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张嘴啊,”皇后指着她笑了笑解释道:“今日柔儿也在我这,你俩一贯不对付,她今日又受了委屈,你待会儿见了她稍稍让着她点,嗯?”
“母后待她当真是比我这亲女儿还要亲呢,您这般偏心,我可是要吃醋的,”承国公主没答应皇后但也没拒绝,皇后问起话来一味的拿玩话搪塞过去,皇后也拿她没办法,最后只能道:“多大的人了,还争这口醋吃,也不嫌牙酸。”
承国公主笑了笑没回话,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小口,正是因为李云柔在这,她才要来。
宴席上向祈慌张离席她是看在眼里的,问清楚了缘由她原本没当回事,宴席散了她也就打算回去了,可她还没出宫就见李云柔哭哭啼啼的求见皇后,这个时候见皇后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承国公主又怎能由着她给自己母后上眼药水。
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云柔终于收拾停当重新来见皇后,看到承国公主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最终还是忍着恶心不太情愿的见了礼,承国公主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没跟她计较。
“过来给我瞧瞧,”皇后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入座,温言安抚道:“这又是谁得罪你了?委屈成这样?”
李云柔拿帕子擦拭眼睛,眼见还要落泪,“我今日去太子府见太子哥哥,结果……”
“奇了怪了,”承国公主未等她说完便出言打断了她,“今日父皇过寿,太子一整日都在宴席上,你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跑到他府上去说,又不是小孩子了,避嫌都不懂吗?”
“姨母,”李云柔委屈的掉眼泪,可是皇后吃她这一套,承国公主可不认账,貌似无意的继续追问,“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得不顾脸面的跑到太子府去说呢?”
“我今日言语失当惹恼了太子哥哥,宴席上不方面,我就想趁着姨母给太子哥哥送东西,去他府上坐上一时片刻,等太子哥哥回来好给他赔个不是,结果我就看到……”
“是赔不是还是求人情呢?”承国公主再次打断了她,转而面向皇后,“母后您不知道,李云涛那小子街头斗殴,险些去了人半条命,最后还搬出了您来撑腰,再加上承国公从中施压,京中衙役根本不敢管,最后还是我那太子弟弟,见不得母后您名誉受损,这才授意大理寺小惩大戒一番,结果咱们柔儿姑娘就看不下去了,非得让太子给大理寺递话,把她那不争气的哥哥放出来不可。”
“本宫说的对吗?”承国公主转向李云柔,“你们兄妹俩仗着我母后的名义胡作非为,出了事更是搬出我母后威压苦主,太子一来看不得皇后声誉受损,二来为民做主,维护我朝律法威严,有什么不对吗?你哭哭啼啼的缠着太子放人究竟是何居心?”
承国公主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李氏兄妹有错在先,不管是大理寺还是太子,出面管教名正言顺,而且这对兄妹肆意行事累及的是母后您的声誉,母后您就算再偏心,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皇后望向李云柔,“这事是真的?”
李云柔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让本宫说你们什么好?本宫说了多少次让你们收敛点,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柔儿知道错了,哥哥也知错了,以后再不会了,”李云柔也知道此事多说无益,转而换了另一件事,她原本就是为着颜姝的事来的,怎奈被承国公主多次打断,以至于到现在才提起。
“姨母您可知道,太子哥哥在府里藏了个人?说起来公主您也应该知晓的,”李云柔告状的同时还不忘把矛头指向承国公主,“太子哥哥回京的时候搅黄了颜姝的婚事,承国公主说瞧着颜姝合眼缘就把她带到公主府了,可是姨母您猜怎么着,我今日居然在太子哥哥的寝殿见到了颜姝,太子哥哥还未娶亲,寝殿就住了人,这要是让未来的太子妃知道了会怎么想?柔儿觉得颜姝住进太子哥哥寝殿终归是不好的,就出言提醒她几句,可谁知她一怒之下居然把柔儿推进了水里。”
皇后总觉得颜姝这个名字耳熟,李云柔适时的火上浇油道:“姨母您忘了,三年前太子哥哥就是因为她才去的西境,以至于让您和太子哥哥母子分离三余载,这样挑拨人家母子情分,怎么能轻饶了她!”
