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他的肩膀,睁开了眼:“昨日,睡多了...”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 是睡多了。”
“......”
听见他的调侃,沈瑶脸上又不自觉地飞过两朵红云, 这是怎么了...以前两人的相处也不会这般令她不自然。她脸颊红红,双眼仿佛含了一汪水的模样落在了旁边男人的眼中。
“热?”火苗渐渐窜了起来, 尚唯以为她觉得热,便把火堆朝外拨了拨。
沈瑶沉默,终于下定了决心, 开口道:“兄长接了赐婚的圣旨。”话音刚落,身旁的人明显僵了一瞬。
“嗯。”没有否认, 没有辩解。
沈瑶咬咬唇:“那你此次回去,就要成亲了。”她说完这句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侧脸。
这回尚唯没有逃避,而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棍, 转过了身正视她。沈瑶心跳的飞快,此刻她分不清那股子紧张和忐忑是她自己的,还是对面的人情绪亦如此。
“不会。”
短短两个字,却有十分的坚定,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沈瑶经过了两世,突然心就定了下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不会,也不想再退一步,让自己后悔。
“何事不会?”是不会回去,还是不会成亲。
“不会成亲。”男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抗旨是死罪。”
听到她的提醒,尚唯自嘲的勾了勾唇:“那便赴死。”
这话落音,又突然的安静了下来。
沈瑶的眉头不可遏制的皱了起来,他宁愿抗旨也不愿成亲,但也并未说出别的什么承诺。
突然觉着有些乏了,一颗火热的心也慢慢凉了下去,她本想开口问,那你想要什么。但话已及此,两人心知肚明,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勉强。
“我乏了。”她淡淡的开口。
尚唯垂了眸,“好。”他还未靠近,就见沈瑶已经自己个儿靠在了一旁的洞壁上。
“......”
“瑶瑶。”尚唯唤她。
沈瑶闭着眼,不应。
她生气了,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出来。他不明白,他方才明明表达了自己不愿也不会娶那钟家姑娘的心,为何小姑娘的脸说翻就翻。
尚唯沉默了片刻,终于往她那边又靠近了些:“瑶瑶,这样睡不舒服。”
沈瑶蹙了蹙眉,又往里挪了挪,一副不准备搭理人的样子。
“为何生气?”尚唯不明白,索性直接问。
沈瑶睁开了眼,不错,他还能看出来自己生气了,她一双桃花眸盯着尚唯,笼着一汪水一般,还有着委屈。
“我不要靠着你!男女授受不亲。”
沈瑶气呼呼的说完,又转了过去。尚唯一顿,饶是他再迟钝,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细细想了想方才小姑娘的问题,他哑然失笑。
他以为,他在小河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毕竟,她只身一人过来寻他,女儿家跟着他一路,就算她不像那些深门闺院里的小姐,也是不像话。全是为了他罢了。
尚唯眼底又闪过一丝愧疚,这些年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到了现在,虽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若是真想护住一个人,也并不是何难事。只是他一直在等,等到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走到她面前。而不是像现在一般,让她受苦。
但现在,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沈瑶睫毛一直在抖,她感觉到了尚唯心里的纠结。但她不想睁眼,也不想同他说话了。
又过片刻,尚唯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盒,竟是那回,原本是要让夜鹰送到王府去的。啪嗒一声,木盒打开,尚唯将它递到沈瑶面前。
“瑶瑶,这是...你及笄那年我想送给你的,只是,一耽误便到了现在。”
沈瑶睁开了眼,就看见眼前的木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玉簪,顶端两朵并蒂海棠,栩栩如生,甚是精致。她有片刻的错愕,抬眼去看尚唯。
火光映出了他英俊的脸庞,这个一向冷冰冰的脸,竟然也破天荒的出现了几分不自在,“那日,我收了你的帕子,本想将这个次日送到王府。”
沈瑶懂了,原来那一天,他本来要去王府的。只是圣旨的缘故,这才没有去。
她心里那点气,就像一滴露水,瞬间就蒸发了。“这是你亲自刻的吗?”
