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鹏的眼睛微眯马上又恢复,快的让人看不出一丝异样:“那行,那我可要好好试试的。”
周主将好像觉得薛鹏也是同道中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第一天看到老弟的时候就觉得咱们兄弟一定能说到一起去,哪天一起好好玩玩。”说话间他的手还在薛鹏的肩膀上摸索了一下。
薛鹏笑而不语,一旁的宋岩却已经面无血色了。
好在周主将说还要去请其他几个营的主将等人,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薛鹏拿出帕子把刚才被他碰过的肩膀擦了一擦,随后把帕子扔了。
他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宋岩,宋岩被他看的慌了,身体抖了几抖。
看他这样子,薛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做这样的事情多久了?还有其他人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是宋岩就仿佛是听懂了一样。
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头垂的很低,过了半晌才开口:“很久了……”
这军中最多的就是男人,仅有的女人只有一小部分军妓。
有些人腻歪了军妓,就找军中长相清俊的兵卒出火。
薛鹏刚刚从军的时候,年纪小长得还漂亮,也被一些老兵盯上了。
不过他可不是真的毛孩子,作为两辈子都混在军中的老兵油子,那些敢对他动手动脚的人都被他修理的很惨,那些人都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兵可一点都不好惹。
再后来随着他的军功越立越多,威慑力越发的强,更加没人敢对他做这样的事了。
因为自己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后来在自己掌管的军中是严厉的打击过老兵欺负新兵这样的事情。
但是薛鹏也知道,在军营当中总有他管不到的地方依然存在这样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能是管好自己的手下,遇到这样的事情帮一下忙。
刚刚周主将身上带了一丝酒气,可能是之前喝过酒,所以在看到宋岩之后当着薛鹏的面说了些露骨的话。
这薛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但是看宋岩这长相还有那实力,在这军中只怕没少挨这样的欺负。
“我自小就想从军,像那些名将们一样杀敌报国立下功勋的。可是我弃文从军之后……”宋岩回想起自己过去那些屈辱的一幕忍不住咬牙。
“你过去那些上官们可有人帮你?”薛鹏又问了一句。
“上官们?”宋岩不由得冷笑,声音里带着厌恶,“欺负我最凶的就是他们,我被分到四营,主将玩腻了我,见一营的主将相中了我,就送我去了一营。之后是三营,二营……我曾想过跟余统领说,可是他却根本见都不见我。”
说到这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薛鹏:“薛副统领,您是个好人。我从第一天来到您身边就知道了,您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其他人一样。待会那周主将的宴会你可不要去,他不是个好人。我几个营都呆过,数他的二营吃空饷最为严重。您这次的事情挡了他的财路,他一定要对付您的。”
薛鹏点点头:“我知道,可你又知道我就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冷笑了一声,他那天当着余统领说出吃空饷的事情就是有预谋的。
之前京畿大营对他来说是一潭死水,他偏要扔一块石头下去惊起这潭死水。
“可……”宋岩还想说什么,薛鹏却让他起来。
“你起来说话,我跟你说人的骨头不能那么软,别动不动就下跪,哭的跟大姑娘一样。你要是自己强硬起来,他们想要欺负你也会掂量一下的。”
宋岩听话的起身,可是还是一脸哀愁的说:“可是自小体弱,武艺又很平常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能从军难道体弱弱到哪去?武艺平常可以多练练,谁也不是天生的武学奇才。”
薛鹏上前拍了拍宋岩的肩膀还有后背,弄得宋岩有些不明所以。
拍了一圈之后薛鹏才说:“我打量了一下你的根骨,你的天赋不错,要是勤加练习,过个两三年总能练出一身好武艺的。这就要看你愿不愿意练习了?”
