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不行。
邓老先生今天出院,为了庆祝他痊愈,邓边德特意在君白订了酒店。
算是小规模的家宴,杜明茶也会过去。
只是杜明茶没有想到,沈少寒竟然也在,位置还被特意安排在杜明茶左手边。
杜明茶微微皱眉,抬头看邓边德。
后者好不容易才从女票男女支的风波中挺过来,面色如常到仿佛大规模社死的人不是他。
此刻正笑眯眯地张罗着布菜,脸上看不出来什么。
杜明茶赞叹他内心如此强大。
俗话说的真好啊,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邓老先生对待沈少寒也不怎么热络,瞧见他过来,也只稍稍点点头,不冷不热的,连笑容也吝啬。
上次沈少寒在小树林和别云茶搂搂抱抱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他,老先生现在能容沈少寒坐在这里,也是看在他连续几日、趁明茶走后过来探病的面子上。
邓老先生不是没有动过替杜明茶选个合心意男友的念头,但之前沈从蕴一番话,暗指自己已有打算,令邓老先生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再则,他也怕乱点鸳鸯谱,耽误了孙女大事。
杜明茶对沈少寒继续保持视而不见,完全不在意邓边德频频投来的目光。
邓老先生如今身体初愈,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杜明茶为爷爷盛汤,细心地撇去上面浮着的一层油,只要清汤,亲自端到他面前。
又将鱼肉细心摘去刺,只要最嫩的那一块,用公筷放到邓老先生面前碟子里。
邓言深看着杜明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下来,不由得有些赧颜。
说起来,邓言深是家中长子,比杜明茶还大上几岁。先前只觉着这个妹妹不听话,桀骜不驯,如今看她这样细心照顾老人,忍不住反思。
难道错的不是杜明茶,而是他自己?
一直以来执着追求所谓的“一家人姓”,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邓边德脸色不太好看,他倒着茶,侧脸看邓斯玉。
邓斯玉仍旧一身纯白布裙,低着头,不与他对视。
五分钟后,邓边德终于不耐烦,他放下杯子,叫她:“斯玉,你出来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邓斯玉脸色苍白,她站起来,跟在邓边德身后,出了门。
邓边德穿过走廊,一直走到电梯口,等邓斯玉磨磨蹭蹭过来,他一巴掌打在邓斯玉脸上,厉声:“不是让你把汤打翻,弄到杜明茶衣服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邓斯玉被打了这么一下,捂着脸,不抬头:“爸爸,这样不行。明茶她毕竟是我妹妹——”
“你当我养你是为了什么?”邓边德冷笑,“沈少寒不愿意要养女,我得把那老头的亲孙女送过去。我供你吃穿,供你上学读书……现在到你回报的时候了,连这点都不肯做?”
邓斯玉仍旧垂着头。
脸颊火辣辣的疼,头发散开,遮住脸颊,她想哭,但哭不出来。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邓边德越说越来气,“你还真当自己是邓家人了?你个——”
他恼怒异常,忍不住踢了邓斯玉一脚,正在在她膝窝上。
疼的邓斯玉站不起来,一下子跪在地上。
恰好此刻,电梯门打开,宋乘轩扶着醉醺醺的沈淮与下楼,一瞧见地毯上跪俯的邓斯玉,沈淮与看了眼,没认出来是谁。
酒精影响记忆力,他有些记不清了这一团乱糟糟的线条是谁。
但邓边德惊喜的一声“二爷”让他知道了这个男人是谁。
“公共场合打人?”沈淮与问,“邓边德,你这是想做什么?”