皇后想起来了,三年前向祈高高兴兴的跑来跟自己说,他中意一位姑娘,叫颜姝,想请她这个做母后的做主,撮合这门婚事,可是那时候,她私自做主,定下了向祈和李云柔的婚事,结果向祈死活不肯,一走就是三年,自己这当娘的亲自派人去请都请不回来,简直比头犟牛还犟。
这么些年,皇后也一直在反省,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三年前的向祈跟自己提起和颜姝的婚事的时候,笑的比满天星辰都灿烂,那是皇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笑的那么开心,可当他得知自己私自做主给她预备了李云柔做太子妃,一张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失望和颓废,皇后每每想起都心疼的喘不过气。
皇后欠着承恩公府的恩情,因此将李氏兄妹视若亲子,这些年他们想要什么,她都尽量满足了,因此当年十六岁的李云柔羞答答的提起喜欢自己的太子哥哥时,皇后也是乐意撮合的,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可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愚蠢的决定,伤自己的儿子那么深呢。
皇后心里明白,向祈虽然回来了,可颜姝的事就是卡在他们母子之间的一根刺,自己苦心修复的母子关系根本就经不起折腾,向祈虽然敬重她这个母后,可是事关颜姝,他这个儿子绝不会让步。
而且,一个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她已经伤了自己的儿子一次了,并不想再伤第二次。
“姨母?”李云柔轻轻晃动她的胳膊,皇后这才缓过神来,口里应道:“哦,住在一起也挺好,颜姝那孩子没了父母又被陈家人这么欺负也挺不容易的,太子身边也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是向祈这孩子不懂事,还缺个名分呢怎就把人这么带回去了,改日我说说她,好歹给颜姝那孩子一个名分。”
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拍在了李云柔脸上,给……给个名分?她没听错吧?皇后就这么接纳颜姝了,那她又算什么?
承国公主瞧着李云柔的惊噩的脸色不动声色的摇头笑了笑,这人想做太子妃想疯了,到这个时候还不死心呢,三年前自己的弟弟不情愿,皇后觉得亏欠了李云柔,早就帮衬着她张罗别的婚事了,虽不及太子尊贵,但也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豪门贵族,是她李云柔挑肥拣瘦瞧不上眼非要一厢情愿的等着做太子妃,怪得了谁?
她总以为有皇后做主,太子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至于下皇后的面子,可她也不想想,皇后就算再疼她,终归向祈才是皇后的亲子,怎么忍心看自己的儿子被一桩不幸福的婚事蹉跎到死。
皇后看李云柔的神情还是低声哄她,“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也明白你的心意,可是太子他不愿意,就算本宫撮合你们,那你们整日像仇人一般相处又有什么意思?你放心,本宫会出面给你张罗一门好婚事的,一定不会委屈了你,至于颜姝她失手推了你,本宫知道你委屈,宫中新进了一批浮光锦,本宫知道你喜欢,特意给你留着呢,等你待会出宫顺便带回去。”
李云柔浑浑噩噩的,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如何出的宫,等到宫里就剩下皇后和承国公主二人,皇后才出声道:“特意赶着来看戏,今天的事你早就知道?”
承国公主没否认,解释道:“李云柔跟着母后送东西的人混进了太子府,不想竟撞见了颜姝,她心高气傲,一心觉得太子妃之位十拿九稳,哪里肯忍,就跟颜姝争执了几句,刚巧太子回府,李云柔故意摔进池塘,本以为太子会救她,结果母后您也知道,我那弟弟眼里只有颜姝一个,哪里注意的到她,她在太子那里受了气就跑到母后跟前来闹,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
“你呀,”皇后摇了摇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那颜姝……”
承国公主道:“母后您放心,那姑娘我见过,模样性情都是顶好的,绝对不像李云柔说的那般,再者说,我那弟弟这么多年都心心念念的人,怎会差的了,母后您还怀疑弟弟的眼光吗?”
“那就好,”皇后终于安了心,“但是好歹给那姑娘一个名分,现在这没名没份的算怎么回事?岂不委屈了人家姑娘?”
