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拍了拍衣袖,打开了尚唯的房间。
同她之前看的一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张小几。再无他物,上一世,沈瑶没进过他的房间,每回见他要么是在前堂,要么是在竹园。
沈瑶忍不住细细的打量起来,屋内都是暗沉沉的,没有一点色彩。她忍不住走向昨个儿收拾的那张桌子,明明什么也没有...虽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她还是兢兢业业的将自己分内的事完成了。
晚间,尚唯回来时,发现屋内被人打扫过,但摆设陈列皆未动过,甚至他主动留了几个试探的线索,也丝毫没有被碰过的痕迹。让人不禁怀疑,究竟这人是故意装的,还是自己想太多。
而他不知道此刻在梨园累的不行的沈瑶,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劳什子线索...
阿杏端了水进来,见沈瑶趴在床上,一副累坏了的模样,走过去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怎得了?这几日都不见小姐。”
沈瑶翻了个身:“阿杏,我这段时间可能都要这样早出晚归的,若是有人来寻我,你就替我蒙混过去。”
阿杏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小姐究竟去了哪里呀?”
阿杏是沈瑶最信任的手下之一,自然也没想瞒着她,侧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什么?!!小姐怎能去做下人?!”
“嘘,你小声点!别惊动了李叔!”沈瑶忙去捂她的嘴。
阿杏瞪着两个圆圆的眼睛,显然受到的震惊不小,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我去将军府伪装成下人,是为了查出真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何况将军府还有福叔,我不会吃亏的。”
阿杏虽然不懂她的打算,但向来也是无条件支持她的:“小姐放心,我会瞒着李叔还有世子的,只不过,您要查什么真相啊?”
沈瑶支支吾吾,总不能告诉她,她上辈子被人害死,这辈子是为了找出害她之人,顺便再查查尚唯究竟卖的什么药吧。
阿杏见她不肯说,也没有再问,只是取出来好些通经活骨的药:“小姐从未做过粗活,还是让阿杏给您按摩一下吧。”
沈瑶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也好。”她的确未做过这些粗活,只是在南疆习武这些年,身子倒也不是寻常贵女那般娇滴滴。这些事还是难不倒她的。
阿杏开始给她温柔的按摩,沈瑶也终是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于是整个梨园都听见了沈瑶的一声怒喊“阿--”
完蛋了,她才刚刚打入内部,又才上任第二天,就迟到了。这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将军府的下人,却不住在将军府,一整夜去了哪里?又为何今早没去?尚唯疑心那么重,说不定自己这回连将军府的门就进不去了。
沈瑶急匆匆的准备好一切,战战兢兢的从福叔给她留的小门进了将军府,第一时间不敢去尚唯的院子,只好绕到厨房。福叔果然在那里等她。
“福叔,我--”
福叔摆了摆手:“无妨,少爷一早就出去了。”
原来出去了啊... 沈瑶送了一口气。
“不过夜鹰倒是问了你一句,我说你身子不舒服,晚些再过去伺候。”
嘶,那个夜鹰,就知道他看自己不顺眼,还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行踪,果然是怀疑她吗?
福叔对她眨眨眼:“一会儿,别说漏了嘴。”
沈瑶自然点点头,又再次整理了一番行装,确认无误,就进了尚唯的院子。
院中果然无人,沈瑶刚准备松一口气,身后就传来悠悠的一声:“你早上去了哪里?”
这人自然是夜鹰,沈瑶猛地回头,倒把夜鹰也吓了一跳。“能不能出点声在说话,很吓人的。”
夜鹰脸色扭曲了一瞬,是他吓着他了?
“奴才早上身子不舒服,给福叔打过招呼了。”
“我去了下人的厢房,没看见你。”
这人...沈瑶心中恨不得在他头上扣个屎盆子,“不舒服,自然出去抓药了。”
“哪家药铺,什么病?药方子拿来。”
...
“您觉得奴才在撒谎?”
夜鹰冰冷的盯着他,走上前。“你若是真的出去抓药,心虚什么?”
沈瑶极力控制住自己反手呼他一个打耳光的心,灵光一闪,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药方。“呐,给你!”