尚唯认真的点点头,沈瑶偷偷的抿了抿唇:“可惜了,我这一路上,都是男儿装扮,戴不了。”
对面男人周身的气氛明显沉了沉,一丝丝失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沈瑶嘴角扬了扬,也不逗他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我现在可以戴呀。”
尚唯猛地抬头,双眼明亮,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取了出来。这簪子他刻了很久,一直都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温润细腻的玉触手生温,尚唯往她身边靠了靠,亲自将她的发散了下来,又亲自笨手笨脚的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将簪子轻轻的簪了上去。
男子为心爱的女子亲手绾发,再簪上簪子,这是大英朝定情的仪式。
一簪定终生。
沈瑶甜甜的抿嘴笑了,“好看吗?”
“好看。”洞里光线昏暗,只是火光跳跃,尚唯却觉得面前的人面若芙蕖,比世间任何女子都好看,只想让人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自打她还小,不满十五岁,便备下的礼物,却足足等到她及笄后快三年,才亲手送了出去。
但幸好,还是送了出去。
沈瑶不别扭了,轻轻的靠了过去,尚唯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又明亮。两人心照不宣,即使前路未知,艰难万阻,又有何惧?
两人的心跳渐渐趋于一致,尚唯开口:“到了豫州,你乖乖跟着我,也不要乱跑,有事同我商量。”
“嗯。”沈瑶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尚唯这次出来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她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她这般懂事听话,尚唯胸膛里发出几声愉悦的低笑,抬掌抚了抚她的发:“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实质性的进展了吧?
今晚又要熬夜了,能不能搞出三更不知道,我尽量。
昨天说的cheche,不是现在,但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完结后,不能发的...也会有番外的。
第42章
远离京城山路上的安宁时光, 自然与京城中不同。这派去治理水患的队伍一出发,英成帝便紧急召集了所有的暗影卫, 下达密令。此次黄河治理,在东莱返程之前, 务必要处理好一切。接到密令的暗影卫在将军府出发的第三日便动身启程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得月楼也接到了密报, 这消息尚唯还未抵达之前, 便传到了豫州。
郡主离京的消息, 自然也传到了英成帝的耳中。听到这消息的当日,英成帝便摔了两个茶盏。
镇安王早有预料,对外称作是郡主回了南疆一月方归, 连带着一串人的口供都已经一致,英成帝派去的人虽是怀疑, 却也找不到什么纰漏。
没有证据,饶是怀疑也无可奈何。
英成帝青了脸, 便愈发给暗影卫加了压力,若是返程前此事未办妥,便都不必回来了。
山中幽静, 晨光从洞口照射下来,只听得断断续续的鸟叫声。沈瑶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火堆已燃尽的差不多了。
“醒了?”她一动,身边的人便立刻察觉到,神色清明,没有一点睡意。
沈瑶坐直了, “兄长没睡?”尚唯的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必是一夜都没挪动过位置也未合过眼。
尚唯站了起来,伸手扶住她:“天还早,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沈瑶握住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尝试挪动了几步,“好多了,还是有点肿就是了。”
“我背你上去。”
沈瑶忙摇头:“不用,我觉得我能走。”
尚唯在这事上面不会依着她,沉沉的望了她两眼,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沈瑶惊呼一声,知道拗不过他,干脆妥协:“你放我下来,你背我就是了。”
...
沈瑶趴在他背上,熟悉的背影比从前更让人多了几分心安和依赖。上去的坡又陡又滑,她却稳稳当当,丝毫没有颠簸。终于又回到了林中,沈瑶下了地,看见他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忙取出帕子来替他擦了擦:“我,是不是有点重呀...”
她轻的更朵花一样,怎么会重。
尚唯摇摇头,“路不好走,怕摔着你。”
沈瑶心里甜丝丝的,末了尚唯又要背她回马车那边,她却说什么也不肯了,最后只好是尚唯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林边的小路上。
车夫还在打盹,士兵们也大多都还在睡梦中,想来无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扶着沈瑶进了马车,尚唯这才也回了自己那边去。
夜鹰警醒,很快前来,进了尚唯的马车才发现不对劲。方才他一直强忍着,到了此刻才露出了一些痛苦的表情。
“主子,您这是?”
“取些外伤的膏药来,再送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去那边。”
尚唯脱了上衣,夜鹰这才看清后背,还有胳膊全是大大小小的擦伤还有淤青,他大吃一惊:“您这是?!”