宋岩一脸喜出望外和难以置信:“您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愿意!我宁愿以后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再受这样的屈辱。”
“行,回头我让我的随从们指点你一下。你既然在几个营都呆过,你把他们各自的情况都跟我说一遍。”
薛鹏看宋岩的精气神跟之前都不一样了,心里十分满意。
他刚才跟宋岩说了一点谎话,他看宋岩的天赋平平,年纪也大了,根本不是练武的好材料。
不过可能宋岩就缺少一个鼓励他的人,受了这番鼓励,只要他有心气恒心,勤能补拙日后总能有所成就的。
宋岩也确实是在听了他这番话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了。
薛鹏没有继续追问宋岩过去的经历,也没有一味的给他鼓励,反而询问他有关二营的事情,还有周主将相关的事情。
令他惊讶的是,宋岩这人在京畿大营的几个营都呆过,居然可以把自己呆过的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了解清楚。
甚至薛鹏之前只是粗略掌握的各营吃空饷问题,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还告诉薛鹏那些人吃空饷之后得来的钱财存进了哪家钱庄等等。
薛鹏觉得自己可能捡到了宝,这宋岩也算是一个万事通了。
可能是看到薛鹏的眼神,宋岩苦笑:“可能他们都觉得我很没用,所以在谈这些事情的时候都不避忌我的。偏偏我的记性又很好,该记得记得,不该记得的也记得。”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他幼时丧父,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他和妹妹。
本来母亲是希望他能够继续读书,考科举光耀门楣的,可他偏偏想要效仿那些古人投笔从戎。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不如继续做他的书生。
薛鹏听完他的话思考了一下,然后对宋岩说:“待会的饭局你不用跟我去了。”
他想着那些人对宋岩来说如同他的噩梦,倒不如让他少见那些人。
等他一一把那些人扳倒,那个时候这宋岩可能才算是真正的活过来。
不料宋岩却拒绝了:“属下已经决定把这条命都交给将军了,属下了解那些人,宴无好宴这可是鸿门宴,还是请将军允许属下跟随吧。”
“你可决定了?”薛鹏看向他。
宋岩毫不犹豫的说:“属下决定了,以后要堂堂正正的当这个兵。”
“那好,我带你去,也必然要把你带回来。”
薛鹏又把自己那些个随从召进来,跟他们说了待会的安排。
这些人也都是把命交给薛鹏的,薛鹏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等到都安排妥当,薛鹏贴身穿上了一层软甲,腰间悬挂着佩剑,带着众人前往二营赴会。
“薛副统领来了,我这也是蓬荜生辉了。”周主将闻讯从里面迎了出来。
除了他之外,其他几营的主将和副将等大小将领也都到齐了。
看到这些人,宋岩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而这些人当中的一些人也看到了他,那看过来的眼神仿佛要在光天化日把他的衣服剥下来一般。
薛鹏毫无感情的眼神看了过来,那些人凡是跟他对视的都觉得有一种透体生寒的感觉。
周主将只当没看到这些,热情的请薛鹏一行人往里走:“来来来,今天咱们可要好好的喝一顿。来,薛副统领让你的这些弟兄们也来尝尝我们二营的饭菜。”
周主将要把薛鹏和他的随从们分开,一旁一些下级军官应声过来拉薛鹏的随从们,不料那些随从却纹丝未动。
场面有些尴尬,周主将看向薛鹏。
薛鹏点点头,那些随从们才随着人离开。
“抱歉啊,周老哥。我这些随从们都是在战场上跟我同生共死过的,他们不放心我。”薛鹏意有所指的说。
周主将心里一哆嗦,不过脸色却一点没变:“老弟你说的对,咱们带兵打仗,手下就要一群自己的兄弟。”
其他人也随着他说笑。
众人把薛鹏迎进去,现在他身边只剩下宋岩一个人在,其他的亲随们都被分隔开了。
宋岩有些局促的站在薛鹏身后,周主将等人依次坐下来。
饭菜早就摆上来了,有鱼有肉十分的丰盛。
除了各色菜肴之外,旁边还堆了十几坛的酒,有两个小兵专门负责往酒壶里灌酒。
薛鹏刚落座,周主将就笑着冲他举杯:“老弟你这还是头一次来我这里,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说话间其他人也纷纷劝薛鹏喝一杯。
宋岩一脸的忧色,他怕今天是鸿门宴,这酒水里有毒,就想阻止薛鹏。
不料薛鹏却举杯冲周主将示意了一下,随后双手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大家都盯着他的酒杯,只是他的手正好挡住了最后的动作,让人搞不清楚他究竟喝没喝这杯酒。
周主将也是盯着他的人,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落在薛鹏放下的酒杯上,随后笑着跟薛鹏说话,又劝他多喝几杯。
其他人也帮着劝酒,一来二去薛鹏就喝了十几杯了,身上也出现了一股酒气。
周主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进入了正题:“我说老弟,咱们当兵的人苦着呢。一年到头困在这兵营中,看不到老婆孩子。回头呢,只能拿那么一点点的粮饷回去。你再看那些个文官,他们哪怕只是当个小小的县令,这随便贪一点都够咱们滋润一年的,你说是不是?”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薛鹏点点头:“老哥说的是,这当兵的确实是最苦的。不过要是没有咱们保家卫国,他们那些文官就是想贪也没地方贪去,你说对吧?”