幸好昨日看着福叔的腰疾还未好,沈瑶昨个儿回去便拟了一张方子,预备今日拿给福叔,没成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她相信,夜鹰是肯定看不懂方子的。
夜鹰许是没想到她真的拿了出来,一时也有些错愕,接过来看了一眼。的确是些草药。
“还给我!我还要拿去抓药!”沈瑶预备将方子拿回来。却见夜鹰快速一闪。
“我们将军府一向对下人很好,你既然在主子爷院里伺候,必不能亏待了你,这药我替你去抓,你安心在这里干活就行。”
...... 为什么她上一世没看出来夜鹰脑子还挺好使的。不过她也不怕,这张方子,全京城能看懂的人没几个!随便他去问好了。
“好啊,那就有劳鹰大哥了。”说完就转身走了。没管夜鹰听到鹰大哥三个字时扭曲的脸。
到了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她便又在廊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打盹。这里没了刺眼的阳光,还时不时的有微风吹过,能闻到阵阵花香。沈瑶觉得十分惬意。尚唯中午回来时,下意识的就往廊下一瞥,正好就瞧见了这副景象。
...... 哪家的细作会天天在院里睡大觉,尚唯愈发觉得此人古怪。不自觉的推着轮椅过去了。
“醒醒。”
沈瑶本来正在做梦,冷不丁的被喊醒,正是不爽,却在瞧清楚面前的人时,瞪大了双眼。
“本将军很吓人吗?”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尚唯不禁开口问道。
“没...没有 ,将军回来了?可用过膳?”沈瑶只是心虚,没想到这人会主动来跟他说话,还被他逮到自己偷懒。
“没有。你去做。”
沈瑶只是客套的问一下,结果这人倒是直接了当...“膳房应该备好了,奴才去传膳。”
“你做。”尚唯直勾勾的盯着他,“昨天的绿豆汤。”
沈瑶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感觉尚唯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看猎物。“是...那奴才先去准备了。”
沈瑶一溜烟的从他身边溜走了,跑到膳房依然心有余悸。果然,现在和他单独相处还是太危险...
第9章
宫中,皇上所歇息的祥宁殿内,此刻却是歌舞升平,英成帝一边饮酒,身旁聚集三两美人,不断地往他身上靠,祈求得到当今皇上的雨露。
英成帝倒也来者不拒,伸手就勾起其中一美人的下巴:“你会些什么?”
那美人连忙说道:“妾会弹筝。” 天下人都知道,英成帝喜好听筝。
“哦?弹一首听听。”
那美人自是欣喜万分,忙起身走到古筝旁,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英成帝的赞赏,弹了一首出水莲。谁知英成帝听到一半便挥了挥手,打断了。
“会弹凤求凰吗?”
“妾不会......”
英成帝拜拜手,让人退下了。那美人懊恼万分,并不甘心,依然攀附上去:“皇上...让妾伺候您吧...”
“朕让你下去!”英成帝显然有些不耐烦,大吼一声,把那美人吓的一哆嗦,身边正在倒酒的小宫女,也是手一抖,酒杯碰倒在地。
那小宫女吓得不行,立马跪倒在地:“求皇上恕罪。”
英成帝幽幽的看了一眼那宫女:“抬起头来。”那宫女吓的不轻,几乎是颤抖着将头抬了起来。英成帝瞧了一眼后似乎愣了一瞬,勾了勾手:“你,过来。”
那小宫女几乎是抖着爬了过去,刚刚近了英成帝的身,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捏住了脸颊。强迫她望着英成帝,那小宫女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哆哆嗦嗦,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你叫什么名字?”英成帝松开她,问道。
“奴...奴婢名蓉蓉...”
“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蓉美人,伺候好朕,朕必不会亏待了你,如何?”
那小宫女仿佛被他的话惊呆,半晌楞在原地,一言不发。那旁边的美人见了,虽心有嫉妒,但也出口提点她:“皇上封你,是你的福分,还不快谢恩?”
“奴...奴婢谢皇上...”那小宫女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就被英成帝瞧上这个事实,半晌才哆哆嗦嗦的开口谢恩。
那美人见她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心里嗤了一声,继续攀附上英成帝的胳膊:“皇上,瞧这个新妹妹的确可人儿,不过胆子小了些,不如让妾帮您教导几天吧?”
英成帝悠悠地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方才,朕说了什么?”
