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又恢复了静谧,尚唯又在这种黑暗中待了片刻后,才开始慢慢的转动轮椅,来到床边。慢慢的挪动上半身,支撑着上了塌。
将军府不是没有下人,只是自从七年前自己的腿残废后,尚唯坚持不让任何人照顾生活起居,但凡是他可以自己完成的。绝不接受他人的帮忙。
躺下后,尚唯想到方才手下暗卫提到的梨园,那是他七年前最爱去的地方。那时候的少年肆意,阳光甚好。现在好像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包括曾经的人,已是不敢去肖想。
尚唯闭上了眼,不再去想曾经的事,现下对他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报仇。
沈瑶到了梨园,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满园梨花清香,沈瑶早先的不好情绪全都消失了。
阿杏端了水进来,沈瑶毕竟还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姑娘,这几年王府的担子开始慢慢重起来,但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也忍不住想出街去看看。
阿杏也点点头,她还从未来过京城。也甚想出去看看。
两人还是扮做男儿身,对外就说是南疆来的生意人。
京城的面貌这几年翻天覆地,沈瑶一路也在感慨。她好些年未曾像现在这样在京城里四处乱逛了。小时候,七夕节,元宵灯花会,每年都会同尚唯还有萧英臻一同溜出来上街玩耍。若是被爹爹发现了,尚唯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护着她,有一年,把镇安王气恨了,动手要打她。还是尚唯赶过来,替自己受了那一鞭子。
“尚唯哥哥...”
那是沈瑶从记事开始就知道的一个名字,他总是护着她,带着她玩,买好吃的好看的给她。沈瑶就跟个小跟班,一直在他身后。走远了跑累了也不用怕,因为她的尚唯哥哥总是会背她回家。
沈瑶本以为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她长大,到她可以嫁人的时候。
但一朝梦碎,年少时最依赖的人突然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沈瑶当年十岁,不懂什么叫残废,只怯怯的上去唤他,换来的确是完全变了脸的尚唯......
“公子,公子。”沈瑶被阿杏的呼唤回过神来。
“公子你看,那人是不是在欺负人?”
沈瑶随着阿杏的眼神看过去,她们现在在京城有名的花楼门口。就见一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拉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门口大闹。
“你装什么清高?都到此处了,爷给钱就是大爷!”
边说边对那小姑娘动手动脚,那小姑娘怕极了,一直在喊:“我不是自愿来这的。你放开我。”
惹得路上行人都在纷纷回头。
那老鸨从里面着急忙慌的赶出来,许是害怕事情闹大,一边安慰那个男子:“赵公子,小玉新来的不懂事,您谅解,我安排茉莉伺候您如何?”
一边把那小姑娘一拉,给出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爷今天就要她!多少钱我都出的起!”那醉汉不由分说,非要去拉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一直躲闪,向后跑去,却一下被一石头绊倒,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下去破相了。
沈瑶快步上前,伸手一扶,那小姑娘下一瞬就靠到沈瑶的怀里了。待她站稳后,沈瑶松开了她:“姑娘无事吧。”
那名唤小玉的女子定了定神,抬眼望去,似是被沈瑶清秀的面庞吸了眼,一时楞在当地。
阿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
小玉反应过来后,忙对着沈瑶道了谢:“多谢公子,我无事。”
那醉汉现下也跟了上来,一把拉住小玉:“走,跟爷进去。”
小玉拼命想挣开他,无奈力气太小。求助般的望着沈瑶。
沈瑶蹙了蹙眉,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到了跟前,完全熟视无睹也不可能,且那男子方才经过她面前,那种恶心感又铺面而来,她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小玉跟他进去了会是什么后果。
“慢着。”沈瑶已开口,那醉汉不耐的回头。就见沈瑶满面含笑的上前,对着那老鸨微微一笑:“这小姑娘赎身要多少钱?”
那老鸨一惊,随机上下打量沈瑶。见他打扮普通,并不像是贵家公子,只是生的模样清秀好看,以为不过是个穷酸书生。
“哟,这位公子,我这赎人可不简单,公子要不进来坐坐,给您安排姑娘伺候一下?”
沈瑶未答话,只微微一笑:“那就这位姑娘吧,这位公子出了多少价,我双倍。”
那醉汉一听就怒了:“你是个什么玩意,就敢跟爷抢人”。说着就上来推搡沈瑶,只是还未来得及伸出手,就被一旁的阿杏扭住了胳膊。
“我去你大爷,你到底谁啊!”