地上,捂着脸的邓斯玉抬头看眼沈淮与,又垂下来。
她手撑着地毯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邓边德被他的质问乱了阵脚,结结巴巴:“啊?没有没有,就是女儿不听话,我管教管教……”
“家暴犯法,”沈淮与说,“也该注意影响。”
只留下这么两句,沈淮与由宋乘轩扶着,往事先预订的房间去。
今天是顾乐乐生日,他今日被灌的有些多,醉极了,身体不适。
再加上衬衫被酒弄污,贴在身上不舒服,需要好好洗个澡。
有了沈淮与的话,邓边德不敢再教训邓斯玉,低声骂了几句死丫头,才匆匆走过去。
邓斯玉在外面偷偷哭了一会,才伸手揉了揉脸颊,去卫生间补妆。
路上撞到个小男孩,瞧着像是顾乐乐那孩子。
如果是平时,邓斯玉还会上去套个近乎,但今天不行了,她心里不舒服,没有心情,只匆匆打个照面就离开。
顾乐乐早听顾迤逦说今天杜明茶也在,他精神振奋,眼看着沈淮与醉酒后被扶进房间,他也偷偷拿出自己的房卡——
他这个年纪,家长不放心他一人住酒店。顾迤逦和他父亲顾清平今晚势必要睡在一起,为了不妨碍这对夫妻,才给他安排在沈淮与的套房中。
顾乐乐捏着房卡,迈着小碎步到了邓老先生所在的包厢中,先是一阵好爷爷好爷爷地叫,哄的邓老先生心花怒放,才顺理成章地把杜明茶成功“骗”出来。
顾乐乐将房卡递给杜明茶,可怜巴巴仰脸看她:“明茶,我妈妈喝多了,现在一个人在套房里面吐……我担心她会不舒服,你能陪我看看妈妈的情况吗?”
顾乐乐遗传了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委屈状看人时最令人招架不住。
杜明茶被他看的心软,接过房卡,柔声说:“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顾乐乐兴高采烈:“好呀。”
杜明茶想要拉顾乐乐的手,但这个小孩子第一次拒绝了,只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杜明茶没放在心上,只当小家伙在意男女有别。
刷卡进入套房,次卧门很安静,主卧的门开着,里面透出灯光,依稀能听到水声。
顾乐乐不走了,他咬了咬唇,小声说:“我怕妈妈正在洗澡,我去不合适,明茶,你自己过去吧。”
杜明茶没有丝毫怀疑,她走过去,水声太大,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听到身后顾乐乐飞快离开、并将套房门关上的声音。
主卧很大,圆床上被褥整齐,还摆放着开夜床后留下的晚安明信片,没有坐过的痕迹。
磨砂玻璃浴室的门半开,水声哗哗啦啦,杜明茶试探着叫:“顾女士?”
没有人回应,只是有重物忽然坠地的声音。
杜明茶心里一紧——
糟糕!顾迤逦不会喝醉了、神志不清到摔倒了吧?
万一头摔在瓷砖上、或者浴缸上……
后果不堪设想。
她快步走过去,想要帮助顾迤逦。
耳侧一点儿声音也没听到,水声依旧,哗哗啦啦,像是忘记关。
难道是摔晕过去了???
杜明茶心中紧张,一时间顾不得其他,直接推开玻璃门。
她急切不已:“顾女士——”
水声终于在此刻清晰。
正在淋浴的沈淮与转身,飞快扯毛巾遮住,震惊转身看她。
杜明茶脑袋轰了一下。
她脑袋里面,却蹦哒出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念头。
果然是能够与她纸片人老公相媲美的完美肌肉,完美身材。
不愧是or2.
以及。
2前面的1也是猛1。
沉默三秒后。
杜明茶大概能猜到沈淮与接下来要说什么。
在那么那么多的言情小说中,在这种意外看到对方坦诚的时刻,男主都会邪魅狂狷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甩着大咚靠近,并挑起女主下巴,恶劣逗弄:“女人,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毕竟沈淮与的的确确具备这个令人满意资本。
但是并没有。
沈淮与安静地用浴巾裹紧自己,关掉水。
头发被打湿,水顺着他的肌肉蜿蜒向下,没入浴巾中,沾湿了一片。
他冷静地说:“明茶,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第35章 A了上去 “我还没亲够……”……
杜明茶紧张不已:“你怕什么?我又不能怎么样。”
沈淮与抓住关键词, 垂眼,反问:“你想怎么样?”
房间中仍旧氤氲着一层薄薄水雾气,洗发水瓶身上的水沿着滴下来, 落在洁净的蓝色地板上。
滴答,啪啦。
沈淮与的头发被水彻底打湿, 他肌肤白,被热气一熏, 泛着淡淡绯红。尤其是锁骨和腰腹上, 或许是用力擦过, 红痕更深。
浴巾并不小,只是他身材过大,才显得浴巾有些短, 从他腰腹上开始遮掩,只能遮到大腿一半的位置。
杜明茶视线下移,从分明的腹肌上到可疑到无法忽视的凸起再移到地板上。
她终于知道了重物坠地的声音从何而来。
原本有一个防止摔倒、供人扶着的立柱,现如今正躺在地上。
杜明茶懵了。
她终于意识到此刻自己处境有多么尴尬。
——在沈淮与眼中,说不定, 她就是一个突然误闯浴室的家伙啊!