这话承国公主不好接,若是颜姝愿意,自己那弟弟怕是早就敲锣打鼓的将人迎进东宫了,哪里还需要她们来提点名分的事,可是现在颜姝这个样子,这事终究是急不得。
“这个不急,”承国公主搪塞道:“那姑娘身子骨弱,等再过些时日再说吧。”
她这么说,皇后也点了头,张罗着让人挑些补血养气的罕物给颜姝送去,身边的女官笑着回她,太子早让人挑了些顶好的送府上了;既然补品已经送过了,皇后就寻思着送些时鲜的瓜果,却被告之太子早让人传了话,如果有好的,直接挑些送他府上去,皇后颇有些沮丧,自己有心给未来的儿媳妇示好,奈何自己儿子不给机会啊。
承国公主看透皇后心中所想,不由得在一旁笑,皇后嗔怪道:“你还笑,不帮我想想办法,还有心情在这笑。”
“您的儿子您还不清楚,他要是想宠谁,旁人有插手的份吗?”承国公主劝道:“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从宫中出去的,也算是承了母后您的情了。”
“那怎么能一样,”皇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就让宫中的巧匠给那孩子打几副头面吧,你托人去太子府中问问,样式让那孩子自己挑,费用就从本宫私库中扣,告诉那孩子多挑几套,不用给我省钱。”
“行,您姑娘我亲自走一趟,保证把这差事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皇后终于欣慰一笑,“还有,给那臭小子带句话,别把人藏着掖着了,有空把人带进宫给我瞧瞧,本宫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行是行,”承国公主随口胡诌:“跑腿费呢,反正打头面的钱是母后您出,那索性多打几套。”
皇后抬手轰人,“赶紧走,差事办好了本宫有重赏。”
第20章 惊魂 “这是把我当成谁了?你这是恨不……
夏日的天气格外多变,午夜已过,黎明未临,天空中却林林密密的下起了暴雨,尤为可怖的是那响彻云霄的震雷,向祈被雷声惊醒,半刻不敢耽误,迎着暴雨径自去找颜姝。
一道惊雷在窗柩上划出天光,刚好映射出颜姝一张惨白的小脸,一身象牙色的小中衣,在床榻边的角落缩成一团可怜模样,双手抱膝还不忘紧紧捂着自己胸前的吊坠。
门开的那一刻,颜姝下意识的往后退,紧张到甚至牙关都在微微发颤,向祈顾不得擦去身上水珠,快步上前将不断发抖的可怜人儿揽在怀中,慌乱的腾出手去捂她的耳朵。
“你胡说……骗子……滚!”
“杀了他!求你帮我杀了他!”
颜姝的脑袋里乱的厉害,下意识的咬上自己脖颈前横亘的手臂,那股恨极了的劲险些生生把一块肉咬下来,向祈不知道颜姝在说什么,只能安慰般的把人揽在怀里。
“不怕了啊,我在,”向祈实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只能温言出声安慰,轻拍着她的肩背帮她顺气。
屋里重新点了灯,一众人侍立在屏风外面,大气都不敢出,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歇,颜姝意识逐渐回笼,咬在向祈手臂上的力道也轻了。
“出气了没?没出气换个地方继续咬,”小麦色的手臂上一圈带着牙印的咬痕格外显眼,不断往外渗着血丝,向祈不甚在意道:“下口还真狠。”
颜姝清醒了些,可是却更委屈了,她发病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她不想伤人的,更何况伤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捧着向祈的手臂,还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我这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委屈成这样?”向祈从旁边人手里接过热手帕,先帮她把脸擦干净,然后唤人进来帮她把衣服换了,颜姝红着眼扯着他不撒手,向祈只能先哄:“我待会儿再回来。”
向祈冒雨前来,这身衣服也早就湿透了,免不得要去换一身来,等一切都收拾停当,颜姝拉着他在榻边坐下,取出刚管他们要的金疮药,这是要帮向祈上药的意思了。
向祈本想说这么点伤不至于,但瞧着颜姝满脸愧疚的样子,索性由着她去了,用玩笑般的语气道:“这是把我当成谁了?你这是恨不得把我生啃了啊?”
但是很可惜,就像颜姝发病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颜姝这会儿也实在记不起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她只隐约记得,也是这样的天气,一直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新嫁娘,被绊马索撂倒的马,还有一张看不清轮廓的男人的脸……
说起来也奇怪,在自己记忆中分明恨极了那人,可却实在记不起他的样子。
向祈怕刺激到她,眼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索性也不再多问,只温声道:“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再睡会儿?”
“你别走,”颜姝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乍一看是个极为亲密无间的姿势,向祈却感受到了了单薄身躯的颤抖,颜姝牙关打颤道:“我怕。”
“我不走,我就在这守着你,”向祈诱哄她把手松开,扶着人躺下,帮她盖好被子,安慰道:“我就在这,睡吧。”
颜姝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眉头微蹙,还时不时的说上几句梦话,向祈一直守着她,破天荒的,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午时。
府里的人原本不敢这个时候来打扰的,可是眼下的事他们底下的人实在拿不定主意,刘管事只能硬着头皮在屏风外通传,向祈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刚想轻轻的将颜姝紧握自己的五指掰开,可是颜姝却握的更紧了,这么一折腾,颜姝自然而然的也就醒了。
“吵醒你了?”向祈拿手去贴她的额头,昨晚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着,颜姝有些微微发热,还好现在已经不烫了,“昨晚上没睡好,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要是不困,就起来用点东西?”
颜姝点头,这是要起的意思了,向祈喊人进来帮她梳洗,自己也终于得空起来伸了个懒腰,因着颜姝睡的不安稳,他这一夜都没敢怎么动,腰腿酸麻的厉害,刘管事见他出来,这才终于寻着了机会道:“几位王爷到了,在前厅等着呢。”