那美人看着英成帝毫无温度的眼神,这才想起他刚才的话,也不敢在这里继续冒险。只好提起裙摆,连忙退下了。
那小宫女也哆嗦着想退下,英成帝却喝住了她:“你留下。”门口的那几个美人听见,眼里都有不甘和嫉妒,但此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英成帝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事,宫里上下都是知道的。上回有个宫女不慎碰倒了他的一个花瓶,没有碎,但活活就让给打死了。像今日这种突然兴起封个宫女为美人的事,也是常有的事。说来也奇怪,英成帝后宫美人无数,但从不见他提拔哪个成妃子,皇后的位子更是至今没有定下。
而那些他宠幸的美人,基本也就是头两日的新鲜,很少见哪个美人能有连续过三天的宠幸。也难怪这些女子争破了头,也想求得英成帝再多看一眼。
英成帝将那小宫女一把拉入怀中:“怕朕?”
“不..不怕。”
“不怕你抖什么?朕不喜欢谎言。”
那小宫女又猛地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奴婢错了!奴婢实在不知为何皇上...”
英成帝瞧见她这幅样子突然笑了:“朕从不会莫名其妙的惩罚人,至于为何封你,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伺候好朕,听朕的话,必不会错。”
小宫女战战巍巍的抬起了头,想必是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此刻倒是比方才好一些,小心翼翼的朝英成帝方向挪了挪。英成帝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审时度势,大掌拉起了她:“很好。”
太监总管黄元定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英成帝正搂着怀里的蓉美人说说笑笑,他倒也习以为常。猫着腰小声走到前面去:“皇上,暗影卫的人来了。”
英成帝睨了他一眼,松开了怀里的美人:“传。”那蓉美人自是知晓规矩,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带着银色的面具。上前见到英成帝便跪地行礼。
“平身吧,最近那边有何异常?”英成帝漫不经心的靠在龙椅上问道。
“禀皇上,还是和往常一样,上将军每日闭门不出,在府内也总是经常召唤歌妓,并未见过外人。”
“哼,他倒是耐得住。镇安王府那边呢?”
“王爷和世子刚刚搬进去,来往的都是些朝中大臣,并没有将军府的人,且镇安王世子前几日刚刚从青楼带回来一女子。”
“青楼?看来这世子在南疆怕是憋坏了。”英成帝扯了扯嘴角。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来报。”
“是!属下遵命!”
“另外,郡主那边,还是..没消息吗?”不知为何,提到她,英成帝总是有一丝丝的期冀。
“没有,可以确定的是,此次长乐郡主并未同镇安王一起回京。”
“知道了,下去吧。”英成帝摆了摆手,那人便退下了。
空荡荡的殿内并无一人,英成帝在偌大的龙椅上坐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此刻他心中所想。
...
沈瑶最近有些头疼,自己好不容易伪装成功,潜入了将军府。却接连几日没有瞧见尚唯了,瞧不见也就罢了,自从上次沈瑶为他亲自煮了绿豆汤,又做了几道小菜之后。这人日日点名要她做的膳食。沈瑶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膳房忙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堂堂郡主,竟然沦落到了膳房打杂?沈瑶将手中的白菜剁得咚咚咚地响,连夜鹰何时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察觉。
“府里的白菜同你有仇?”夜鹰突然冒出一句。
沈瑶被吓了一跳,回头瞧见他的身影,没好气的答:“没仇!白菜太硬!”这几日下来,也许都是尚唯院子里的人,她同夜鹰熟了不少,两人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谨。
夜鹰悠悠的走到她身边:“将军说,晚上想吃饺子。”
“是将军想吃,还是你想吃?”一开始,尚唯让她去做饭,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可以亲手做饭给他吃。但几日下来,沈瑶算是看了出来,尚唯根本对食物没多大的兴趣,做什么吃什么,且每顿吃多少有严格的控制,她用心做的好些菜,最后都落入了夜鹰的肚里。
许是吃人嘴短,夜鹰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况且...她做饭,实在是好吃。
“将军想吃。”夜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啊,那你去问问将军要吃多少,我就做多少个。”
“......”夜鹰没再理她,转身走了。
话虽如此,沈瑶还是用心的做了一顿饺子,依照她的观察,尚唯每日饭量十分固定,晚膳只会食用到七成饱左右,故而沈瑶没有做太多,而是用心的分出了四种馅料。
她在南疆的这七年,除了学医习武,剩下的时间,都是钻研厨艺。尚唯腿脚不好,她便在每日的膳食中精心加入好几种药膳食材,辅以温补,望他能好受些。
尚唯发现这几日膳食和以前不同了,疑惑的望了望夜鹰。
“...主子爷,是您前几日吩咐小升去膳房的,专门负责您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