杜明茶冷静两秒:“你听我解释。”
——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渣男发言???
沈淮与镇定自若:“你说。”
他低头将浴巾裹紧, 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隐忍。
杜明茶眼观鼻鼻观心, 兢兢业业, 克己守礼, 不去逾矩看他的身体。
“乐乐和我说他妈妈喝多了在房间里吐,要我过来看看, ”杜明茶一口气说完,“我真不是故意来窥探您老人家玉体的,对不起。”
她自觉一番话说的温和谦卑, 沈淮与没有动:“能麻烦你将睡衣送进来吗?”
小事一桩。
杜明茶立刻转身去拿睡衣,踮着脚过来,给他递进去。
全程不敢抬头看,只盯着沈淮与的脚和腿。
果然。
这个男人的脚好大,腿也好长,青筋凸出好明显,一定是护士站小姐姐们喜欢扎的那种血管……
看上去好好摸。
有种隐而不发的性感,像端坐在神台上的神明,诱惑着人想要去亵渎他、弄脏他。
这睡衣倒是合身,沈淮与穿上,没过膝盖。
从雾气蒙蒙中的浴室中出来,沈淮与按了按太阳穴,才去看杜明茶。
她穿了条浅米色的毛衣,米白色的裤子,同色的鞋。
看上去的的确确是个学生模样,年纪还小,懵懵懂懂,没有半点提防。
如此信任他,信任他不会将她怎么着。
沈淮与眼睛和往常有些不同,酒精令他自控力下降,勾动着心底潜藏已久的欲|望。
蠢蠢欲动。
“乐乐呢?”沈淮与问,“去哪儿了?”
杜明茶愣了一下,转身出主卧,只见房间门关着,空无一人。
顾乐乐跑了,连房卡都没拿。
说到底,顾乐乐还是个孩子,杜明茶心里一紧张:“我马上去找。”
“不用,”沈淮与跟出来,他坐在沙发上,伸手示意她坐下,“别担心,就算是你走丢了,乐乐也丢不了。”
也不知这孩子像谁。
杜明茶却小步小步挪着步子,想要离开:“那您慢慢休息,我先回去了。”
“回来坐着,”沈淮与面色冷静,“有些话我还没说完。”
杜明茶说:“要不咱们等明天——”
“明天就不好说了,”沈淮与说,“别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坐下。”
他表情过于严厉,令杜明茶有种不好的预感。
糟了糟了。
淮老师是不是比较传统保守的那种?
就像《列女传》中提到的那样,有个女子在溪边洗脚,被猎户看到,回家后,她父亲就砍掉了她的脚。
那……
淮老师难道要挥刀自宫不成?
胡思乱想中,杜明茶听到沈淮与沉声说:“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身体的人。”
杜明茶好心纠正:“确切来说,第一个看到你身体的人应该是替你接生的医生。”
沈淮与双手合拢,放在膝上:“我是指成年后。”
“那也不一定,”杜明茶说,“你成年后肯定也体检过——”
沈淮与淡淡:“再杠就弄哭你。”
杜明茶:“……”
她伸手在嘴巴上比了个小小叉号,表示暂时封印,听他继续说。
“我这个人很传统、保守,”沈淮与正襟危坐,缓慢地说,“今天这件事,让我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杜明茶能够深刻地理解到他地不容易,此刻看他一副严肃的模样,忍不住替他悄悄心疼几秒。
视线中,沈淮与正在给自己倒水。
不清楚是不是还沉浸在被她看了个精光的“悲痛”中,他完全没有看杜明茶。
杜明茶能理解。
换个角度,假如洗澡时被人看光光的人是她,现在已经开始暴怒了。
杜明茶心中恻隐,绞尽脑汁地安慰他:“淮老师,您看开一点,至少您身材好。还记得先前美队事件吗?您这次和他差不多,就算是社会性死亡,也是喜丧……”
水从杯子里溢出来,沈淮与猛然抬头看她:“你还看过不少?”
杜明茶提醒:“水,您倒多了,水从杯子里流出来了!”
沈淮与一言不发,将小巧的瓷壶放在桌子上,抽纸巾,去擦拭桌子上溢出来的水。
杜明茶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纸巾丢掉,顿时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