沈瑶上前盯着他,停了两秒:“我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若是你今日不应,明日你的事就会传到你爹赵尚书的耳朵里。”
这算是□□裸的威胁,那人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会被他知晓。
那老鸨在旁瞧的清楚,心下已经明白自己看低了人,忙赔笑着上前:“两位公子消消气,我这好姑娘多的是,莫伤了和气,今日我请客,赵公子给您安排头牌牡丹,怎么样?”
算是给了台阶下,那赵公子也不是个傻得,虽是心里不服气,但他也真是怕他老爹,起身拂袖哼了一声就转头走了。
那老鸨转头对沈瑶赔着笑:“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呀?您看这边帮您安排上等厢房如何?”
沈瑶无心再此处多留,只是现下又不好脱身,只得点头:“鄙姓李。”
“李公子,这边请......”
进了厢房,小玉立马就跪下了:“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沈瑶上前扶起她:“无事,只是看你年纪不大,为何会流落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比较有感觉,想慢慢写好
女主不是娇软美人挂的
第3章
小玉起身,听他这般问,忍不住落了泪:“我是被人骗过来的。”
阿杏一听,忙问:“何人骗你?”
小玉抚了抚泪:“我父母都过世了,上京来寻我表姨的。但是表姨家先是假意收留我,目的是让我嫁给她家那个痴傻的儿子,我不干。就被卖到了这里。”
阿杏一听就怒了:“还有这样的表姨,你表姨是谁?!”
沈瑶拦了她:“无非是薄情之人,现下还是先想办法将你赎出去。”
小玉见这人真的要赎自己,忙给他跪下磕头:“承蒙公子相救,小玉愿做牛做马报答!”
沈瑶也笑了:“不用动不动就跪,我定会赎你出来,只不过我现在还有要紧事。这块令牌你拿着,若是有人为难你就出示它,另外,我会给老鸨也打好招呼。一周后,我来接你。”
沈瑶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她,小玉接过后千恩万谢,差点又要下跪,被阿杏一把扶住。
沈瑶望着她,突然心里又有了之前几次一样的感觉,是真情实意的感激之情。就同方才遇到那赵家公子时一样,来的突然,却又真实的可以感觉到。
沈瑶稳了稳心神,同她告别。走出厢房后,就见那老鸨又是一脸笑的过来了:“公子怎么着急走?”
那种感觉又来了,这回是一种巴结讨好还有试探。
沈瑶心里已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从怀里直接掏出一个金锭,往那老鸨怀里一扔:“我有急事,小玉姑娘这一周我都包了,若是你擅自又让她接别的客人,你知道后果。”
那老鸨看着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金锭,眼睛都直了,忙不迭的直说:“好好好,没问题。”
沈瑶出了春杏楼,才觉着那股子情绪淡了些。虽是万般不相信,但现下种种都在告诉她,她不仅重生了,还能感受到亲近之人的情绪。
从船上的那个老妈子,阿杏,还加上今日的这几人,应该是在靠近自己时,就可以感受的到对方心下的情绪。
沈瑶心中震惊,阿杏看她一副发呆的模样,上前关切的问道:“公子?”
回过神来,沈瑶迫不及待的想再找几个人去试试。于是拉着阿杏就去了赌场,赌场万千人,各有心思,最能看得出来。
果然,沈瑶一进来,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渴望扼住了喉头,对金钱的欲望,人性的贪婪,全部在此刻迸发出来。
“呕”。沈瑶万般不适应,转头就差点吐了。
“公子!你无事吧!”阿杏以为她是不舒服,忙上前搀住。
“无事。”沈瑶摆了摆手,缓了一缓,她已得到了验证。再也不想回那地方。
“我们回去吧。”...
回到梨园,沈瑶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李叔送来了膳,她也没什么胃口。
“公子,若是身子不爽,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阿杏劝道。
沈瑶摇了摇头,她无法把这种事告诉周边的人。因为连她自己个都不太相信。
李叔又敲门进来了,这一回脸色却不大好看:“公子,皇上今天的圣旨,召镇安王回京。”
沈瑶正在夹菜的手抖了一抖。
这圣旨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召回镇安王。全京城都知晓七年前,镇安王接先帝遗旨,镇守南疆,十年方归。
现在这新帝却突然召回镇安王,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瑶放下了碗筷:“爹爹何时到京?”