声音有点大,尚唯提醒的眼神便扫了过来:“别告诉她,取药就行。”
夜鹰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立马下车去了。沈瑶坐在马车内,也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红肿还未消去,夜鹰的声音在外传了进来:“郡主,属下奉命给您送些跌打损伤的药。”
沈瑶掀起帘子接了过来:“多谢,兄长他无碍吧?”
夜鹰记得主子的吩咐:“无碍,郡主您好好休息,马车稍后便要启程了。”
沈瑶点点头,放下了帘子,夜鹰也转身回了尚唯的马车。瞧着这一身的伤痕,“我帮您吧。”
后背的擦伤不计其数,尚唯背过了身,夜鹰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想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又不敢开口。
“还有多久到豫州?”尚唯闭着眼,沉沉的问道。
“预计明日午时便可抵达,接到消息,我们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另外的两位大臣,预计会再晚一日。”
“寻一处宅子,安静些的,离豫州知府近一些。”
夜鹰了然,想也知道是为了谁备下的,“是...”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随行的队伍全都整装待发,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出发,沈瑶靠着软垫,时不时的就傻笑两声,若不是脚上的疼痛在提醒她,昨晚的经历就好像一场梦。
马车又行进了一天一夜,这回沈瑶乖乖的在马车里安静的待着,一路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豫州。
豫州地处中原,地势平坦,并无坎坷崎岖的山路。沈瑶一路上也未受到颠簸,进了城,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沈瑶下了马车,夜鹰走了过来:“郡主,这处宅子是主子特意安置的,您先进去休息,主子晚些会过来。”
“兄长他?”
“人多眼杂,主子会先去知府那边。”
沈瑶点点头,宅院里出来了几个丫鬟和管家,迎着沈瑶进去了。这庭院幽静,风景算不上多好倒也别致。那管家带路到一小院内,便听了下来,沈瑶张望,这宅院统共就两处院落,相对而立,管家领她到的是东边的院子。
进了屋,丫鬟们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还有一些药膏,沈瑶将自己收拾了一遍,休养了一天多,脚踝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那丫鬟给她送东西的时候,沈瑶问道:“这处宅子,是何人的?”
那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沈瑶不再为难她,便静静的在屋里等着。
直到天色渐晚,快到亥时,才终于听到了外间的动静。起身下地,沈瑶快速打开了门,就瞧见尚唯正在院中同夜鹰吩咐一些什么,瞧见她,尚唯抬手让夜鹰带着其余人都退了下去。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两人,他这才从轮椅上站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怎得出来了,脚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你看我,都能自己走路了。”沈瑶证明给他看。
尚唯看着她原地转圈圈,无奈的笑笑,“这处宅子安静,你安心住下,缺什么就直接同管家说。”
说到这个,沈瑶便问道:“你也会住在这里吗?”
尚唯点点头:“我在隔壁的院子,有事叫我。”
沈瑶开心了,拉着他,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饿了。”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让他们摆膳。”
豫州吃食还算合沈瑶的胃口,吃了好几天的干粮她早就饿了,捧着肚子大快朵颐。尚唯在一旁看着,神色也柔和起来。沈瑶吃饱了,这才意识到,这还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面对面同桌而席...她居然吃了这么多...
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筷子,尚唯眉头一挑:“不合胃口?”
“没有...我吃多了...”
尚唯一愣,随机哑然失笑,小时候她的脸还算圆润,瞧着胖胖的,现在倒是越发清瘦,望着她的小脸,尚未突然觉得,还是圆圆的好,定要将她养胖些。
“兄长,看着我做什么...”
“多吃些。”尚唯说着,便亲手给她又盛了一碗饭。
“......”
她是能吃下的,只是听说,京城那些娇小姐们连一碗饭都吃不完。像是听得见她的想法,尚唯开口道:“你小时候胖些,好看。别学那些女子节食,轻飘飘的。”
“......”她才不轻好吗,沈拓有一回背她回去,吼叫了整整两天,说她重的快要压断他的腰,被沈瑶追着打了两天。不过比起同龄的姑娘,她本就高些,加上习武骑马,绝不是风能吹走的。
沈瑶默默的往嘴里扒饭,“明日起,我白日都会在知府,也可能出去,你就安心在宅子里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