,“婶子,昨日卫大人给我来了封信,邀请我进京参加今年太医院的大考。”
  阮氏立刻反应过来,“那感情好,小吴大夫你医术好,要是能考进太医院,也能重振祖上荣光。”
  吴远仔细看了看阮氏的神色,确定她还不知道顾绵绵身体异常,索性没有告诉她,“因时间紧急,卫大人信也来得急,故而婶子这里并没有说明。我明日就要出发了,来问问婶子,可有什么要捎带过去的?”
  阮氏惊诧,“明日就要走了?小吴大夫稍坐,我去叫我家老爷回来。”
  顾季昌闻讯而来,对着正在行礼的吴远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小吴大夫既然要去京城,还请路上当心。去了之后,告诉寿安和绵绵,好生过日子,家里不用惦记。”
  吴远点头,“顾叔放心,我会转告卫大人的。”
  阮氏在一边道,“老爷,姑奶奶有了身子,咱们离得远,也没法照顾。这上京城千里迢迢,小吴大夫也不能带太多东西,我给孩子做了两件衣裳,请小吴大夫带过去可行?”
  顾季昌想了想,“莫要太多,有个意思就成。”
  阮氏立刻起身,回屋拿了两件早就准备好的衣裳,包起来交给吴远,“小吴大夫,劳烦您了。”
  吴远接过那个柔软的小包袱,微笑着对阮氏道,“婶子放心,我定会带去的。”
  顾季昌要留吴远吃饭,吴远拒绝了,“明日就要上京,家父家母不舍,侄儿想回去陪一陪父母,还请叔父见谅。”
  顾季昌点头,“应该的,你回去吧。莫要担心,你爹娘这里,我帮你照看着。”
  吴远再次鞠躬行礼,“多谢顾叔,还请叔叔婶子照顾好身体。”
  吴远辞别顾家人,回家陪伴父母。吴太太给儿子准备了一辆结实又不打眼的骡车,上面准备了许多路上要用的东西,还给儿子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
  转天早上,吴远带着药童一起往京城而去。一路上,吴远催药童赶车赶快些。主仆二人非常低调,吃穿都很简单,倒未引起其他人主意,将将二十天的功夫,终于到了京城。
  吴远向城门卫递上了卫景明的帖子,城门卫立刻放行。他按照信上的地址,一路摸到了卫家。
  卫景明不在家里,顾绵绵正躺在房门口的躺椅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她就睡着了。
  金童在大门口守着,听见吴远报上大名,立刻满脸笑容,“吴大夫好,我们老爷早就交代我们多看着些,可算是等到您了。我们老爷当差去了,太爷和太太在家里。”
  吴远在心里思索这些称号,他还不知道太爷是谁,但知道太太是顾绵绵。
  金童把吴远主仆二人迎接到了外院客房,让丫头倒茶水来,又让人去衙门通知卫景明。
  顾绵绵睡得正香,翠兰一直看着她,听说老家来客人,她去通知了鬼手李。
  鬼手李正闲着无聊,索性到外面看看。
  一进客房,他就见到个风尘仆仆的小伙子。
  吴远见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辈进来,赶紧起身,“晚辈吴远,见过前辈。”
  鬼手李摆摆手,“坐,我是寿安的师叔,姓李。”
  他仔细看了看吴远,温润如玉,看起来是个实诚的小伙子,“家里可好?”
  吴远不紧不慢地把青城县老家的情况都说了一遍,鬼手李听说他是个大夫,还和他讨论了半天的医术。
  鬼手李并不知道吴家曾经向顾家求亲,说话也没避讳吴远,“既然你是青城县的人,我也不瞒着你。我家侄媳妇自从有孕之后,每天都昏昏睡睡,胃口不好,记性变差。都说有身子的妇人多少有些异常,但她比常人都严重了许多,这种情况,老夫活了七十多年也少见。”
  吴远惊诧,看了看鬼手李的满头白发,没想到他已经七十多了。他想了想道,“可否让晚辈给太太诊脉?”
  鬼手李点头,“既然你们是同乡,必定也是认识的,你随我来。”
  内院中,顾绵绵已经醒了,是翠兰叫醒她的,“太太,才刚前院来了个客人,说是老家的什么吴大夫,太爷正带着往里面来呢,说要给您诊脉。”翠兰并不知道吴家父子都是大夫,还分个大小。
  顾绵绵想了想,哦,是吴远啊。
  她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也没有扶翠兰的手,径直往廊下走去。
  吴远一进内院,绕过垂花门,就看到一位衣着华丽通身贵气的少妇站在面前,仔细一看,顾绵绵似乎有些消瘦,面对微笑看着他。
  吴远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给了顾绵绵一个温暖的笑容。
  顾绵绵先开口,“小吴大夫来了,真是稀客。”
  吴远想了想才开口,“卫太太别来无恙。”
  顾绵绵点头,“我们都很好,小吴大夫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了,翠兰,让厨房给小吴大夫烧热水,再做些热饭菜端上来。”
  翠兰应声而去,顾绵绵请鬼手李和吴远进屋,“我家老爷去衙门了,稍后就回来,请小吴大夫稍坐。”
  吴远清楚地感觉到,顾绵绵不再是青城县那个衙役的女儿,而是一位四品官太太,养移体居移气,她整个人变化都很大。再看这宅子和她在家里的气派,应该是过的很不错。
  进屋坐下后,吴远道,“卫太太,听卫大人说您身体有些不适,可否让在下给您看看。”
  顾绵绵笑着伸出了手腕,“小吴大夫也太客气了,叫什么卫大人,叫他寿安就行。我也没有不适,就是睡得久吃得少,人少了些精神,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吴远看着那一截皓腕,毫不犹豫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按在顾绵绵的腕脉上。
  吴远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一会儿觉得胎儿很稳健,一会儿又觉得这孩子似乎气若游丝。他感觉到顾绵绵的身子骨里有一股绵绵不绝的生气,又感觉到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扼杀这股生气。
  吴远心里越来越惊诧,他从医也有七八年经历了,遇到的孕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脉象,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中毒了?以绵绵的身份,不至于有人下毒害她。
  过了半晌,吴远收回了手,他低声问顾绵绵,“太太可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的?”
  顾绵绵摇头,“就是不大想吃饭。”
  吴远沉吟片刻,对鬼手李道,“前辈,晚辈觉得卫太太的脉象比较奇特,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好。”
  鬼手李点头,“老夫多少懂一些医理,头先觉得还好,后来就越来越奇怪。无妨,你刚来,先歇两天。”
  正说着呢,卫景明回来了,他的脚步非常轻。近来顾绵绵总是在睡觉,他怕惊扰到她。
  一进门,他立刻笑了出来,“小吴大夫来了,稀客稀客。”
  吴远起身行礼,“卫大人好。”
  卫景明一拍他的肩膀,“叫什么卫大人,见外了,叫卫大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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