“预计三日后。”
“那便通知下去收拾王府吧。”
“是。”李叔正欲下去。
“李叔稍等。”沈瑶又叫住他。
“李叔,烦对外散布一个消息,就说郡主病了,不宜远行,暂不回京。”
“公子不打算回王府?”阿杏有些疑惑的问道。
“暂时不回。”她还有很多事要办,暂时不愿过早暴露身份。
镇安王要回京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京城。
将军府。
“主子爷,您看?”已经接到消息的暗卫夜鹰此时在将军府,等着尚唯给出答复。
“呵,萧英臻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轮椅上的男子依然面无表情,转动几圈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宫里应当会设宴,预备下去吧,就和往常一样。”
“是。还有一事...”
“说。”
“听说此次镇安王府郡主...不会一同回京。”夜鹰说完这话,有点发抖。
轮椅转了过来,夜鹰有些紧张。长乐郡主,是这将军府的第一大忌讳,若是谁在主子爷面前提到,轻者便会重罚。
“知道了。”轮椅上的男子淡淡开口。
夜鹰诧异的抬头,没想到这回主子爷竟什么也没说。夜色深重,月色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尚唯身上,一半明一半暗,让人瞧不出他的脸色。
夜鹰不再停留,退了下去。
尚唯心中在听到镇安王府郡主几个字时,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这些年,不允许府上人提她的称号,下人现在汇报也只敢称镇安王府郡主。
果然...她不会回来吧。
尚唯苦笑。
...
三日后,威名赫赫的镇安王回京。
当朝皇帝萧英臻,亲自在皇宫设宴,款待这位昔日为大英朝踏平南疆的英雄。
尚唯早起便在竹园里坐着,直到夜鹰前来禀报:“主子,一切都备好了。”
“好。”尚唯缓缓转动轮椅。又该出发了。
沈瑶今天也会进宫,只不过,她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易容术,是沈瑶在南疆这几年学到的绝技,全靠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师傅,现在她的易容术若不是非常熟悉之人,定辨别不出。
宫殿之上,金足樽、翡翠盘。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眉目阴骘,似笑非笑。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
“镇安王携世子觐见!”传话太监刚落音。
就见一身披铠甲,步伐矫健的中年男子从大殿上缓缓走进。身后还跟着身披铠甲看上去不过十五左右稚嫩的少年。
镇安王沈哲和世子沈拓。
朝中大臣纷纷侧目而视,议论纷纷,这就是威名赫赫的镇安王...听说他在南疆备受百姓推崇...世子沈拓不过十五,已经是风姿赫赫的少年英雄了...
各种议论都有。
唯独尚唯,依旧漫不经心的品酒,同自己身旁的美人说说笑笑。
“臣沈哲携小儿沈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成帝亲自下了龙椅大殿,上前扶住沈哲:“镇安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镇安王这才起了身,平静的与英成帝对视。一双眼饱经风霜却充满了睿智,仿佛一眼就可看透人心。
英成帝又回到了龙椅之上,镇安王也同世子一起入座。
“不知皇上突然召臣回京,所谓何事?”镇安王开口问道。
“爱卿,今日是为你接风洗礼。正事我们稍后再谈,来,为我们大英朝的镇安王敬一杯!”说罢,亲自举起了酒杯。
满朝文武百官皆举起酒杯,纷纷向镇安王敬酒。
尚唯也悠闲的举起了一樽酒。英成帝瞧见他,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上将军,朕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常在镇安王府玩耍,这一阔别也有整整七年了吧?”
随着这话落音,镇安王也瞧见了与对面座位的尚唯。眸光有一丝的惊讶。
“皇上好记性。”尚唯笑着举起了酒杯。又朝着镇安王举杯:“王爷别来无恙。”
镇安王一直紧紧盯着尚唯,见他满脸的不羁笑意,满眼的怀疑和心痛,也是慢慢举起酒杯:“承蒙将军挂念。”
“哈哈哈哈哈。”瞧见这一幕的英成帝又站了起来。“朕今日高兴,爱卿们不醉不归。特赐百位美人,上将军,朕的提议如何啊?”
“自是甚好。”尚唯笑着又敬了英成帝一杯,顺手就将身边的美人搂过,笑的肆意不羁,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