“老弟说的透彻,既然咱们都这么辛苦了,要是有能赚点小钱的机会,咱不也得乐开花了?”周主将就如同一条在伺机捕食的毒蛇,逐渐进入正题。
薛鹏没有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向他。
周主将心中暗骂这姓薛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却笑着说道:“老弟自从来到京畿大营,老哥我冷眼旁观多日,觉得跟老弟很是投脾气。今个老哥我也不隐瞒了,前个老弟在余统领面前提到了那个各营的人数跟名册对不上的事情。”
“哦,老哥说的是这件事情,余统领正命小弟负责调查。”薛鹏也还笑着说。
周主将舔着脸跟他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老弟,这就是哥几个想到的一个生财之道。咱们京畿大营几年也打不了打仗,以前最多是应付太上皇时那几个皇子逼宫,像咱们这种叫太平兵。咱这太平兵上不了战场,也捞不到军功战利品,索性就剩下这一点来钱的道了。咱也贪的不多,还请兄弟高抬贵手啊哈哈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说,还有的人直接当着薛鹏的面吐起了苦水来。
薛鹏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化,嘴边还挂着笑容:“老哥说的是,可是要是这营里的主将们都这么做,回头皇上要用咱们的京畿大营的时候,别要一百人,只能去十个人吧。”
“那不能,那当然不能。”周主将连连说笑。
旁边三营的李主将性子急,早就看不惯周主将跟薛鹏绕来绕去。
他一拍桌子:“薛副统领,咱们今天联合起来请你来赴宴就为了这一件事,请你不要继续调查这吃空饷的事情了。只要你答应了,咱们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要是不答应的话……”
“哦,我要是不答应的话又如何?”薛鹏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玩起刚才拿在手上的筷子,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不屑。
李主将被激怒了:“你要是不答应,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就凭你们可以拦得住我吗?我自信罗羌的王庭都能来去自如,又怎么会怕你们这几个乌合之众!”薛鹏说完这话的时候手上猛地一动,那两根筷子就被掷了出去,正好插到李主将的手背上。
“啊!”李主将完全没想到薛鹏会先出手,一时没有防备,手一下子被钉在桌子上。
其他人一阵哗然,他们以为薛鹏长得好看,这一个多月来也没看到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想来脾气不错。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位说出手就出手一点都没客气。
周主将皱眉说道:“薛老弟你这是做什么,李主将就是说话难听一些,他的资历可算是你的前辈。”
“本将军想做就做了,用不着别人说什么。我只认那些在沙场上厮杀多年立抗外敌的将军为前辈,这种只知道在后面贪财的鼠辈何时成了我的前辈了?”
薛鹏两辈子为将,最恨的就是军中的贪腐,要知道可能这些人多贪了一两银子,前线的士兵就要多伤亡一个人。
“如此不尊重前辈的竖子今天就别离开这里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一营霍主将说话了。
别看他甚少言语,今天这里面的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可以说周主将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实际上发话的人是霍主将。
既然霍主将发话了,除了手受伤被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的李主将之外,其他人一下子都拿出兵器把薛鹏和宋岩团团围在当中。
“将军。”宋岩有些担忧。
“你待会找个地方躲好。”薛鹏说完还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一抬腿把桌子踢了起来。
“哎呦我的手!”手还被钉在桌子上的李主将随着桌子飞起来痛的大声号了起来。
薛鹏这脚的力道太大,李主将的手被撕下来一大块皮肉,血淋淋的肉块随着桌子掉到某个人的脚下,吓得那个人后退了一步。
“就你们这群孬种,还想对本将军不利?”薛鹏起身,把佩剑抽了出来。
图穷匕见,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这场争斗已经不能避免。
薛鹏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见惯了血的。
他最近有段时间没有与人交手,在抽出佩剑的时候,心中居然有一种快意。
事实上今天这一战跟他之前的计划有所偏离,他原本的目的是先向余统领说出营中吃空饷的事情引蛇出洞,然后再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果不其然周主将他们就上钩了,今天给薛鹏安排了鸿门宴。
薛鹏已经跟罗元帅商量好了对策,他的一个随从一早就溜出去给罗元帅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